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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恨不能与时光诀别。5

    秦年忽然像是又听见窗外哀鸣的秋风吹过屋子拐角,撕扯着,发出诺大的声音。

    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冷战,勉强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说,只对着老夫人点了点头,其中多少的苦涩,她也都能咬碎了吞入腹中,纵然不能释怀,却也不敢再任性地表露。

    陆云生时常说她总受不得委屈,可是,他怎么能想到,这些年来,她什么不能忍下?

    就算是用刀子捅在她的心窝处,她都能微笑着不肯掉眼泪,但凡能忍的,她都忍下来了。

    这时光就是这样,许多让人当时很难过的事情,随着岁月轰隆向前,也都能够把当年的意气消磨得棱角平平,管你有多少的委屈和难堪,都无关紧要。

    时至今日,她所有的委屈,便也统统与陆云生无关。

    老夫人见她温顺地低头,模样很是乖巧,心里也就松了一下,直拉着她的手又是一阵的叹息,“小年啊,人都难免犯错,许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莫要再提,你也该知道,伤人伤己。”

    她颇是苦口婆心地劝秦年:“男人嘛,不管当时多么的情深意切,总要懂得分寸的,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比未来,比前程,比一生荣耀重要?我们女人,注定是他们的次要。”

    秦年低着头,手指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连忙伸手按住,抬起头来,硬是扯出了一抹的笑容来。

    她明白,老夫人这是在委屈地劝她,到底是大家族里的女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过来了,什么没有看见,什么不能看透的?

    便是知道了陆云生和秦年之间那些难以启口的旧事,却不撕破脸皮来阻拦秦年,也便先礼后兵的,用温情为她的目的开路,然后一路凯歌地,打败了秦年心中所有的防守。

    她懂得怎么样动摇人心。

    要让秦年死心,莫不是陆云生的绝情,当年他这般绝情地对她,老夫人就是摆明了告诉她,不要再有念想。

    她始终是陆云生登向荣耀巅峰的垫脚石,注定是被抛弃的命运。

    秦年沉默了一会,脸上的神色便也平稳了许多,笑容自然了些许,这才抬起头来,“老夫人说得甚是。”

    瞧着这老人的精神要比往常都要好很多,秦年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活生生地戏谑了一把,哪里是什么回光返照,分明就是有所好转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不过是这场病正好,便被人利用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罢了,人心如此,她也不敢有所奢求,就算今天老夫人不说这些,她自然也是明白这里的道理的。

    从赫尔辛基到江城,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断了和陆云生的念想,那些冰冷的长夜太刻骨,她总惊醒过来,哭一整夜,后来面对陆云生,便也比想像之中要从容了许多。

    秦年站起来,也能不痛不痒地说:“老夫人,你安心养病,你说的我都明白,都这么多年了,哪敢再像以前那么任性?我自会如你所愿。”

    老夫人双眼精光闪闪,看着秦年,慢慢地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秦年辞了老夫人,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老人沧桑冷静的声音:“小年,过段日子你大哥就要成家了,这段时间,你也在家里住着,帮忙张罗张罗,毕竟女孩子心细,想起事情来,也周全一些。”

    她的脚步只是轻轻一顿,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她又怎会不明白?老夫人让她帮忙筹备陆云生的婚礼,就是为了要彻底断了秦年的念想,她竟如此放心不下她。

    听闻他即将成家,如果说不心痛,便太假了。

    只是离开陆云生的这些年,她已经都想过了这些情形,现在面对,便也能冷静许多。

    生离死别都曾用心细细品尝过,她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过去的?心痛在所难免,只是生活还要继续,她没有放声痛哭的权利。

    她是秦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出了主屋的时候,陆云生和慕宁就站在门口的大树下,慕宁已经渐渐收住了情绪,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秦年听不大清楚,生怕被他们看见,便匆忙抬脚离去。

    却终究是被慕宁看见,她喊了她一声,秦年觉得背后那两双眼睛灼得她的背脊难受极了,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脚步越来越快,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她,直回到北楼,她才稍微平静。

    这陆家高墙,让人喘不过气来。

    往后几日,秦年果真是变了性子,听了老夫人的话,开始接触不同的男人。

    都是林岚亲自安排的,每一场相亲,男方的条件都很不错,经过林岚挑选的,秦年自然是觉不出有什么不妥,在他们绅士友好地和她交谈的时候,她也能逢迎浅笑。

    以前她最是不喜这种场景,两个陌生的人相对,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却非得要说些什么来,美其名曰互相了解。

    其实,秦年倒觉得,这像是一场闹剧。

    但是,现在到了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她竟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从容淡定,当他们说着他们生活的趣事的时候,她也能端庄地微笑,偶尔瞧见男人们望过来热烈的目光。

    秦年的样貌,算不上多漂亮,但是经过时光的沉淀,身上自有一股沉着内敛的端庄,让人瞧了去,便觉得很是舒服。

    她是时光遗留下来的精灵,秦年不是不知自己的好,只是从来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好赋予他人,总觉得,那人应是她的最爱,不然,便会觉得难以接受。

    到了今天,她才终于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过于天真。

    那天和她相亲的对象,是一个而立之年的医生,工薪阶层,算不上多奢侈,但是,那人风趣绅士,秦年并不抵触,便多次接触,最终便确定下来,也许,他是可以结婚的对象。

    难得的是,他对秦年,一见如故。

    她依旧住在北楼,鲜少见到陆云生,老夫人还是不能下床,他要在公司和家两头跑,放在秦年身上的心,便越发少了。

    偶尔在园子里遇见慕宁,她总要拉着秦年的手说上一会话的,女子很是和善,秦年挑不出刺,便也想着,陆云生能娶到她,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但是想着,终究是要心酸不已的。

    那天在园子里遇见慕宁,她的身后跟了几个下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条洁白的婚纱,慕宁脸上,都是幸福。

    秦年远远地看见了,下意识地闪躲到了一颗大树后,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慕宁走得远了,她走出来,忽然另一边树后,闪出了一条人影挡在她的面前,是陆云意,他抱着手臂倚在树身上,挑着眉目邪魅地看着秦年。

    “小秦年,你心虚了!”他的目光灼灼地闪着某种晶亮的光,直瞧得秦年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总是看不太真切陆云意这个人的,以往他便是恶劣张扬的少年,现在,经过多年的时光沉淀,也都成长成了这一番心思深沉的模样。

    终究是要感谢陆云生当年的狠心的,要不是远走他乡,想来,她和陆云意,也都还不能体会辛酸苦辣。

    秦年不想理会陆云意,便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出乎意料的,一向纠缠不清的陆云意,这一次竟然轻易地放过了她,只是戏谑散漫地飘来一句话:“小秦年,不要再做徒劳的事情,没人敢娶你!”

    她的脚步不停,匆忙而去,留下陆云意,俊秀的容颜带笑,尽是妖孽的算计。

    当天晚上,秦年便失眠了,脑海里一直都回旋着下人手里捧着的婚纱,以及慕宁脸上那即将成为新嫁娘的甜蜜幸福。

    想着想着,便更加难熬,她干脆不睡,爬起来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着,呆呆地坐在窗边,透过洞开的格子窗,看外面苍茫的夜色。

    又下雨了,电闪雷鸣的,这一次,秦年却丝毫不觉的害怕,心里有了事,想到的,便再也不是妖魔鬼怪。

    这夜晚太难熬,难免会想起一些旧事,轻轻翻动往事的书册,一时之间,便掀起千万思绪。

    人都有少年时,秦年年华正好的时候,和陆云生在一起,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站在陆云生身边的模样,她总想着要有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最好是婚纱有长长的尾巴,她从红地毯那边走来,逶迤的婚纱,拖着铺满鲜花的红毯,惊艳所有人的眸光。

    而她满心眼里,却都只看见陆云生。

    那时太年少,不懂得天高地厚,当真以为自己和陆云生真的有那么一天,便丢弃了女孩子的羞耻,缠着陆云生给她定制一件精美绝伦的婚纱。

    就算是到了现在,秦年还是记得当时陆云生看她的眼神,她细细地读来,原来是只当她天真的轻视。

    当时不懂得,只当是陆云生对她的宠溺,到最后,虽然不能得偿所愿地得到婚纱,却也受到了陆云生亲手给她设计的一件晚礼服。

    她爱不释手,把那件镶嵌着水钻的水青色礼服反复抱在怀里睡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

    她一直没有告诉陆云生,在她的心中,那件礼服,就是他赠予她的婚纱,虽然,她一直都只是孤独的新娘,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欣喜。

    想起往事来,总要难过上几回的。

    窗外忽然炸开一阵惊雷来,有一双手从腰间缠了过来,秦年猝不及防的,便要尖叫,那人好像已经知晓了她会那样,在她叫出来之前,手已经掩住了她的唇。

    秦年接着窗外的闪电看来人,便看见陆云生深沉的眉目,他看着她,无甚表情,但是秦年隐隐瞧出了一些的怒气。

    她不明所以,便也只剩下凉笑。

    她和陆云生的关系,便也只敢在这电闪雷鸣的夜晚,才能如此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