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原本安宁的佛王府都被乐璇的一声惊呼给吸引了,不由得纷纷向卧房涌去,不算宽敞的内院也几乎站了不少人,甚至有些好热闹的并未听见声响,也随了人群走进来,探头探脑地想要瞧瞧里面的情形。
玄凌珏缓步走进内院时便看见了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冷冷开口:“都做自己该做的去,围在这里做什么?”
围观的人听见了王爷的声音,不由得讪讪,呼啦啦便又消退了,留出了安宁的庭院。
玄凌珏叹了气,才负手向卧房而去,才刚走上台阶,便嗅到浓浓的合欢香,抬眼见那已然灯火通明中的卧房中有一对男女,衣衫不整,正满脸涨红地瑟缩在大殿正中,玄凌珏定睛,那男子便是天泽。
反而是乐璇玩味地笑得正浓,她以为会是她认得的某个人呢,可眼前这个女子,分明一脸的风尘模样,那浓妆艳抹绝不是个寻常家的女子会打扮出的模样。
乐璇回头瞧见了玄凌珏,才冷冷开口:“天泽,你是暗夜骑的人,我不好处理,便还是交由王爷来处置吧。天鹤,将那女子带走,我有些话要问。”
玄凌珏与乐璇对视了一眼,这眼下的场景已经再明显不过,分明是有人希望引开乐璇以爬上玄凌珏的床,不过玄凌珏警觉了,才让天泽做了这替罪的羔羊,如今正被那女子扒得衣衫不整,满面潮红。
乐璇将那风尘女子带走,玄凌珏才轻轻叹气:“起来吧,天泽。”
“王爷……属下……”天泽又羞又恼,满脸通红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慌张地将衣衫整理了一下,“王爷,属下没能保持冷静,还请王爷责罚。”那女子竟如同有什么魔力一般,他只是凝望了那女子的眼神,便是一阵眩晕,再睁眼,便已经是如此模样了。
天泽见王爷面色平静,便继续开口:“那女子好像会什么巫术,那一双眼睛仿佛能摄人心魄一般。”
玄凌珏这才蓦地抬眼望着天泽:“你说什么?摄人心魄?”似乎料想到了什么,玄凌珏便蓦地转身推门而出,若是那女子真的会摄魂术,最危险的岂不是乐璇?
玄凌珏急急冲出房门,便看见了守在耳房外的天鹤:“王妃呢?”
天鹤不禁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正视着王爷深邃的眼眸:“王爷……您要找的……是王妃么?”
玄凌珏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天鹤的眼神为什么……玄凌珏不由得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霎时便已然睁不开了,哐当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庭院中的“天鹤”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还以为佛王是个多了不起的角色,原来也这般心智轻浮哇!”
一双邪魅的眼眸左右打量了片刻,才缓缓走进了卧房,那卧房中早已经有人将天泽绑好,塞好了嘴巴。
“夜葵,你可真是个能人呢,连王爷都被你收服了?你那招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我不用征服别人,就只要能迷倒王爷就行!”那一脸钦羡模样的女子,不是甄幻,还会是谁?甄幻不知道为何九公主会这么懂得王爷的心理,将这个计划设计得如此一环扣一环,但她现在也不想懂得了,她只要知道她找对了军师便行了!
“哼!”虽然仍是天鹤的模样,那嘴角的轻蔑却仍极明显,“你永远也学不会,因为你心里装了男人,就学不会摄魂术了!”
甄幻挠了挠头,也不多说,便急忙忙冲到院外,向卧房内的两个男人高呼:“快来,快将王爷抬进去,等皇上明日一早派人过来瞧,便能看见我是王爷床上唯一的女人了!”甄幻的笑颜仍绽放着,九皇子已经带走了那个碍眼的乐萱,如今她便可以将这生米煮成熟饭,安心地坐稳她心心念念的王妃之位了!
看着两个小厮将王爷抬到了床上,甄幻便已然迫不及待地将众人赶出去:“去去去,都给我出去吧,别耽误我与王爷单独相处的时间!”
夜葵冷冷一哼,也不多说,便扭头而去,果然还是年轻,对爱情还残存着少许的期许,当年的她若不是动了凡心,又怎么可能会被拐骗到天朝来!如今看惯了千帆过尽,她才不会再傻到为了个男人做这么白痴的事情!
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她的继承人,赶快回到她的国家去!
夜葵也不多停留,一路大大方方地离开了王府,那脸上顶着一张天鹤的脸,又有谁会阻拦。
走到门外的面馆,九皇子的怀里已然有了瘫软昏迷的美人,夜葵方猛地撕了脸上的面具,冷冷地开口:“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答应我的银子呢?”
“夜葵姑姑何必这般着急,我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可能差你这么一两万两银子呢?”那绝美的面容巧笑开口,若不是她一早联系到了这个身怀绝技的夜葵,她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能力这么轻易地将两人分别俘获。
“你们玄家人最是诡谲,谁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些什么鬼想法,我可没这个攀高枝儿的习惯,还是快些给钱,银讫两清得好!”夜葵不知道哪儿有这么大的自信,便直直地伸了手,一脸的坦然和不屑。
九皇子对她的语气极不满,但又懒得与她纠缠,便掏了银票交到了她手中:“给给给,两清了,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无任何瓜葛!”
“哼!”夜葵清点了银票,才冷冷开口,“山高水长,后会无期!”说完,便大踏步地离开。
“走吧,这里到底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九公主玄凌箜冷冷开口,便要与九皇子一路离开。
从下午开始,她便在这个佛王府内布置了这一系列的计谋。她派人将夜葵送进卧房之时便发觉了突然闯进佛王府的两个小丫头,为了让整个计谋看起来衔接,她便特意去做了其中一个小丫头的人皮面具给夜葵,以备不时之需。若是进入卧房的是玄凌珏,便直接迷晕了他并将甄幻放在他床上便是,若是进入卧房的是他人,夜葵便可以借着被审问的时候将审问她的王爷或王妃迷晕。
不出她的意料,七哥果然是有了防备,派了个属下走进卧房,不过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便仍是极顺利地将王爷与王妃分别迷晕,如此一个简简单单的步骤,便让九哥得到了他想要的乐萱,也让甄幻得到了她想要的七哥。
九皇子与九公主的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没有人看见那隐藏在夜幕中的房檐上正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那一双比暗夜更深邃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缓缓行进的一行人,仿佛可以在眼睛中窥探到整个黑夜。
玄凌珏负着手一路紧紧跟随着,他已经知道了有人会摄魂术,又怎么会真的傻到直直地盯着某个人的眼睛去瞧?晕倒,不过是想瞧瞧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那个夜葵一走,玄凌珏便点了甄幻的穴位,一路紧紧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后,听着几个人的对话。
原来不会是雇佣的关系,那他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这个叫夜葵的女子,恐怕是鬼瞳的圣女姑姑,摄魂术是波斯国的秘传奥妙,除了波斯圣女,便无人能习。玄凌珏闭眼听着夜葵与甄幻的对话之时,还在心中暗自思忖过要如何应对波斯国圣女,看来她根本没有要与他为敌的念头!
玄凌珏始终紧抿着唇,九皇子的手搭在乐璇的腰间,让玄凌珏有种心里难忍的冲动,恨不得下一刻便一掌将九皇子推开,将乐璇夺回来。
可他若是如此,到底无法彻底阻断九皇子的不断陷害。
还有这个凌箜,因为生母致死都没有品级,只是皇帝当年在王府时的一时性起临幸了一个丫鬟才诞下这个女儿,几乎对她没有过半分关心,她也便从小是个默默无闻的公主,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任何出彩的行为,也很少与人争名,怎么会忽然与九皇子勾结起来,还专门来与他们为敌呢?
玄凌珏有满腹的疑问,便紧抿着唇,眼睁睁的瞧着几个人一路走进了一间不小的庭院。
“九爷,”一个老妪恭恭敬敬地朝着九皇子行礼,看来这庭院是九皇子的产业了。
“天色不早了,折腾了一晚上,大家也都累了!给公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有何事都明日再说吧!”九皇子侧眼瞧了瞧仍在自己怀中的乐萱,这个睡颜也像极了他的薇儿!九皇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从今日起,他便要将她改造成第二个乐薇,做那个专属于他的傀儡新娘!
九皇子的手不禁在她的身上又攥紧了两分,凌箜微微皱眉,打断了九皇子转身离开的脚步:“等一下,九哥,如今这儿是你的势力范围了吧?愿意跟我聊聊么?”
九皇子不由得脊背一僵,仿佛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的手里一般,略踟蹰了片刻,才将手中的乐萱递到了身边的老妪手中:“将她搁到我房中去,派人看住了,绝不能让她跑了!”
“是!”老妪接了命令便抬了人往正房而去,留下九皇子与九公主二人相向而立,夜色已经很深了,可二人却仍清晰地看得见彼此那慎重又小心的神情。
玄凌珏立在房檐之上向下望去,这两个人似乎有着众人都无从得知的秘密。
“九哥,你如今还真是抱得美人归了!不觉得亏欠了我太多么?”凌箜的声音冷得让九皇子不寒而栗,那原本就僵直的脊背不由得更加紧张,许久方咬着牙开口:“凌箜,我知道我夺了你的母亲,可若当年母妃不将你我二人互换,你也做不到我的位置!”
“可我也不至于失去父皇的关注后,又失去母爱!”凌箜的声音极凌厉,丝毫没有给对面的九皇子半分面子,“当年若不是当年的身为滕妾的安嫔妄图母凭子贵,将她亲生下来的我与你这个丫鬟的儿子互换,我又何至于做这皇宫里最没人在意的公主?凌箫十八岁,父皇大操大办地要将她嫁到西陵国去,而我呢,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有人还记得我是这宫中还未出阁的老姑娘吗?”
“凌箜,我感谢你帮我得到乐萱,但你也别真的觉得你就是我什么恩人!”九皇子不由得冷笑,“这等抱怨的话,你去找母妃说,少来找我!当年换子的事儿,难道也要赖到我头上么?”
凌箜不由得紧紧眯了眯眼睛:“你这等态度,是希望我将你的身世都昭告天下吗?不对,不只是这些,还有你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自称为王,还有你纵容手下贪赃枉法、强占田地,对了,还有你不顾伦理、强占嫂子!”
九皇子不由得将拳头攥紧:“玄凌箜,你调查我!”
“调查你又如何?”凌箜抬起下颚,一副骄纵的模样,“有这个骨气,你便杀了我,我奏章已经写好了放在贴身宫女那儿了,我若明日午后还没回去,奏章便会送到皇后那儿去了,你猜,皇后娘娘会不会向着安嫔和你?”凌箜甚至不曾叫安嫔一句母妃,只因为安嫔根本从未承认过有她这么个女儿!
九皇子攥紧了拳头,冷冷一哼:“你想要什么?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与我谈条件么?”
“我要顶替凌箫,出嫁西陵国,做西陵国的三皇妃!”凌箜的声音笃定又生冷,她羡慕凌箫,从小便羡慕,凌箫的一切她都想要拥有,从小,凌箫便拥有那最完整的幸福,父皇的关注、母后的宠爱……出嫁西陵国是凌箫从小到大的愿望,她便要去瞧一瞧,那个能让凌箫都痴迷的男人,究竟是多么让人着迷的谪仙。
“我怎么……”
“别说你做不到,”凌箜冷冷的打断了九皇子的话,“你连七哥的媳妇都弄到手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半年为限,你若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奏折便必定会呈上去,为了你跟你母妃的生命安危,你最好赶快想办法!”凌箜的话冷冷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的这庭院。
整个京城,便没有哪里比这个庭院更让凌箜觉得压抑了!
九皇子的拳头不由得狠狠砸在身边的红柱之上,这个九公主,这是恨嫁到拿他出气了吗?
他哪里还有去看乐萱的心思,不禁抬眼望了望略有些泛白的天色,今日有早朝,他还要去大殿之上挑唆皇上派人去寻老七呢,只有这样,老七才能坐实了色心泛滥的名声,若是可以让父皇对他多几分戒心便更好了!
“张妪,爷的朝服呢?”
九皇子坐了马车急匆匆奔向皇宫,并没有看见自己庭院中,玄凌珏早已经潜入了他的卧房,将刚刚还未清醒的乐璇救了出来。
天朝的历法,若是太平年头,早朝是每三天一场的,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与皇子、王爵都要参加,无及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得缺席。
而刚刚被任命了职权的玄凌珏,却恰恰没有出席这第一次早朝。
早朝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却仍不见玄凌珏抵达。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个佛王是在给万岁爷下马威吗?这儿明显的无视法纪,是在抗议万岁爷指派给他的任务吗?
九皇子不由得冷笑,站出来开口道:“父皇,七哥许是久不上朝,忘了这规矩吧?要不就是与七嫂温存,一时忘记了时间!若不然,老九带两个人出宫去王府瞧瞧?王府么,毕竟远一些,万岁爷若是派小太监去传话,难免说不清楚!”
“哼!”玄策气得吹胡子,“忘记规矩,他怎么不将他姓什么也忘了!梁喜,你亲自去,看看这个老七到底搞什么名堂!”
“佛……佛王驾到!”一个小太监略带了两分迟疑,才朗声开口通禀,这早朝已经快上完了,这王爷才姗姗来迟,恐怕万岁爷又要暴怒了!
“父皇,儿臣刚刚有事耽搁了,初次上朝便迟了,还请父皇宽恕。”玄凌珏跪在大殿正中,声音中没有半分羞愧,仿佛早朝迟到是件云淡风轻的事儿一般。
玄策不由得紧紧皱眉:“何事耽搁,你今日若说出个理由来,朕倒是可以考虑从轻处理,否则你这个掌管礼部的王爷,应该知道这早朝来迟是个什么罪名!”
玄凌珏侧眼瞧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不禁微微皱眉,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回父皇,儿臣昨夜将王妃弄丢了,着实心急,便满京城地找了半夜,却意外地发现一个涉及皇室血统的大案。”玄凌珏倒是丝毫不隐瞒他与乐璇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兹事体大,涉及玄家颜面,不可当着百官而言,还请父皇移步长生殿,儿臣与您细细说来。”玄凌珏的目光笃定,直视着大殿之上的龙颜。
四皇子的眉头反而皱的极紧,所谓的做贼心虚便是如此吧,他便是那个事关皇室血统的涉案之人!
玄策却不禁微微眯眼,意味深长地望向站在角落的大皇子。
玄家的血统,一直不都是如此混乱着么?
玄策重重叹气:“所有皇子留在宣和殿,其他官员跪安吧!老七与朕到长生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