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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托呲着牙抽气.他的表情太过狰狞.呲开嘴牙缝间也满是血迹.右脸颧骨位置肿起老高.已经破皮流血.左眼肿得眼皮都弹不开.只余下一道细缝.
阿木沙礼有点怕他.看他眼珠转向她时.她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屏息像个傻子一样贴在车厢内壁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莽古济看了看车厢里分左右角坐着的两个孩子.当中空开老大一段距离.都能塞两个大人进去了.岳托脸上的伤实在太重.如果这样送回家去.她不知道自己的二哥会怎样.也许不会发火.但她的那位小姑子萨茵是一定会哭的.那个家里若说还有谁对岳托稍许有点关切之心的.也只有自己那个傻小姑子了.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时常念着已故李佳氏的好.
人死如灯灭.一个人都死了六年了.过去有再好也早已与现在无关了.
莽古济心情复杂地看着岳托.这个沒额涅的孩子.除了最初的一年由孟古姐姐接进木栅抚养.之后的五年住回家里.身为嫡长子.在家里的存在感几乎是零.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体面的奴才.
莽古济不敢就这么把岳托送回家去.他脸上的伤实在太吓人了.刚挨打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再看.脸上的淤青已是越肿越高.
马车一路驶回了武尔古岱的家.下车时.奴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大气不敢喘一声.莽古济冷冷地看着奴太.眼角留意岳托的表情.却沒法从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身上看出任何的异样也是.他脸都肿得沒法看了.还能瞧出什么异样來.
“自己去找俄勒.领五十鞭子.”
五十鞭子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但也得看行刑的人是谁.用的又是什么鞭子.
奴太是家里的三辈奴.家生子.俄勒正是奴太的叔叔.这些显然岳托是不知道的.但是阿木沙礼却清楚的很.
她站在额涅身后.看到不停磕头的奴太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放松之色.她突然觉得岳托可怜起來.她微微扭过头.偷偷去看那个听说也是她表哥的少年.一触到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孔.阿木沙礼就被吓得心脏怦怦跳.她立即扭过头.目视前方.加快脚步.伸手握住额涅的手.
走了几步后.她又觉得不放心.不知道那个丑怪的表哥有沒有跟上來.便又偷偷回了一次头.沒想到岳托就跟在她身后.他脚上穿的是布鞋.而不是靴子.所以脚步声很轻微.她回头的时候.不自觉地减缓了行走的速度.结果与身后的岳托撞了个正着.
那张血淋淋的肿脸赫然近在咫尺.
阿木沙礼被吓傻了眼.偏偏岳托竟还突兀地冲她咧嘴诡异一笑.森森利齿间布满血丝.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在她眼前张开.
“啊啊啊啊”她闭着眼骇然尖叫.
莽古济被她的叫声吓得差点一脚绊倒在门槛上.
耳边传來嗤嗤的笑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她停止了尖叫.喉咙被冷风呛了下.嗓子眼非常不舒服.她睁开眼.入目仍是那张看起來很恐怖的脸.
沒有浮肿的右眼微微眨了一下.岳托别开脸去.
阿木沙礼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觉得他刚才是在笑呢.
“阿木沙礼.”莽古济低头质疑.
“哦.”她哑着声答.“刚、刚才看到一只……好大的老鼠从我脚边跑过去了.”她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吓了我一大跳.不过现在沒事了.额涅.我们走吧.”
莽古济不疑有他.牵着女儿的手继续往院子里走.岳托仍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有不少家奴看到.都躬身站在边上.拿眼好奇地瞄着岳托.小声地窃窃私语.
莽古济的贴身侍婢色尔敏出來迎接的时候.莽古济也沒替她介绍岳托.只是很不耐地说了句:“去请个巫医來.”
色尔敏唬了一跳.脱口问:“这是谁不舒服了.”目光紧张投向阿木沙礼.发现格格并沒有任何异样.再无意间一瞥旁边的少年.又是骇了一大跳.
“顺便找人去趟古英巴图鲁家.就说……嗯.还是不要其他人去了.你亲自去一趟.就找他家的大福晋济兰.告诉她我今天在路上遇见了岳托阿哥.甚是喜欢.就接來家里玩上几日.什么时候岳托阿哥在我们家玩腻歪了.想回去了.也不用他们派人來接.我亲自送回去.”
色尔敏不愧是跟了莽古济十多年的心腹.莽古济几句话一说她便闻弦歌而知雅意.点了点头.临走前又看了眼岳托.似乎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穿着简朴的少年会是代善的长子.
进屋歇了会儿.又是丫头上茶点.又是闹腾着去翻出家里藏着的伤药.这期间岳托一直不作声.任由身边的人來來去去在他脸上折腾.他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阿木沙礼咬着一块萨其马.香甜的味道很快被刺鼻的药膏味覆盖住.她很不满地皱起了眉.不想再在堂屋里待着了.可莽古济却拦着不让她走.
“你就在这儿玩吧.你不是总说一个人在家无聊么.这会儿你岳托表哥在呢.你们两个一起玩.不是正好.”家里沒其他孩子.莽古济不清楚一个九岁大的男孩子喜欢什么.完全不懂要怎么和他相处.想來想去.她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女儿去处理.
莽古济借口有事就走开了.堂屋里除了几个奴仆之外.只剩下阿木沙礼和岳托两个孩子.
阿木沙礼只觉得口鼻间满是伤药的臭味.让她的食欲一扫而空.她眼睛眨了眨.扯出一个露八颗牙的标准笑脸.将面前的装满糕点的碟子推到岳托跟前.
“哥哥.你吃.”她继续笑着.
岳托还是沒说话.也沒接她的好意.
她的笑容挂得快崩塌掉了.努力维持着.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其实她一早就听到了额涅管他叫什么.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谁让这个名字特别有趣呢.
她期待着他的回答.
对别人说自己叫傻子.这种话说出口是该有多逗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