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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钦天监预言：初一日，大吉。兴万物，亲人归。
龙世怀一惊，急忙伸手摸着脑袋，佯装看着天空道：“啊，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好天气。钦天监总算算对了一回。”
靖安帝回头，正好看见儿子竖着眉瞪着武念亭，不觉好气又好笑道：“世怀。”
悄悄的靠近靖安帝的耳边，武念亭声若蚊蚋，“皇帝伯伯，太子哥哥果然醋了。”
瞅眼间，见武念亭正在给他扮鬼脸，龙世怀没好颜色的亦回去了一个鬼脸，口型还比划出一个‘走着瞧’的句子。然后竖起眉毛看着她，显得气极。
想当初，父皇手中唯一的宝只有他一个龙世怀。如今，这个小丫头才一刻功夫便得尽父皇所爱，他龙世怀真有点不甘心啊，真要排老三？
说不醋是不可能的。
这个小丫头。
如此一想，武念亭越发的箍紧了靖安帝的脖子。对着后面紧紧跟随且一脸郁闷的龙世怀做着鬼脸。
江湖上的大人物说得不错，皇帝伯伯肯定会喜欢她，而且皇帝伯伯可以当她武念亭肆意妄为的港湾。比太子哥哥这棵大树还要浓荫十倍不止，嘻嘻……
皇帝伯伯好高大、好威武、好帅气，而且是那般的痴情，比师傅讲的一众男主都要痴情许多。
“他醋了我们也不管他。”语毕，龙今朝抱着武念亭大踏步出太庙而去。
这么些年来，父皇从来没有像今天笑得这般开怀过，这小妮子果然是父皇的开心果。龙世怀一边想着，一边好气又好笑的睨着武念亭。道：“放心，我不醋。”
‘好啊，好啊’的拍手间，武念亭猛然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对不起龙世怀，于是又拿着眼睛瞟向龙世怀，再度低下头，轻声道：“那……太子哥哥要是醋了怎么办？我……我就不排老二了，只排老三便是。”
看着眉飞色舞的武念亭，龙今朝心中柔得只剩下一池春水，刮着她的小鼻子，道：“当然是真的。”
“真的。”
“好。”龙今朝笑了起来，一把抱起武念亭，道：“我让天珠排老二，比你的太子哥哥离我还近些。”
在龙今朝不明白的神情中，武念亭的小脸上又有了黯然，语句越发的委屈且带着伤心，道：“离皇帝伯伯太远的话，天珠会非常伤心的，因为天珠一见皇帝伯伯就喜欢，想离皇帝伯伯近一些，再近一些。”
“好是好。”武念亭丝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的靖安帝，极委屈的说道：“只是，这样的话，皇帝伯伯排老大，太子哥哥排老二，我姥爷和老爹却连老三都排不上，我就更不用提了，离皇帝伯伯那是越发的远了。”
“我当他们的老大不好么？”
“知道无论是我姥爷也好，还是我老爹也罢，他们……他们不过都是皇帝伯伯的手下，皇帝伯伯是他们的老大。”
这神情，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啊。曾经，为了这神情，他宁愿拿整座江山来换，可惜便是整座江山也换不来。此时再见熟悉的神情，靖安帝只感觉到丝丝的心疼，柔声问：“知道什么？”
“不过，我知道。”说话间，武念亭低头，小脸上有了黯然。
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是武必老爷子想念儿子，又年老了，随便找了个小孩认养，颐养天年，权充养子之意。而名字不过巧合而已。不想、不想……“哈哈哈……”含着浅湿，龙今朝暴笑出声。
“是呀，是呀！”武念亭婴儿肥的脑袋再次点头如蒜，笑靥如花道：“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
龙今朝震惊的看着武念亭，惊道：“你就是武必的孙女儿。”
如今，如今……
那个时候，他还有些懊恼，问着他的皇后，“你舍得么……镜儿，嫁给我吧，我可以让我们的女儿认长亭为义父，但不允许过继，因为……她会是我最疼的公主。”
曾经，他的皇后还对他说：“长亭说他本一俗人，见不得我们忘了他，所以呀，即使是走了，也要我们能记得他、念着他，还说要让过继的女儿取名‘念亭’……”
曾经，他的皇后对他说：“长亭要我再嫁人……他要我的女儿过继给他……”
一时间，往事若花再度飘进他的脑中。
“念亭……念亭……”龙今朝震惊的看着武念亭。
“武……武念亭！”武念亭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激动的抱着她，而且这靖安帝简直比林家的人见了她还要激动，一时间忘了介绍自己的标准开场白，脑中全是方才大殿中靖安帝的孤独心里话，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上龙今朝的眼，道：“皇帝伯伯，你为什么哭了？”
心似鼓擂，待武念亭走近，还未等武念亭开口，龙今朝蹲下，一把抱过武念亭，搂入怀中，道：“孩子，你叫什么？”
一模一样啊。
一模一样。
随着眼前小女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记忆中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小女孩叠影重为一个。
往事一幕幕在靖安帝脑中回放，泪水不知不觉便溢满他的眼，记忆中的小女孩和眼前越来越近的小女孩成了叠影，因眼含浅湿，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
“知道么？”小女孩神秘的靠近自己，贼兮兮道：“里面有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可就是不明白。”
小女孩又说，“听说，宫门一入深似海呢。”
小女孩说，“三宫六院不是我想要的。”
龙今朝蹩目望着远处的场景，诧异与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有那番细腻之情对待一个小女孩，眼见着儿子牵着小女孩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一如二十年前，自己的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同样的走在七夕节的夜晚，走在大街上……
“皇帝伯伯，好啊，好啊。”武念亭的眼睛又活了起来，喜不自禁的道：“我听那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
这话说得，龙世怀挑了挑眉，伸手牵着她的手，道：“走，带你见父皇。”
明知道理亏，武念亭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龙世怀‘唉呀’一声后，推了御林军一边，亲自替武念亭松绑，然后一边检查着武念亭有没有伤，一边关切的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有着无尽的威仪，御林军们相互的瞄了眼，心中悄悄的抹了把汗，好在这个小女娃子穿戴不落俗套，特别是身上的这件银狐斗篷，那可是绝世珍品，是以他们才手下留情留了她一命，要不然依着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要放她的情形来看……越想，替武念亭松绑的一众御林军的手越发的抖了起来。
龙世怀迳自路过神色诧异的龙今朝身边，也未同他父皇打声招呼，急忙快速上前，直至武念亭面前，看着被绑成粽子的武念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看向御林军，道：“放了她。”
“嗯、嗯、嗯……”婴儿肥的脑袋点头如蒜，武念亭急忙道：“是的，是我，快来救我。”
“天珠！”
武念亭眼尖，看到匆匆而来的龙世怀，急忙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快来救我。”
想着御林军中人多不认识武念亭，更想着武念亭有可能已被御林军当成刺客刺成了个马蜂窝。也不管这个时间是父皇每年特意留给母后而不许人打扰的……龙世怀的脚步就有些急，远远的果然听到武念亭那凄厉的‘救命呀、救命呀’的声音。
正在此时，龙世怀亦急冲冲的往大殿方向而来。原来那些来太庙寻武念亭的武府的家丁还算机灵，在找不到他们家姑娘也找不到龙世怀之际，逮着个空，求一个御林军传了话予龙世怀，龙世怀只当武府有什么事，一见那家丁后才知武念亭一大早就躲进了太庙，至今不见踪影。
“是！”
“小孩子的，不要吓着她。”龙今朝看向远处被御林军押着的一抹白色小身影，又道：“放了她。”
“末将看不是私闯，而是早就来了藏在里面，只是现在憋不住气了就跑了出来，正好被抓个现形。”
“噢！”了一声，靖安帝龙今朝蹩了蹩眉，“私闯？”
“禀皇上，有一个小女孩，私闯太庙。”
直待武念亭那两声凄厉的童稚的叫声传入靖安帝的耳中，这才惊醒了他的神思，他回头，往声源方向看去，不怒而威。“怎么回事？”
已然步出大殿多时的靖安帝正迎着北风长身而立，高大的身躯似泰山般沉稳，仍旧年青俊朗的面容上，微笑若春光明媚。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同心结，一扫十三年来祭祖时的孤寂落寞之神。
思及此，她急忙大声呼着‘救命呀，救命呀’，希望熟悉她声音的太子哥哥能够闻音赶来。
她相当的清楚这些御林将她绑成粽子算对得起她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射成马蜂窝算她命大了。但如果此时不闹点子动静，只怕下一步她便要被这些御林军直接扔到乱葬岗活埋了。来太庙本来是来求太子哥哥当大树以躲避姥爷有可能的雷霆之怒，可不能就这般丢了小命。
然后，武念亭被绑成一个肉肉实实的粽子。
“绑了。”
看着齐齐挂在自己面前的刀枪剑戟，武念亭傻了眼。
“谁？”
一直呆呆的坐在供桌下胡思乱想的武念亭全然不知靖安帝已然出了门，也不知又有人进来收拾整理，在终于觉得自己又理会了情之境界的又一境界的时候，她恍然大悟，就那般大大咧咧的从供桌下钻了出来。
师傅啊师傅，我原来不明白，如今因了皇帝伯伯却突地明白了，皇帝伯伯最终的放手，原来是因为爱得更深！
在一迳的重申中，突地，武念亭想起师傅曾经给她讲的一个故事，故事的结局是男主放手让女主投入自由的广阔空间生存，结局虽然令人无限感伤，但却也是男主爱女主的一种方式，有时候，放下、放手更是爱的升华。
不成，无论如何，今天听到的只能当个没听到的。便是为了太子哥哥，也得当个没听到的。
白骨累累、尸殍遍野！
硝烟弥漫起！
衣冠冢毁！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的话将代表着什么？
若孝慈皇后还活着代表着什么？
这才是靖安帝病好的原因吗？！
她方才还以为那都是靖安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不是、不是。也就是说孝慈皇后真的活着，不但活着而且还来看了靖安帝并希望靖安帝能够继续活下去。
也就是说：孝慈皇后还活着！
师傅说过，若梦中疼痛，人便会醒来。
她吓得一个激灵，伸手捂着自己的唇：若靖安帝果然将指甲刺入掌心中提醒他要冷静并阻止他去拥抱孝慈皇后的话，那……便不是梦，是事实。
在靖安帝垂手的瞬间，武念亭眼尖的看到他已然结茄的掌心。
武念亭呆呆的坐在地上，手仍旧轻掀着锦缎，耳中传来靖安帝摩挲同心结的声音，还可以听到靖安帝似乎轻轻的亲吻了同心结一口。
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活着，因为他答应过她的！
“曾经，在你熟睡的多少个夜晚，我看着你微蹩的眉头，总是用手指轻抚，问你‘镜儿，你的心在哪里？’那一晚，你拥着我低声轻喃‘你若不是皇帝该有多好’，也是那一晚，你吻着我，我豁然开朗，你心中有我，一直有我。你的心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你的心里扎根之深超乎了我的想像，我答应过你一定要死在你的后面，既然你还活着，那么……我知道自己又有活下去的理由，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我答应过你的。”
不知怎么回事，越是听，武念亭越是难受。她很想现身抱抱靖安帝，让他不要哭。她很想去看看靖安帝的手，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便是在梦中，他都期望着他的皇后能够不再为了姐妹而愧疚伤情，不再为了红颜祸水而伤心。于是他愿意独自承受痛苦，为的就是给他的皇后一片自由广阔的天空。
原来便是在梦中，靖安帝都不敢抱他的皇后。
只听靖安帝又道：“是呀，战争、战争，因了你起了数场战争，我少不了你，可东傲的百姓却是接受不了你。我知道，建立在百姓风雨上的幸福，你不会要也不想要。虽然你会选择陪在我的身边，但你不快乐。若我选择你而放弃百姓，你会更不快乐。好想再抱一抱你，可，怕呀，一旦抱上了将再也不会放开。只有握紧自己的拳头，握紧同心结，任那指甲刺心的疼，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让你留在宫中，那样你只会痛苦。只有用手心的疼提醒自己，止住自己即将疯狂的举动，时刻提醒自己，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能让你再历痛苦。”
只怪她方才分心，没听得太全，武念亭懊恼间，再侧耳细听。
唉，皇帝伯伯好可怜，只有在梦中才可和孝慈皇后相会、相见，还将孝慈皇后梦中所言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大的眼睛抬头看着金黄的腰带，武念亭的脸颊上又接到数滴泪水。
再或者，是皇帝伯伯做梦，梦到了孝慈皇后？
什么来了？谁来了？孝慈皇后来了吗？她不是去世十三年了吗？
闻言，武念亭整个人都懵了。
“那天晚上，你来了，你在我耳边说……”
武念亭一时间傻了。
靖安帝哭了吗？
是泪！
武念亭又偷偷的将供桌的锦缎悄悄拉开了些，再度抬头看去，仍旧只能看到靖安帝的腰际处，再也看不到别的。但她露出锦缎的脸上却突地觉得有东西落了上来，她伸手一抹，是水。再将手伸到唇边用舌头舔了舔：咸的。
手，手怎么了？
这话怎么听不明白？
武念亭在感叹间，只听靖安帝又道：“知道么？那天晚上，我是用了什么样的力量才没有拥住你？知道忍了多大的痛才没有将你搂入怀中？那种痛可以承载一国的沉重。那有一国之重，一国之重呀！重得我的心，我的手……”
人生事又岂可两全。
身在帝王家，也有帝王的无奈。
偏偏皇帝伯伯不认为他的皇后是红颜祸水，而且还尽心尽力的爱着她爱着的百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如果连孝慈皇后都觉得她是红颜祸水，那更何况其他的人呢？
孝慈皇后终究是无辜的
唉，时也、命也、运也。
红颜祸水？
“我好想卸下这满身的责任，携手与你同游，可我知道，你最怕自己是红颜祸水，你最怕东傲的风雨飘摇是因你而生，你最怕的是一国的百姓衣食无计。所以，我当着皇帝，当着皇帝护着你喜爱的百姓也护着你。然……人生事，不可两全，顾此就要失彼。”
这样一想，武念亭便明白了，心中居然也为孝慈皇后难过起来。
或许，孝慈皇后的不开心和愧疚是为那些女人而生的罢。
接着，武念亭便明白了。她也听太子哥哥说过，孝慈皇后为人善良，自入宫后，靖安帝身边的女人受不了靖安帝冷落，于是纷纷先后出手想置孝慈皇后于死地，爱极孝慈皇后的靖安帝对那些女人毫不心软，赐死的赐死，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而那些女人中，有曾经和孝慈皇后亲若姐妹的人。
听及此，武念亭心中‘咦’了一声，照太子哥哥所言，靖安帝和孝慈皇后极恩爱啊，也正恩爱才情深不寿。可如今听靖安帝所言，那孝慈皇后在宫中似乎不开心。
只听靖安帝又道：“你在宫中生活得是那么的压抑，我感觉得到也知道。可……你是我的命呀！我以为，只要我给你三千的宠爱，只要我对你一天比一天好，那样你就会快乐起来，可你……没有。你一天比一天的不快乐，一天比一天的觉得愧疚累赘，一天比一天的强颜欢笑。”
原来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同心结，是头发编的吧。武念亭待要细看，却见靖安帝已将手抬了起来，很显然，靖安帝将同心结拿到他眼前看去了。
“结发、结发，你是我结发的妻子，永远是。不管现在你在哪里，我只要你幸福、快乐，而这最是简单的、你最想要的生活，我……却给不了你。”
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便看向靖安帝那修长的大手：骨节分明，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拜上官澜近段时日所讲的风月故事所赐，武念亭不想做棒打鸳鸯的人，更何况是人世上已然死别的一对鸳鸯。
看不见皇帝伯伯，武念亭有些郁闷。失望中，她聪明的发觉太子哥哥要一众人都出去，也许就是留一些时间给靖安帝怀念孝慈皇后的罢，这个时候她若出去，不就打扰了靖安帝对孝慈皇后表衷心的一片痴情。
若再想往上看，那便得钻出供桌才行。
一时间，武念亭极想看看这个痴情的皇帝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以悄悄的掀起供桌的锦缎。无奈靖安帝长得极高大，就算她仰着脖子，但最多也只能看到靖安帝的腰际和腰带上绣着金黄的双龙飞舞夺珠的图案。
听着靖安帝哽咽的声音，武念亭不知不觉就感受到了靖安帝的悲痛，心中感叹着靖安帝果然痴情，这么些年了，居然还梦见了孝慈皇后，居然还梦到孝慈皇后来看他。
“知道么？那一天，你来了，我感觉到了你，一如十数年前，我生着病，躺在床榻上，你走了进来，抚上我的眉头。是那么的清晰，你的气息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得到。”
所以，皇帝伯伯这声‘镜儿’应该就是在呼唤太子哥哥的母后。
武念亭伸手拍了拍脑袋，接着便恍然大悟，是了，太子哥哥说他的母后孝慈皇后名唤林镜镜。还说他母后人如其名，一生通透如镜，未染半丝杂质。
在武念亭思绪间，从供桌外传来的“镜儿……”一声呼唤，将她吓了一跳，这声音……这声音皇帝伯伯似乎在哭。皇帝伯伯喊的人是谁？镜儿是谁？
虽然她很想将皇帝伯伯吓一跳，但因蹲的时间过长，她的小腿都麻了。她不想这般难堪、狼狈的出现在皇帝伯伯的面前，是以她悄悄的坐了下来，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腿，决定腿不麻了再出去将皇帝伯伯吓一跳。如果皇帝伯伯受不得吓，她也好快速的冲出去找太子哥哥那棵大树。她相当的清楚闯太庙、吓到皇帝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时候要不要出去呢？会不会将皇帝伯伯吓一跳？
瞬时，许多脚步出去了，太子哥哥似乎也出去了，厅内空空，只剩下靖安帝一个人。
“是。”
还有她熟悉的太子哥哥的声音传来，说的是‘都下去’。
然后，她便看到这双脚一如她先前般，在那许多画像前停留、上香。最终，又来到了她躲藏的供桌前。
如此一想，武念亭急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越发不敢出声了，老实的蹲在桌下，大气都不敢出。
是靖安帝龙今朝。
铺在供桌上的锦缎离地面尚有些距离，透过那些许缝隙，武念亭看到许多脚在眼前晃悠，最后，站在供桌前的却是一双穿着龙纹图案云靴的脚。
武念亭方方藏身桌下，便听到大门被人推开，然后有许多人进了来。
不再犹豫，武念亭动作极快的跑至供桌前，掀起黄色的锦缎，委身桌下。
那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念及此，武念亭急忙将门小心翼翼的阖上。然后回头看向空旷的大厅，眼睛看向了那长长的供桌。
这个时候出去便是送死。
乌压压是一片人啊。
提灯、掌扇的宫女，提香、捧柳的太监，还有前面开道后面压阵的御林军……
武念亭吃了一惊，急忙将大门拉开了一条缝，从缝隙中往入看去：乖乖，不得了，明明方才还没什么人守卫的主庙门前，此时已被持刀配枪的御林军堵了个严实，更远处，一袭明黄衣袍的人正在缓缓的往她的方向行来，前后还拥着庞大的队伍。
正待出门，门外却传来阵阵‘陛下驾到’的声音。紧接着，外面锣鼓喧天，响起祭祖的乐曲和炮仗声。
语毕，武念亭又急急的爬起来，一顺溜的替那些画像前的香炉中添香。等一顺溜的忙完，她额头都有薄汗了。
念及此，武念亭急忙跪在了那些成排成排的画像前，双手合十道：“各位爷爷、各位奶奶，你们好。我是武念亭，小字天珠。我姥爷是当朝刑部尚书武必，我老爹是东傲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我老妈……呃，听一个江湖上的大人物说，我老妈是这个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女子，所以，头疼得我老爹先到阎王那里报到，替她打通关节去了。所以，诸位爷爷、诸位奶奶，天珠不是坏孩子，只是好奇闯进了这里，求诸位爷爷、奶奶们不要责罚天珠，天珠这就为你们上香。”
“这些应该就是太子哥哥的祖爷爷、祖奶奶们了罢。”
转头间，‘空旷、凄冷、威严’这六个字飘入武念亭的脑中。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的眼睛不自觉的便被大殿中的数十副悬挂着的硕大的画像所吸引，有男有女，男的穿龙袍，女的戴凤冠。
如此想着，武念亭便悄悄的推开了这处大殿的门，然后仅容小小的身子进去后，她快速的将门阖上。
“想必这里便是主庙。”
金黄的地毯一路从这处建筑铺向了太庙外。
且不说这厢老管家正在焦急的等着家丁的消息，只说武念亭。自从她趁乱溜进太庙后，便一路躲躲藏藏的在太庙中遛跶，在无数次从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脱逃后，便钻进了太庙中最是雄伟的一处建筑。
“是。”
老管家闻言，头疼的拍着脑袋，又看了眼仍旧在熟睡的老爷子，这才道：“快，再去太庙看看。实在找不到小主子便找太子殿下，悄悄告诉殿下，我们姑娘在太庙中，可不要被御林军当刺客伤着了。求太子殿下尽量先找着姑娘。”
原来，武念亭天生方向感极强，认准太庙方向后便一路小跑而去。可偏偏今天是皇帝祭祖的日子，无论是皇宫方向还是太庙方向的大道上守着成千上万的御林军。武府的这些家丁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很快便被御林军发觉并被御林军推出了警戒范围，可武念亭的身子矮小，也便在那御林军推拉武府一众家丁的时候，她便趁机溜进了太庙，失了踪影。
老管家瞪眼，“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只是不久后，那几个家丁都怏怏的回了来，告诉他，‘姑娘不见了’。
“是。”
眼见小主子溜得比兔子还快，老管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急忙招手示意几个家丁过来，道：“你们几个快去保护好姑娘。”
“皇宫！还没有去过呢！嗯，先去太庙……嘻嘻……”
姥爷那一把上好的胡须，唉……为避免小屁股被姥爷打开了花。当务之急是找到太子哥哥那棵大树要紧。
念及此，她一边慌张往府外走，一边叮嘱道：“告诉姥爷，如果他不生气了才许去接我。生气期间千万不要去接我。”
闻言，突地想起龙世怀予她说及的初一皇家在太庙祭祖之事，武念亭眼睛一亮，“太庙！”还没有去过呢，再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武老爷子，估计他醒来她定是在劫难逃。
当然知道小主子是想进宫避难，老管家提醒道：“姑娘，今天皇室祭祖，任何人不得出入。”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太过拔苗助长了些，似乎在新年的第一天便犯了个滔天的大错。思及此，武念亭将剪刀一扔，道：“姥爷醒后，告诉他，我到宫里去了，估计今天不会回。”
看着熟睡的武老爷子，武念亭略竖起眉，颇有些遗憾道：“似乎也没年青到哪里去。好像，还是原来留着胡子威严些，因了威严也显得精神些。”语毕，她的大眼睛轱辘一转，便看到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老管家还有受惊吓过度的俏俏。
武老爷子那引以为傲的胡子被他的小孙女剪得参差不齐。
然后，俏俏将自己的拳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声惊叫。
这个小主子平时看着总是笑嘻嘻的，但真正严肃起来吧，还真小模小样的甚有威风。老管家看着小主子严厉中带着威严，威严中带着冒险的眼神，只得将手松开。
“放手。”
终于明白小主子‘试试’说的是要试些什么，眼见着小主子要拿老主子那引以为傲的胡须开刀，老管家吓得一个踉跄，急忙上前抓住小主子的手，道：“姑娘，使不得。”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话间，武念亭放下手中的早餐，开始在大厅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把剪刀。她持着剪刀来到武老爷子面前，将剪刀晃了两晃。
“老奴倒觉得老爷的胡子很威风。”
伸手摸着武老爷子花白的胡须，武念亭贼眼兮兮的看着熟睡的爷爷，似询问又似肯定道：“听说，胡子留长了显老。”
老管家瞧了瞧，道：“老奴看着还好。也许姑娘是心急了些。”
用早餐期间，武念亭看向一边仍旧在熟睡的姥爷，叮嘱了声老管家‘以后还是得注意姥爷的酒量，终究年纪大了，这般醉下去可不好’的话后，她随手抓了个馒头一边吃着一边走到武老爷子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她有些奇怪的又道：“明明我昨天许的愿是希望老爷越活越年青啊，怎么今天看着姥爷似乎又苍老了些似的？”
整套穿在她身上，颇具英姿飒爽之姿，看得老管家眼睛一亮。不停的赞着‘这长了一岁就是不一样，更漂亮、帅气了’的话，搞得武念亭倒不好意思起来。
待梳洗过后，武念亭换上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新衣是武老爷子早就替她准备好的。一袭玫瑰红暗金绣腊梅交领对襟长袄，衣袖、领口、对襟处皆镶着雪白的狐茸毛，脚蹬着她师傅亲自命人用银狐皮为她做的翻毛小皮靴，至于斗篷，她还是喜欢那件银狐斗篷，于是便要俏俏将银狐斗篷拿来她穿上。
看着仍旧在熟睡的武老爷子，武念亭道：“不了，老人的瞌睡本来就少，还是让姥爷睡到自然醒罢。”语毕，她溜下床，仔细的替她姥爷掖好被子。
“姑娘守到子时，放了鞭炮，上了香。已是很难得了。”老管家一边替小主子披着大氅，一边又道：“要不要叫醒老爷？”
武念亭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头道：“失言了，失言了。”
睁开眼一瞧，原来自己睡在姥爷的身边。再转眼一瞧，老管家和俏俏都含笑看着她。
因了心中想着事，武念亭睡得不踏实，一时在武老爷子怀中睡成个‘一’字，一时睡成个‘大’字，一时睡得又像一条小虫子。折腾了一晚上，卯时不到便醒了。
老管家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俏俏不要出声，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将盖着武老爷子的大氅拉了些盖在武念亭的身上，又命俏俏去拿床被褥来，将二人盖得严实这才放了心。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说守夜也太过牵强。再加上前几天她因了牙痛病过一次，身体终究有些受损，待老管家和俏俏放了鞭炮进来的时候，便见武念亭已是窝在武老爷子的身边睡下了。
担心鞭炮声惊醒熟睡的姥爷，武念亭又急急的前往大厅，见她姥爷睡得香，她才放了心。又检查了武老爷子的体温，一切正常。
在武念亭祈愿间，满城均响起辞旧迎新的鞭炮声。
武念亭吩咐着老管家和俏俏去放鞭炮，她则独自一人来到家中小小的佛堂替她的老爹上了一柱香并烧了许多的纸钱，还说了些希望老爹的在天之灵保佑姥爷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的话。
子时一到，便要放鞭放炮迎新年。
俏俏说了些幼时如何受族人欺侮的事，老管家则讲了些战场上的事，武念亭则讲了些陪着逍遥王爷在三国游玩时的趣事，虽只有三人，因了话题多，倒也热闹得紧。说话间，时间过得也快，转眼便到了子时。
三人急忙手忙脚乱的重新清理一通后，看了看软榻上的武老爷子，发觉他还没有动，于是三人又悄悄的坐下，重新围着炉火烤肉吃。
说话间，三人隐约闻到一股焦味。却是武念亭、俏俏二人听故事听得入迷，忘了翻烤那鹿肉，却是将鹿肉烤焦了。
“这么多年了，早忘了那痛了。”看小主子心痛的眼神，老管家只觉得心中暖意如春，他轻拍着武念亭的手道：“没事了，早没事了。”
摸着老管家空空的衣袖，武念亭有些痛心道：“那个时候，定是很痛罢。”
看着自己空着的一截衣袖，老管家笑道：“老奴一个残疾人，成亲……岂不是拖累人家？”
“老伯，你为什么没有成亲呢？”
原来老管家的‘武’姓是这么来的，并不是世家奴出生。
说到这里，老管家吞了一口酒，长叹道：“老奴活了一辈子，再也没见过比老爷更好的人。所以啊，求了老爷一件事，改姓了‘武’。”
依武必的意思是想和他结拜兄弟，但他不肯，只说做个家奴便可，否则他便独自回家乡。武必为人豪爽，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当了武家的家奴，说是家奴，其实根本没有卖身，相反的，不管什么事，武必都将他当武府的一份子和他商量。
故事很俗套，就是老管家幼时丧父、丧母，一如俏俏般被族人欺侮。他性格硬，为了摆脱苦难，不到从军的年纪便从了军，恰巧和年轻时候的武必一个军营，武必怜悯他年小，便如大哥般时时的护着他，在一场战争中他失了一只胳膊，再也当不了军人。于是，武必便将他领回了家。
这个老管家的话果然让武念亭和俏俏都转移了注意力，二人均诧异的看着老管家，只见老管家一笑，道：“讲个故事你们听。”
念及此，俏俏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偏偏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却是听老管家道：“说起来，老奴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却有缘得老爷的眼，和老爷相伴了一辈子。你们两个倒是说说，老奴是不是也是个不祥的人呢？”
知道小主子是老主子天赐的孙女，俏俏多半是不信的，她觉得是人便应该有父有母，哪有什么天赐之谈。可小主子心地善良，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善良，要她不相信小主子是天赐的她又有些难以接受。
“你想想啊，至少你还和你的老爹、老妈待过一段时日。可我呢，我连我老爹、老妈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什么？”
“其实，你比我还幸福些。”
俏俏有些茫然的问：“什么？”
武念亭将手中的铁叉递到俏俏手中，道：“说起来，我们二人还有些像。”
老管家被武念亭一指，急忙笑道：“是啊，我不也挺好。不要相信那些什么祥不祥的鬼话。”
“什么祥不祥？本姑娘不信这一套。”说话间，武念亭硬拉着俏俏坐下，又道：“说起来，你来我们武府也大半年时间了，我们武府可有因了你的到来就发生了什么祸事的？你看，我和姥爷不一样挺好，还有老伯……”
泪水漫上俏俏的眼，她有些哽咽道：“姑娘，奴……奴是个不祥之人。”
在她的映像中，往年在家乡过年的时候，没有人管她，衣物是破烂的，鞋子是漏底的，茅屋四处吹着冷风，锅中只有一个蒸地瓜便是她的年夜饭了。今年是她俏俏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年，小主子不但替她做了新衣，方才她更和武府的下人们围在一起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现在，小主子更不计出身的让她守夜。
她也能守夜？俏俏有些震惊的看着小主人。却见小主人亲自搬了个小杌子来到碳炉前，示意她坐下。
“俏俏，今晚你也别睡了，和我们一道守夜罢。”
很快，银丝炭便送了来，俏俏将它们点燃。
老管家笑眯眯的一一回答了武念亭的问题，最后又吩咐其他一众仆人各忙各的去。
“好啊。老伯，你吩咐人再多取些碳火来，最好是太子哥哥送的银丝炭，那银丝炭燃烧时间长且不出烟，我们就在这里边烤火边烤肉吃。还可以时不时瞧瞧姥爷。哦，对了，还有我老爹那里，供品可都上齐整了？香准备好了没有？子时我要给老爹上香。”
老管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看了眼睡得沉的老爷子，又看了眼势在必行的小主子，他道：“老奴陪姑娘。”
守夜都是男人的事。
“不，姥爷既然睡了，那今晚我替姥爷守夜。”
老管家对这位小主子很是敬佩，眼见诸事妥定，忙得团团转的小主子长吁了一口气，他心疼道：“姑娘，夜深了，你该休息去了。”
她急忙示意老管家、家仆、丫环等人不要出声。静悄悄的将大厅收捡了，然后命小丫环俏俏取了件大氅来替老爷盖上，接着她又命老管家多取了几个火炉送到大厅来。只待觉得大厅温暖如春后她才放心。
像小老鼠的武念亭再回大厅的时候，发觉她姥爷喝多了，正歪在大厅一旁的软榻上眯眼小憩。
一想到此，武念亭便又笑得有些像小老鼠了。
以后，有了这本《孙子兵法》，她和席方平之间的交流将会更多。嘿嘿，到时候这本书就一来二去的你借我还……
席方平为人虽然豪情侠义，但识字不多终究是弊端。她要利用这本书慢慢的改变席方平对文科不喜的陋习，她要让他明白什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要让他明白为将者不能只凭拳头打天下，有时候以逸待劳就能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席方平的抱负，但若在文科上没有造诣，就算他再勇猛也于事无补。这本书，将是他将席方平引领上文武双全之路的最有利的法宝。
所以，当她送席方平回合州时他曾问她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她毫不犹豫的便说了书。不想席方平很实在，果然替她送来了书做礼物，而且这本《孙子兵法》包装精美，是官家书局出的精品。
送走席武等人后，武念亭爱不释手的摸着席方平送她的新年礼物《孙子兵法》。按照师傅故事中所言，但凡男女儿女情长的开头都会和些什么东西有关，特别是书，这书讲究一来二去，有借便有还。
越发觉得席方平为人大方豪气，武念亭心中更是升起与有荣焉之感，道：“既如此，你们就忙你们的去罢。”
席方平手底下有五十多号兄弟，其中有些兄弟的家庭属贫困。席方平回合州时便同她说过，过年要送些物资救济那些兄弟。想来定是此事了。
“不了。除了逍遥王府外，我们还有几家要去走走。”
若非路上大雪封山耽搁了行程，她就可以多些时间打听打听席方平的事了。虽有遗憾，但也知道这些大族之家讲究的是个合时合宜，武念亭起身相送，并叮嘱道：“要不，去了逍遥王府后，再到我府中来吃个团年饭？”
听着‘好汉、好汉’的称呼，席武只想笑。但看着眼前小女孩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他终是忍着笑道：“好，小人定不负武姑娘所拖。”接着，他起身告辞。
一听小天马的事，武念亭心中的失望便不翼而飞，于是兴高采烈的和席武攀谈起小天马的事，直到老管家从酒窖中搬来两坛桂花酿，武念亭才指着桂花酿道：“这是今年桂花开的时节，我亲自采的桂花酿的桂花酿，烦席好汉带予方平。就说这即是新年的礼物，也是失约的赔罪。”
只当武念亭担心小天马，席武又道：“武姑娘那匹小天马又涨高、涨壮实了不少。都可以沿着我们席府的马场小跑一圈了。”
想着席方平得两个月后再到京城，武念亭觉得有些郁闷。
军人一般长久待在军营中，离家远的有时喜欢将休沐之期都集攒起来，待过年的时候回家就可以休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武念亭的话似炮仗般不停飙出，席武倒也机灵，一一答道：“三少爷一点也不生气，只说家家过年都有繁琐事，失约也极正常。还有，我们三少爷很好，他将小天马照顾得也非常的好。少爷还说过两个月后回京。”
“我未如约前往合州，方平有没有生气？他这段时日可好？我的小天马葡萄这段时日可好？方平可定了什么时间回京？会不会提前？”
老管家下去后，武念亭还是坚持让那汉子喝了杯热茶，后又打听到那汉子是席家的世家奴，随‘席’姓，大名席武。
武念亭心中想了想，是了，这段时日席方平住在逍遥王府，得上官澜多方照顾，这个时候送点礼也是应该。念及此，她道：“那确实不能耽搁。”语毕，她急忙命老管家去酒窖搬两坛桂花酿出来。
原来还要给师傅送礼？
闻言，那汉子躬身回道：“回武姑娘的话。小人们还要赶着给逍遥王府的郡王爷送礼。进来喝茶的话，担心耽搁了时辰。”
“他们怎么不进来？都进来喝杯热茶也好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汉子也不好再拒绝，和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说了些什么后，随着武念亭进府。
看着那汉子递过来的书。武念亭笑得极是开心的伸手接过，道：“谢谢。只是请好汉进府内略等一等，也帮我带一样礼物送予方平的好。”
“不了。这是我家三少爷命小人送予武姑娘的礼物，请武姑娘收下。”
“外面冷，雪大，进来罢。”
‘哦’了一声，那汉子急忙拜了一拜，道：“原来是武姑娘。”
见状，武念亭急忙道：“在下武念亭。”
那汉子见了武念亭，先是错愕，接着见武念亭请他进内一叙，他便愣了。
“好汉贵姓，请进内一叙。”想着席家是大族之家，她得给席家的人留一个好映像，是以武念亭一板一眼的说着文字绉绉的话。
武念亭来到大门处，果然看见一个着青衣且十分魁梧的汉子伫立在大门口。漫天的飞雪将那汉子几近堆成了雪人。
武必自是也听懂了，想着定是席方平了，是以也没怎么在意，只说‘去罢，去罢’的话。
武念亭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身手敏捷的跳下了椅子，一迳往大门方向跑去，并道：“姥爷，天珠去看看。”
合州？席三少？席方平！
老管家笑着点头，道：“送礼的人说路上大雪封山，所以晚了几天，好在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到了。否则，不能按时完成他们少爷的交待的话，依着他们那位席三少的性子，回合州只怕要被他们家的少爷打断一条腿。”
老管家话刚落地，武念亭一个激灵的蹦了起来，脸上的神情相当的精彩，几乎是不可置信道：“合州？”
“老爷，有合州的人来，说是给姑娘送礼物。”
越想越觉得高兴，武老爷子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想着明天是小孙女八岁的生辰，不知小孙女又会想什么法子闹腾，目的便是闹腾得他高兴，他相当的期待。
年夜饭，满满一桌菜，整一百单八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样样考虑周全。若非小孙女这几天忌惮牙痛的原因，武老爷子想着只怕这一桌菜又将是全甜宴。不过，就算是全甜宴，就算一把老牙都甜光了，他也心甘情愿。
三十除夕，小孙女忙忙碌碌的又是指挥着一众下人们贴门神，又是指挥着一众下人们贴对联。还亲自去厨房指挥着年夜饭的菜单。整一个标准的小大人形象，倒也将武府一众人指挥得井井有条，乐得武必老爷子落得个清闲享受。
不过两日，小孙女那比猪头还猪头的脸便全然褪肿，神采又恢复如初。
上官澜的医术确实令武必老爷子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