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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念及此，靖安帝凄怆中带着释然一笑，道：“她活着、我活着。她幸福、我幸福。足矣。”
那一夜，已然想通透的他、已然放手的他怎么如今又起了执着之念？
再把她拉到尘世间，再历尘世所有的痛和耻辱吗？
是啊，就算她活着，他又能如何？
这一问，似记重锤锤在靖安帝的心间，将他震得倒退了一步，坐在了太师椅中。
思及往事，在心痛靖安帝的同时，武必沉声问道：“陛下，老臣只想问您一句，便算孝慈皇后活着，您又当如何？”
看着靖安帝深锁的眉，武必心内再叹了一叹。当年孝慈皇后以她自己的命换回被龙老二把持的龙世怀，然后推着龙老二一起跳崖。龙今朝心痛难忍下亦跟着跳下去，却被林家老大林漠轻抓住。紧接着众人结藤而下，崖底下却只剩一堆白骨，白骨旁除却有孝慈皇后和龙老二的的零星衣物外，还有两只老虎。靖安帝大怒，亲斩了两只老虎又在崖底寻找了三天三夜后，靖安帝这才相信孝慈皇后已离他而去的事实而痛晕，林漠轻做出撤兵的决定。
放下茶盏，龙今朝扶起武必到太师椅坐定，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天珠果然是镜儿的女儿，那当年她跳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当年我在崖底下只找到她的尸骨和衣物？”
闻言，武必从太师椅上滑了下去，接着便跪在了靖安帝面前，道：“陛下，这么些年了，该忘的还是忘了罢。否则，死者何息啊？”
林府捡得一个和林正长得差不多的人之事他自是知道的，他还称奇过。但……龙今朝缓缓的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那里清楚的映出他的容貌。他轻声道：“爱屋及乌有一点。更多的是，我觉得天珠就是镜儿的孩子。”
当然知道靖安帝口中的‘镜儿’指的是谁。武必轻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何其多。便是林府的一众人在见到天珠后都差点疯了。可又想着他林府中方方拾回去一个和林正一般无二的人，于是也便释然了。陛下，老臣觉得天珠是真可爱，并不是因为她像镜儿才觉得她可爱啊。难道陛下是因了天珠长得似镜儿幼时才喜爱她，才爱屋及乌的想册封她为公主？”
只到武老爷子语毕，靖安帝才失神的问，“老爷子，你有没有觉得，天珠长得一如镜儿小时候。”
在武老爷子细数小孙女的种种孝道之际，靖安帝却是在一旁发着呆：果然，果然天珠是他的皇后生的孩子，因那块玉佩，这一点无需再怀疑。果然。
“正是。”也未觉得靖安帝脸色怪异，武必继续说道：“最奇的是，想当初我刑部机关重重，恁他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可能闯进我刑部重地。可偏偏的这个小婴孩就神奇的出现在了那里。那个时候，随着我一起发现天珠的一众人都啧啧称奇，直道这孩子肯定是天上掉下来的。于是民间便多有了天珠是从天而降之说。也许正应了此说，这个孩子真正是老天赐于老臣的啊，陛下是不知，她给老臣带来多少安慰和欢笑……”
念及往事，龙今朝失神问道：“是那方天然而成有着‘武’字的玉佩吗？”
那个时候，提起武长亭，他亦觉伤感，于是执起玉佩细看，那上好的玉质就着月光泛着寒光，其上明显有一天然而成的‘武’字。
她回答他，“长亭予我的玉佩。小时候我还打着主意要偷去卖了换银子闯江湖呢。不想长亭在去世前，偷偷的将这玉佩藏在了我的荷包中。”
映像中，许多孤清的月夜，他的皇后总是手执着一方玉佩出神，他问她，“哪来的玉佩？”
“是老臣府中祖传之物，代代相传。自从小儿出生后，便一直戴在小儿身上。至小儿去世后，那玉佩也便失踪了。”
一听‘玉佩’，靖安帝手中的茶杯一歪，些许茶水泼了出来。这一点他倒没听儿子说过，他疑惑道：“玉佩？”
那襁褓定是武念亭无疑了。靖安帝轻轻的用杯盖捋着茶水，只听武必又道：“更奇的是，那襁褓胸前居然挂着我武府遗失多年的玉佩。”
言及此，武必的声音哽咽了一二，眼中亦有了泪花，他轻轻试了试，又道：“找到小儿旧时寝居，觉得那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于是，臣下当时第一个踹开门进去。便发觉小儿常睡的床榻上有一个襁褓。”
武必眯起眼睛，尽量的回忆那一年的情景，最后道：“那一日，也飘着大雪。突地，房屋中传来一阵阵婴孩的哭声。老臣觉得好奇。于是率着一众手下、仆役一路沿着那哭声寻找，最终却是找到……”
轻轻的点了点头，靖安帝又道：“真的是从天而降？”
“裹着她的襁褓中有她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
“老爷子如何知道她一岁了？”
总算问到正题了。就知道该来的终是要来。武必内心轻轻的一叹，回答道：“是在她一岁的时候。”
漫不精心的抿了口茶，靖安帝道：“老爷子，天珠是什么时候到你府上的？”虽然从龙世怀那里打听了些消息，但总想亲耳证实一番为好。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一时间，靖安帝又‘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个世怀，以后我会叮嘱他，少由着天珠的性子，这不是宠爱而是害啊。”
在靖安帝诧异的功夫，武必将小孙女爱甜且无甜不成宴的事说及一遍。最后又将前些时龙世怀送的蜜饯搞得武念亭差点拨牙的事亦说了一遍。
“就是牙齿有些吃亏。”
一听菊花宴，龙今朝便感了兴趣，于是请教了一二。武必老爷子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在小孙女那里学的一点子知识都卖弄了出来。惹得靖安帝直是叫嚷着‘明年菊花再开的时候，我定要请天珠进宫，让她也替我做那十八道菊花宴’的话。
武必亲自为龙今朝斟上茶，这才回答道：“她做的美味都是应季而生，比如说八月中秋正盛的时候，她会给我做桂花饼、酿桂花酿。重阳节的时候给我做菊花宴。这次，十有八九会做梅花宴。”
看着武念亭拉着龙世怀往厨房方向跑去，龙今朝笑道：“天珠小小年纪，懂得做美味大餐？”
今年许的愿就是希望姥爷越活越年青，嘻嘻，成功了。武念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亲吻了武老爷子一口，道：“那姥爷，你和皇帝伯伯先下下棋，天珠亲自为你们去做一顿美味的大餐，然后我们一起喝酒聊天。走，太子哥哥，你帮我做美食去。”
打理后，那宫庭理发师让他看过镜子了，镜子中的他确实显得比以往年青了许多。但却少了满脸胡子时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小孙女高兴就成。武必抱着小孙女轻轻的拍着，柔声道：“我们天珠的愿望果然又实现了，这老天爷啊就是喜欢成全我们的天珠，小乖孙，高兴不？”
武念亭惊叫一声，扑到武必怀中，兴奋道：“姥爷，你果然年青了，年青了至少十岁。”
高大魁梧、身躯凛凛，一身藏青色蜀锦罗袍穿在老爷子身上，衬得老爷子似一座山般，有万夫难敌之势。
当理了发、剃了须的武老爷子出现在龙今朝、龙世怀、武念亭面前的时候，三人同时惊呆了。
龙今朝心中暗笑上官若飞对未来的儿媳妇也太过宠爱了些。但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猜测武念亭有可能是他的皇后在外生的女儿，他亦会将武念亭纳入麾下成为儿媳妇也这般宠爱着。
在宫庭理发师为武必老爷子整理头发、胡须的功夫，武念亭拉着龙今朝将武府逛了个遍。还逛了自己的小闺房，那里有许多她游玩于三国时逍遥王爷替她买的东西。
肯定是小孙女在靖安帝面前告的饶。武必压下心中的愤懑，恭敬道：“谢陛下隆恩。”
龙今朝会意，笑道：“老爷子。才多长时间没瞧您，倒显得老了许多。您瞧瞧，今日我带了个理发的师傅前来，让他替您打理打理？”
龙世怀摸了摸鼻子，给了他父皇一个眼色，意思是‘老爷子原来不是这样的，这回是真生气了’。
想也白想。武必又是爱又是恨的看着小孙女，冷哼了一声。就差没说想的都是如何打得你屁股开花之句。
趁着一众人都受不了的功夫，武念亭又伸出一只小手牵着武必，一迳往武府中走一迳道：“姥爷这几日想天珠了没有？”
这一声‘姥爷’的称呼，不仅让武必浑身一个哆嗦，就是龙世怀亦浑身一个哆嗦。倒是龙今朝又愣了一愣，这谄媚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他的皇后小时候做错事时但凡有求于人便是这般……
武念亭抬起她婴儿肥的脸，摆了个生平最甜的笑容，笑得鼻子、眉毛都皱成一坨，很是嗲声嗲气的唤了声“姥爷。”
念及此，他瞪眼看向一直牢牢牵着靖安帝的小孙女。
他故意一直不打理那胡须且任它参差不齐，目的就是要留着给那个罪孽深重的小孙女看的。哪成想小孙女带来了靖安帝，还不许他生气。
“请请请。”说话间，武必一手恭敬的做着请的姿势，一只手习惯性的去摸胡须，奈何胡须没有了。
好吧，靖安帝在心中很是不厚道的笑了。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忍着笑说道：“好久没有陪老爷子喝酒聊天了。走，今儿个我就在这里讨杯水酒喝。”
接着，靖安帝又摆手示意众人都‘平身’，这才看向武老爷子，却发现老爷子脸上那参差不齐的胡须……
龙今朝亲自扶起武必，武必越发颤颤微微道：“老臣见驾来迟，望乞陛下恕罪。”的话，龙今朝便说‘老爷子言重了，不过出来走走罢了，无需讲官场客套’的话。
武府的人在武必跪倒后，全部趴在了地上，三呼万岁。
啊，皇帝亲临。
好笑的瞪着武念亭，龙世怀道了声‘是’后便飞也似的往武府中跑去。不一会，武必一路踉跄跄的跑来迎接，“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轻刮着武念亭的鼻子，龙今朝笑着看向龙世怀，道：“你先进去，向武老爷子说一声，我说的，他不得生气。”
“那你先传个口谕进去先，令姥爷不生气先。”
很是好笑的转头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龙今朝笑道：“当然听。”
武念亭没有等到她姥爷，就知道姥爷还在生气。是以一个猫腰躲在了靖安帝的身后，道：“皇帝伯伯，我姥爷听你的话不？”
早看见龙世怀，武府守门的仆人机灵的跑着通报去了。但武必这次是真伤心于小孙女动了他一生引以为傲的胡须，真生气了，便是有太子这棵大树，他也不打算原谅他的小孙女。是以虽得家人通传，他却是并没有出来迎接。
龙今朝整了整武念亭的斗篷，替她将斗篷戴严实了，这才牵着她的小手，缓缓的从软轿中走下。
随着武念亭话落，轿子也停下了，龙世怀在外道了声‘到了’。
“因为她不但是我的启蒙老师。她更说我老爹是她最尊敬的人。”
“为什么？”
靖安帝一时间又为方才自己心中的猜测觉得好笑。只得收回心神，细细的看着武念亭。细看着她的眉飞色舞。最后，武念亭道：“当然，这所有的大人物中我最喜欢的仍旧是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
也正是因了这些大人物，才成就了逍遥王府那商务通达天下的神话。
武念亭一迳的掰着小手数大人物，一气之下数了不下二十多个。个个均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最后她骄傲道：“在王爷伯伯的引荐下，天珠都已经认识他们了哦。而且，他们都很喜欢天珠。”
“若飞……”龙今朝微蹩眉间，只听武念亭又道：“王爷伯伯可厉害了，认识的人好多。不但认识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大人物王爷伯伯都认识，比如说有个煤矿业的大人物，还有个织布业的大人物，还有养蚕业的大人物，还有印染业的大人物，还有琴棋书画界的大人物……”
“是王爷伯伯带我去见的她。”
虽然有些遗憾，但龙今朝仍旧安慰着武念亭道：“不急，我等得了。”十三年都等了，又何况是这几年呢？他隐隐觉得，也许江湖中的那个大人物或许知道他的皇后的事也说不定。于是他又问：“奇怪的是你怎么见到他的？”
“因为天珠答应了那个大人物，再见面时必是天珠学有所成之时。所以，在天珠没达到学有所成的地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天珠都见不到她了。这样一来，皇帝伯伯便得等很长时间。”
“怎么了？”
一笑，武念亭不再为难了。道：“好啊，下一次，天珠若再见那个大人物，必定在她面前求允皇帝伯伯相见一事。当然，皇帝伯伯得有些耐心。”
这样啊。不想武念亭为难。龙今朝紧了紧武念亭的小肥腰，道：“好。我便等着。等他答应了再说。”
很是为难的嘟着嘴，武念亭讷讷出声，道：“可天珠答应了江湖中的大人物。除非她答应，否则必不带任何人前往。”
《桃花源记》中确实有这项记载。龙今朝道：“你可以只带我一个去。我肯定不带官兵前往，也不和任何人说。”
“那皇帝伯伯肯定记得那个渔夫因了私心，将官府的人带往桃花源，从此导致桃花源绝迹于人间的事。”
“当然知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还可以背给你听。”
“嗯。”
“陶公的？”
似乎看出了龙今朝的失望，武念亭道：“皇帝伯伯，你听说过《桃花源记》吗？”
龙今朝失望的问了声‘为什么？’
很是纠结的想了想，武念亭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成。”
听着武念亭讲述着桃花源的美景，龙今朝心中越发对桃花源起了疑。道：“那桃花源在什么地方？天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桃花源。皇帝伯伯，告诉你哦，桃花源中居然有一棵存活了八百年的桃树，每当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桃树便开满紫色的桃花。还有啊，最为奇怪的是它从来只开花不结果……”
“那他住在什么地方？”
“是天珠的启蒙老师。”
念及此，靖安帝问道：“天珠，你总说江湖中的大人物，那江湖中的大人物是谁啊。”
如今细想起来，不论是保卫森严的林府还是壁垒森严的皇宫，他的皇后能够自由出入且不为人所发现，想来身边没有个江湖高手只怕不能成行。更何况，儿子确切的说‘有个比儿子的武功高出十倍不止的人带走了母后’的话。
林老夫人去世那一晚，他‘去世’十三年的皇后归来，若非他手中握着皇后亲编的同心结，若非儿子的一再肯定说‘母后来过’，他都要怀疑那晚上是一场梦。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听武念亭口中又说出‘江湖中的大人物’之语，龙今朝心神一亮。
那个男人会是谁呢？你又在什么地方呢？
如此一来，唉，那个令他羡慕、嫉妒、感谢的男人必不是上官若飞，否则哪有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的道理。便算上官若飞是个再开通之人，也做不出此等事。
他也曾想过那个男人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好兄弟逍遥王爷上官若飞，否则上官若飞为何偏偏那般喜爱武念亭，独带着武念亭畅游三国？但偏偏的，他从儿子那里隐讳打听到，逍遥王爷之所以那般喜爱武念亭的原因，其一是武念亭幼时遭人贩子所拐正好被上官若飞所救，上官若飞觉得和她有缘，曾经收为义女还祭过祖。其二是上官若飞和武必老爷子暗中已订了上官澜和武念亭的亲事。
睹然见着武念亭，他曾有冲动的想去找他的皇后，但一想到找到的结果也许又会为他的皇后带来痛苦，又会让他的皇后处于国仇家恨中生不如死，他便不得不压下冲动，让自己一再的冷静再冷静。
虽然他忌妒着那个如今守着他的皇后的男人，但同时却也感激着那个男人。他知道，肯定是那个男人救了他的皇后的命。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武念亭很有可能是他的皇后在外生的女儿。按照武念亭今岁方满八岁而言，应该是在他的皇后‘去世’后第五年所出。
一路上，武念亭又不停的讲着她和逍遥王爷游玩三国的趣事。龙今朝却沉浸在武念亭的讲述中想着心事。
一顶豪华的软轿缓缓的从皇宫而出，方向是武府的方向，里面坐着的正是靖安帝和武念亭。
因靖安帝说‘明镜公主’一事容日后再议。太和殿门口那成群成队的‘正义之师’终于褪了了一干二净。
‘嘻嘻’的捂着嘴，武念亭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那熟悉的笑，龙今朝只觉得春天又回归了。他亦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决定带皇宫最优秀的理发师傅去。”
“真的？”这样一来，有皇帝伯伯替她撑腰，姥爷越发不能生气了，想到这里，武念亭心中的小老鼠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然知道武念亭将武必那引以为傲的胡须给剪了的事，龙今朝笑道：“好久没有去看你姥爷了，我陪你去。”
‘啪’的一声亲在龙今朝的脸颊上，武念亭有些得意的说道：“那皇帝伯伯便让那些人退了罢，天珠想回去看看姥爷，也不知姥爷这几天怎么样了，气消了没有。”
轻吻着武念亭额头的梅花痣，龙今朝的声音有些哽咽亦有些欣慰，道：“好，父皇答应天珠，永远是父皇心中最宝贝的公主。”
在龙今朝思绪的功夫，只听武念亭稚嫩的声音再度传来，“当然，便算没有那一纸圣旨，但天珠希望，在皇帝伯伯的心中，天珠永远是皇帝伯伯最宝贝的公主。”
这话说得龙今朝相当动容，一时间他便想起当初他的皇后拿着封后的圣旨亦是说“……不，不要颁布。我不在意别人知不知道……就像我从来没将你当皇帝看一样，我也不要你将我当皇后看，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皇帝伯伯，能不硬拼的时候便不要硬拼。再说，当不当公主之于天珠而言无所谓，天珠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天珠是公主。天珠只要知道，皇帝伯伯一如爱着女儿般的爱着天珠，而天珠一如爱着老爹般的爱着皇帝伯伯就是。”
‘哈哈’一笑，靖安帝再度刮着武念亭的小鼻，道：“你不是说我是老大吗？谁敢和老大为难？”
到得暖亭，武念亭小心翼翼的坐到靖安帝的腿上，道：“可我不想皇帝伯伯为难。”
一边牵着武念亭的手往小暖亭中走去，靖安帝一边不屑说道：“管他们做什么。他们爱跪便让他们跪去，总有跪得膝盖受不了的时候。”
谏言篇篇仍旧不时随风送来。
“现在有太多人反对。”说着，武念亭侧耳倾听，接着指着太和殿的方向，道：“皇帝伯伯，你听。”
“为什么？”
微嘟着嘴，武念亭道：“现在不成。”
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龙今朝只是轻刮着武念亭的鼻子，轻柔的替她擦着鼻尖的汗渍，道：“叫‘父皇’。”
“皇帝伯伯，听太子哥哥说正月十五，梅山寺有梅花节，还有梅花灯谜，天珠想去，皇帝伯伯和天珠一起去，好不好？”
龙世怀这委屈的形象加上花饼脸，看得靖安帝也忍俊不禁。知道儿子不是存心的，于是靖安帝不再多说，直是牵着武念亭往暖亭方向走去。武念亭回头看着龙世怀做了个鬼脸，而龙世怀也瞪着她举了个拳头。然后，他急急的下去洗脸换衣去了。
“父皇，你不瞪罪魁祸首却瞪儿子，儿子不依。”
“别怕。”靖安帝护着武念亭至身边，然后看向龙世怀，道：“快去洗洗，像什么样子。”
本在和龙世怀玩闹的武念亭听到靖安帝的声音，一声‘皇帝伯伯’后，急忙往靖安帝站立的方向跑去，那可是她的终极救星。临近身前，她急忙伸手抱着靖安帝的腰，道：“皇帝伯伯，救我。”
“天珠。”
靖安帝的喃喃自语打断了赵公公的沉思，看着含笑立于风中的靖安帝，赵公公的眼睛不觉湿了：原来，‘靖安’是谐‘镜安’之意。
“镜儿，知道我的年号为什么称‘靖安’么？那就是‘镜安’呀。我一生所求的镜儿平安，如今看来老天是应了的，我的镜儿果然平平安安的活着，只要知道你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最好的！”
然后，圣旨未出便轰动朝野，谏官成群结队的涌入皇宫，搞得皇宫太和殿门口是人满为患。这个年过得倒也热闹。
翌日，靖安帝拟诏武念亭‘明镜公主’的圣旨。
他记得当时他倒在地上后引起一众慌乱，更惹得靖安帝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武念亭便陪着靖安帝一天一夜，叽叽喳喳的和靖安帝说了一宿的话。
孝慈皇后是靖安帝看着长大的人，是靖安帝疼在心尖上的人，与其说赵公公是看着靖安帝长大的，不如说他亦是看着孝慈皇后长大的。
初一日，陛下祭祖归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他乍见小女孩的面容，当时便吓得一个哆嗦的倒在了地上。像，太像，简直和孝慈皇后幼时容貌一般无二。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独自在皇宫中太过孤单，如今有个玩伴倒是真心不错。如此想着，赵公公便想起第一次看到武念亭时的场景。
依龙世怀的功夫，武念亭被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但龙世怀有意吓唬她，是以在后面叫得恐怖的追得前面的人不时发出惊叫声。
于是，一个追，一个逃。御花园中，龙世怀和武念亭二人的尖叫声响志一片。
“不饶，不饶，除非给你也帖个大饼脸。”
“太子哥哥饶命，饶命。”
“给我站住，看你往哪儿逃。”
“太子哥哥……啊……”武念亭随着‘啊’声便迈开她的小短腿撒开脚丫子跑。
“天珠。”龙世怀咬牙切齿中。
武念亭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不抹还好，这一抹下，糕点上的红的、绿的、奶油都抹在了龙世怀脸上。乍一瞧去，比那唱戏的花脸还要花脸。
龙世怀却是率先在脸上一抹。
一旁侍候着的小太监、小宫女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掩嘴而笑，有小太监急急的要上前替龙世怀将脸上的糕点揭下来。
猛地看去，这样子相当的滑稽。
龙世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那般摊着双手，呆愣的坐在秋千上。
原来，武念亭吃得尽兴处，眼见着最后一块糕点有她太子哥哥的脸那般大，一时兴起，趁着龙世怀不注意，将整块糕点‘啪’在了龙世怀脸上。
但紧接着，便是龙世怀的惊声惊叫，接着便是武念亭快速的滑下秋千，看着龙世怀的方向捧腹大笑。
这一黄、一白的二人正是龙世怀和武念亭。
再往里走了走，远远的便看到一黄一白的二个身影在御花园的秋千上相依相偎，那白白胖胖的身影在时不时的尝到一块好吃的糕点后会亲一下身边的黄色身影，惹得黄色身影笑得很是滋润，满脸写满了‘不错，不错，我没白疼你’的意思。
还没到御花园，便听到清脆的笑声。不自觉的，靖安帝和赵公公二人嘴角都勾起了笑容。
天英、天巧不禁苦笑摇头，这要不要派个人回去报个信，告诉主子知道，他的小徒弟明日定要搅得皇宫人仰马翻。
在她品尝时，但凡她喜欢的龙世怀便暗中记着，想着下次多买些。她不喜欢的龙世怀也记住了，下次最好是不要买，甚至要让它们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武念亭则捡着样式好看、色泽诱人、闻之欲涎的糕点逐一尝试。
龙世怀这才很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颇具太子气势的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小太监、宫女等人捧着各式点心至秋千前。
这话最中听。就算她是孙悟空，她师傅是唐僧，但太子哥哥是真正的如来老佛爷，唐僧敢不听如来老佛爷的话？！武念亭心里笑得贼兮兮的，道：“好哇，好哇。那就再吃些甜的东西。”
轻刮着她肉肉的小鼻子，龙世怀正色道：“你师傅不过是个郡王，本太子是一朝太子。本太子的话谁人不听？他还想反了天不成？”
点着婴儿肥的小脑袋瓜，武念亭‘嗯嗯嗯’的答应着，甜甜道：“听说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这话听说过没？”
“太子哥哥。”
“谁是老二？”
“皇帝伯伯。”
居然敢怀疑他的权威？龙世怀眼睛一瞪，道：“这天下谁是老大。”
平时多见太子哥哥在师傅面前吃瘪啊。武念亭露出怀疑的眼光，“是吗？”
“我要他来他便得来。”
龙世怀的话像毒药般侵蚀着武念亭本就对甜食的薄弱意志。她诺诺问道：“如果真牙痛了，师傅生气我不听他的话，不为我医治怎么办？”
这个哄死人不偿命的小丫头，说出这等好听的话来，定是想着在哪一日、哪一时又挖个陷阱好让他心甘情愿的跳。龙世怀也不道破，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完，笑道：“反正你有那么厉害的师傅，他肯定能够确保你不拔牙的，既然如此，那便再多吃些甜食也无防。”
她伸出肉肉的小手，摸着龙世怀若雕刻般的下颌，谄媚道：“还是太子哥哥好，便是笑我出糗也是因了真正的喜欢。还是那个江湖中的大人物说得好，有了太子哥哥这棵大树，万事大吉、百灾不扰。”
咬师傅的事还是后来听她姥爷说的，呃，她确实糗了很长时间，不过太子哥哥居然说她咬得好……
龙世怀果是‘哈哈’大笑起来：“阿澜居然被你咬了，而且他居然说是狗咬的？嗯，咬得好，咬得好，居然敢说我们天珠是小狗，下一次，咬两口，让他长记性。”
武念亭便将过年期间做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龙世怀，当然也将她牙痛病犯了的糗事也说予了龙世怀听。这世上，她认定，能够听她的糗事的人只能有龙世怀。
龙世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秋千，时不时的问着她前段时日在家中年是怎么过的。
一如以往般，只要有她武念亭的份，那就一定有龙世怀的份。所以在狼吞虎咽的同时，她不忘时不时的送一块、两块糕点到龙世怀嘴中，直到一口气将梅花清露糕扫尽，她才调皮的一伸小胳膊小腿，顺势将头枕在了龙世怀的腿上躺下，然后很是惬意的拍着自己舒服的小肚皮。
哪怕是砒霜，只要它是甜的，武念亭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再说，太子哥哥说得好，反正牙是要换的。
眼见天英、天巧远走，龙世怀马上掩去方才的端正严肃之神，将手中的糕点亲自拿了块送到武念亭嘴边，满眼含笑道：“快，好好的多吃几块，反正这牙是要掉的，不吃白不吃。”
这里终究是皇宫，太子都发了话了，她们便不得不告退。天英、天巧垂头丧气的走到离秋千有些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秋千方向。
“下去罢。你们就当个没看到不就成了。”
天英的唇不时翕合，说不出话来。
“万事有本太子担着。”
“可郡王爷说……”
啊，对啊，她的牙齿要换的，怕什么？武念亭心中一喜，就要伸手拿梅花清露糕。
再度无法招架这种眼神，龙世怀对天巧、天英二人说道：“天珠正是换牙的时候，这坏的牙齿终究会掉的。不过几块糕而已。怕什么。”
武念亭似乎知道自己的甜食之路就要断送了似的，便似要了她的命般，比那牙痛还难受，她噘起嘴，斜飞着眼睛看着龙世怀。
只是这一次，她的牙齿黑得也太可怕了些。是不是还是忍几天的好？如此想着，龙世怀就想收回手上的梅花清露糕。
想到这里，龙世怀感到丝丝汗颜。明知道她不能吃甜食，但只要看到她那期盼的眼光，他有时会想，哪怕是毒药，哪怕是饮鸩止渴，只要她想吃，他便会成全她，然后想办法替她解毒。
果然，有一颗牙已泛着黑，确实是平时甜食吃多的缘故，而且这些甜食一向来自于他。
武念亭相当听话的张开嘴。
“牙又疼了？”龙世怀将怀中的人推离了少许，然后抬起她的下颌，并道：“张开嘴，我瞧瞧。”
因了天巧的提及，武念亭想起前几日的牙痛之苦，一时间小脸皱成一团，手止不住的抖了一下。但看着那色泽圆润、香气扑鼻的梅花清露糕，她的小嘴又不自觉的咂了一下。
“梅花清露糕。”武念亭欢喜的道出糕点的名字，然后欣喜的拿起一块正准备塞入嘴中的时候，天巧、天英二人急忙伸手阻止，天巧更是说道：“姑娘，你前几天才闹牙疼呢，郡王有交待的，半年不许嗜甜，否则这牙齿肯定得拔，你忘了？”
轻刮着怀中武念亭鼻子上的汗珠，龙世怀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然后将包裹缓缓的打开，一阵梅之清香充溢着小人儿的鼻端。
就是这崇拜的眼神，让龙世怀甘愿为了她不惜做出任何事，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刀山火海。
武念亭紧紧的抱着龙世怀的腰身，半晌才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笑得粲灿的看着方才让她尽兴玩乐的太子哥哥，眼中充满了崇拜。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秋千上的人似乎叫累了，龙世怀略一使内力，秋千便止住了去势，稳稳的停了下来。
武念亭就喜欢这刺激的游戏，而太子似乎也太过纵容她。无论何时，只要她高兴、乐意，她若想寻刺激，那太子绝对甘当她的助力。天英、天巧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阻止。又想龙世怀武功之高，应该不会让武念亭出什么危险吧。
御花园中，尽是太子爽朗的笑声和武念亭特有的脆若银铃的尖叫声。
如此一来，反反复复。
望着怀中的小丫头宠溺一笑，龙世怀道了声‘抱紧喽’后，一个巧力下，秋千不但飞得更高，而且还在空中摇了个圈再落下。然后再度荡得老高，并在最高处再往反方向摇个圈再落下。
秋千上的人首先是吃惊，接着是惊喜，再后来似乎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尽情高兴的喊道：“太子哥哥。”
这快乐的一幕感染了龙世怀，笑意便这般染上了他的嘴角。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瞬，他飞出小亭，很是轻巧的跃上了秋千，然后抱着秋千上的人荡了起来。
这哪还是原来那个让人时时提防会不会挖坑的小丫头，简直便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精灵。
一来上官澜觉得俏俏太小尚不懂得照顾人，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武念亭醉酒的事。二来也是因为一众大臣反对小徒弟御封公主的事，他知道这些人可都是狠角色，保不准就会在暗地做出那什么能要了小徒弟的命的事。于是，上官澜专门派出天英、天巧二人随身保护小徒弟。
“天巧、天英，快，再高点，再高点。”
一切和宫外那严阵以待、跪着死谏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武念亭清脆的‘咯咯’笑声传遍御花园。偶有从御花园中经过的宫人们受了感染，看向秋千的方向，不知不觉便溢起了笑容。
一袭月白锦缎薄袄，一件火红狐茸斗篷，武念亭将秋千荡荡得老高老高，头上戴的斗篷早就被风吹得掉在背后，而那件斗篷则随着秋千的起起落落不断的上下飘浮，似一朵红云包裹着一片白云。
虽然是万物萧条的冬天，但那秋千上别出心裁的由上自下都绕满了或红的花、或绿的叶、或黄的蕊，一眼看去姹紫嫣红之极，一个不小心会以为这里就是春天。
两棵高大的松柏树上有一架秋千。
御花园。
“陛下圣明。依老奴看，御封公主之事不急在这一时。”
闻言，靖安帝再度指着赵公公直是笑道：“你个人精，话说得八面玲珑，谁也没得罪。”
一笑，赵公公道：“依老奴看，那武府的姑娘便是个聪慧的。如果她知道陛下是驳了满朝文武的意强行下的圣旨，那她宁愿仍旧当她的小民。她不会令陛下难堪，更不会让陛下为了她而难堪。陛下难堪她会难过。至于陛下，文武全才，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定不会做出让武姑娘难过的事。”
“朕才不妥协。走，看看天珠去。朕的圣旨走不出太和殿，难道朕还走不出太和殿吗？哼，当了二十年皇帝，这圣旨被驳回还是头一遭。赵公公，你说，要不要朕亲自带了圣旨去传达圣意？”
“陛下，为了御封公主的事，难道您真的想妥协，要将那东平王府、西宁王府中的一众王子提前封爵？再或者真提升七贵中的一些贵女当郡主、公主什么的？”
靖安帝闻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指着赵公公道：“你个老不朽。”
赵公公笑着用手比划了个‘七’，道：“七成。因为陛下说过，那门口跪着的真正讲究忠、义、礼、顺的人不过才三成而已。”
当然明白个中道理。龙今朝闭目沉思，修长的大手轻敲着御桌。半晌，他道：“赵公公，你说，如果朕将西宁王府、东平王府中的一众王子管他嫡出、庶出，都封世子的封世子、封侯的封侯，那太和殿门口将走多少人？”
龙奕勋就是庶出，但封侯后便脱了庶籍，从此跃身于贵族，风光不说，升迁便有了更多的机会，爵位亦可由子孙传承。
“老奴生生死死都是陛下的人。”语毕，赵公公又道：“那龙耀霖今岁开春后便十七了。他若是嫡出早就封世子了，再不济也是个郡王。偏他是庶出，庶出也便罢了，偏偏西宁王府的庶出那般风光。于是杨氏一族的人心中自然而然便有了比较。与其说他们的人马现在在太和殿门口扮正义之师，倒不如说他们更想浑水摸鱼，就着御封公主的机会，好歹捞个职位，脱了庶出之身再说。”
“哦”了一声，龙今朝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公公道：“朕怎么觉得，你是在替那龙耀霖说话。难不成你也成了杨氏一族的人了？”
赵公公扬着佛尘一笑，道：“龙耀霖前番不是已经随着东平王爷出关了吗，他在边关若真闯个名堂出来，陛下若真给那龙耀霖机会，估摸着那龙耀霖会成为第二个濯州侯。”
“那是奕勋自己闯出的天地，没有沾半点西宁王府的光，反倒给西宁王府添光了。”
“可西宁王府的濯州侯不就封侯了吗？”
不怒反笑，靖安帝道：“这于氏、何氏一族之心朕揣摩了个七八分，你倒是说说，杨氏一族闹腾又是为哪般？再怎么说，那杨韵绮所出的龙耀霖乃庶出，按东傲贯例，这庶出之人不能袭爵也不可能袭位啊。”
“原来圣上都看得明白。”
闻言，靖安帝冷哼一声，道：“偏宠。他们偏宠他们的子孙就可以，怎么就不将心比心，朕也可以偏宠朕的公主？不要以为朕不知那跪在太和殿门口的那一群人的心事，于氏一族自是希望借着天珠这事，破格提前封龙奕凡为世子。还有那何氏一族，耀霄为人是个真正的纨绔，何氏一族担心耀霄的世子位被削，自然而然便希望早早将他的胞弟耀宇封郡王，以后好承世子位，接着便是王位。”
赵公公是看着靖安帝长大的，亦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靖安帝，甚至愿意为了靖安帝献出自己的老命。如果说这皇宫中还有令靖安帝尊敬的人，这赵公公便是其中之一了。这也是赵公公在靖安帝面前说话并不拘束的原因。
其实，说起来，武氏一族虽为寒门五姓中的一族，但武氏一族中曾有人娶过世族七贵中女子为妻，真正讲究血统，武氏一族的血统也只较纯正的世族七贵中人差一点而已。说武念亭是民间女子有失偏颇。
思绪间，看着靖安帝神思渺渺，知道靖安帝肯定又想孝慈皇后去了。赵公公心内叹了叹，又将话题引回正题，笑道：“既然陛下方才说对皇族成员还是得按东傲规矩办事，那对明镜公主这位即将成为皇族成员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按规矩办事了呢？否则，就真如这些奏折中所言，陛下偏宠民间女子啊。”
这是爱屋及乌吧，因太子是孝慈皇后所出，所以陛下才会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都送到太子殿下面前，恨不得太子殿下当上皇帝后什么事都可以不用操心。
“谁叫他是朕唯一的儿子呢，为他想得长远些是应该的。”
“陛下是心急了些，只唯愿着将一切早早的都打理好然后交到太子殿下手上。陛下这拳拳爱子之心，老奴看着都觉得心疼。”
念及此，靖安帝道：“看来，万事急不得，还得慢慢来。这皇族成员啊还是按皇族的规矩办的好。如果连皇族的人都搞不定，又如何去搞定世族七贵？这到哪一天才能实现大千世界不讲出身、不分贵贱，但凡是人才便皆为朕所用啊。”
万不想，因了龙奕勋皇室的身份，那些臣子们不敢反驳龙奕勋的破格录用也便罢了，更是将这股子发酵后的不满都发到了武念亭御封公主的事上来，借打击御封民间女子为公主之名，实则是希望成全各自的狭隘自私。如今不但一个个举着明晃晃的旗帜为他们的外孙、孙儿、儿子、侄儿来谋最大的利益也便罢了，便是七贵中的贵女也想来分一杯羹。若说历史上七贵中的贵女封郡主、公主的确实大有人在，但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
当初，他那般看重龙奕勋不过是希望向天下传达皇朝不拘一格录用人才的决心。希望有更多的能人异士走出来以后为龙世怀所用。让龙世怀管理江山的时候不至于如他般有时放不开手脚。
前阵子病了，没什么心思出去转。当然便不知民间传言了。既然赵公公如此说，那他便信了，也没必要出去转。
“陛下若不信，可以出去转一转。”
“这样啊……”
“不但是老奴，便是这京城中九成九的人传的都是濯州侯有可能接西宁王的位的话，还传什么濯州侯将会是我东傲立国八百余年来头一个庶子承王爵的人啊。”
“真的这么明显？”
“瞧前阵子濯州侯气势如虹，便是老奴也捉摸着只怕那濯州侯要接西宁王的位呢。”
映像中对龙奕凡其人没有过好也没有过坏的映像，龙今朝道：“按东傲贯例，王府一众嫡出长子十五封世子，奕凡开春也才十四，于氏一族的人着的是什么急？还怕朕将那西宁王府的王位袭予奕勋不成？”
赵公公口中‘于氏一族的外孙’指的自然是西宁王妃于茜月的嫡出儿子于奕凡。
细瞧靖安帝的神色，听闻靖安帝的讥讽之语，大内总管赵公公仔细的将在七贵中领头衔的‘于氏、何氏、杨氏’三族阖族人员仔细在心中过了一遍后，笑道：“陛下。依奴才看，那西宁王府龙奕勋领了濯州侯之职后，风头确实盖过了西宁王府正儿八经嫡出的龙奕凡。于氏一族的人跪在那里，这是为了他们的外孙着急呢。”
杨氏一族指的是东平王府侧妃杨韵绮家族。当初，杨韵绮当上东平王侧妃的时候，她爹是正三品大员，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杨老爷虽然当上了东傲从一品的右相之职，但杨韵绮的兄弟造化都不大，一个在刑部挂着闲差，一个在礼部挂着闲差，倒是听闻有个庶出的兄长，凭着一已之力，在商务上有所作为。
何氏一族指的是东平王府王妃何津瑶家族。想当初，那何津瑶当上东平王妃的时候，她爹不过是个四品官宦，可能是借助何津瑶这股东风，这些年何老爷虽没什么作为，但她的两个同胞兄弟倒是一个比一个优秀，如今她大哥是御林军的首领，领了个正三品的羽林将军之职，名唤何伯豪。她兄弟名唤何仲侠，已然荣升东傲从一品左相之位。这两个兄弟一文一武，何氏家族在东傲怎一个风光无二。
于氏一族是西宁王府王妃于茜月家族。于家家大业大，东傲皇朝中数于氏一族做官的人最多，其中尤以于茜月的同胞兄长于一川最为出色。年前林家老大林漠轻有感于兵部尚书、太尉之职的双重身份太过繁重，于是请辞了太尉一职，而接手太尉一职的正是于一川。太尉手中拥有东傲一成的兵权，主管京畿。
冷哼一声，靖安帝丢下手中奏折，又道：“这大殿前跪着的人中，只怕于氏一族、何氏一族、杨氏一族这七贵中人就占了七成。剩下的三成才是些真正讲究什么忠、义、礼、顺的人。”
照惯例，过年十五天假。可今年不同以往，不到初三，文臣武将们就都跪在这里了。
手握奏折，靖安帝笑道：“这大过年的时节，不想这帮臣子们却是如此忧心国事，今儿个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齐、来得早。”
萧瑟北风中，一众臣子跪于太和殿外，三天三夜不曾离去。阵阵谏言随风送入靖安帝耳中。
“上敬老则下益孝，上顺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谅，上亲贤则下择友，上好德则下不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强果则下廉耻，民皆有别，则贞、则正，亦不劳矣，此谓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教定是正矣。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是故君先立于仁，则大夫忠，而士信、民敦、工璞、商悫、女憧、妇空空，七者教之志也。七者布诸天下而不窕，内诸寻常之室而不塞。是故圣人等之以礼，立之以义，行之以顺……”
“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故非德不尊，非道不明。虽有国焉，不教不服，不可以取千里。虽有博地众民，不以其地治之，不可以霸主。是故昔者明主内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焉，可以守；三至行焉，可以征。七教不修，虽守不固；三至不行，虽征不服。是故明主之守也，必折冲于千里之外；其征也，衽席之上还师。是故内修七教而上不劳，外行三至而财不费，此之谓明主之道也。”
那些本应该在家中过年的臣子们居然全体出动，乌压压一片跪在了皇宫太和殿广场上，阻止着御封武念亭为‘明镜公主’的圣旨下达往武府。
只不过，赵公公的脚还没跨出太和殿，便不得不收了回。
是日，靖安帝大怒，命近身内侍总管赵公公亲自前往武府一趟传达圣旨，无需经过内阁。
奏折似雪片般的飞往了内阁，迫于形势逼人，内阁只得驳回了这道御封公主的圣旨，请皇帝陛下再斟酌斟酌。
反对七说：世族七贵中有许多贵女身世比武念亭更是贵不可言，陛下是否也当酌情考量一二……
反对六说：若陛下要做到一视同仁，便不要寒了皇族的心。
反对五说：既然陛下对民间女子如此破格，是否也可为西宁王府、东平王府破回格。
反对四说：若这位民间女子获封公主之称，那西宁王府、东平王府那许多未获封的王子再该如何？
反对三说：西宁王府中的熙敏郡主、东平王府中的咏萱郡主，如今不过五品之封。
反对二说：便是亲王之女，亦得从郡主之衔册封起。非皇族出生，应该越发长远计划。初封县主即可。
反对一说：民间女子获公主之封虽古来有之，但不是一步登天。
然，唯此番，这个御封明镜公主的圣旨，在东傲掀起的反对之声犹若滔天巨浪。
所以，以往，皇帝陛下的诏书从来没有驳回过。
当然，这并不是说内阁的权力有多大，说白了不过是让圣旨走走过场而已。换句话说，就是担心皇帝陛下一个兴奋下会拟出什么令人哭笑不得或者有违大德的旨意，他们好把把关，审核不过是一种形式。
内阁是专门负责皇帝敕令、诏书的地方，由六部、执宰中的精英组成，皇帝所下的敕令、诏书都要经过他们复核后才能真正行文付诸实行。
如今，这道御封武念亭为公主的圣旨尚在内阁，虽没有正式行文，但满朝已然震荡。本在家中休沐过年的朝臣，近七成给靖安帝上了折子，皆是反对靖安帝此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氏一门忠肝义胆，独留遗孤武念亭，有感该女聪慧秀丽、惹人怜爱，特赐明镜公主冠衔，享食邑奉田，职俸一品，钦此！
若说有什么是令东傲皇朝在靖安二十年开春的第一天便惹得东傲皇朝抖了三抖的话，不啻于靖安帝龙今朝在正月初二亲拟的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