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5
众人吃过早饭后,郭璞向李远辞别,嘱咐李远有事及时差人去府衙找他,他定当首先解决。李远点头称是,他叫杨方去把郭璞的马牵来,和杨方一起送郭璞到松溪边,直到看他过了松溪,他俩才回到家。
欧冶子对众人说,要上湛卢山铸剑,必须把昨天走过的路修好,他和池新、谢良野、周明山在石壁上开凿台阶,其他人挖掘土路。为了以后方便,路必须开三尺宽,小树和杂草要全部劈开,如果路不好走,无法把物资送到山上,对人也有危险。
“三尺宽?那得花很多工夫,没有半个月恐怕开不好,遇到岩石处还得凿台阶,也许要一个月呢,能不能将就走着?”陈利说,陈利是卫队的副队长,他觉得自己有话语权。
“磨刀不误砍柴工,花十几天时间,把路开好,以后会省去很多工夫。”欧冶子说。
“我们以后要常运什么东西上山?”陈利还是不解。
“吃的、穿着、用的,一下很难说清,其中要运送最多的是黏土和砖块,湛卢山上肯定没有黏土,黏土大都长在水田里,我们必定要在山下的田野找,再挑到山上去。”
“黏土是做什么用的?”
“用来制作冶炼铜矿和锡矿的坩埚,没有坩埚怎么能冶炼出铜和锡呢?所以,上山的路必须加宽,而且要一步一个台阶,否则我们挑东西在悬崖绝壁上行走,一旦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陈利觉得欧冶子很有远见,他把人的生命看得很重,不会像有些当权者动辄无辜杀戮草菅人命,甚至有些残暴的君王杀人当祭品。李远冲着陈利笑笑,意思是说:你还有很东西不懂,慢慢跟着欧冶师傅学吧。
众人正要向湛卢山进发时,紫大爷来了,他拉着欧冶子的袖子说:“我跟你们去修路吧,山上的情况我熟,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想为国家尽微薄之力。”
欧冶子想了想,觉得众人对上山的路已经熟悉了,没必要再多个带路人,但紫大爷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十分难得,不找点事让他做,有违他炽热的爱国之心。欧冶子忽然想起11匹马没有人饲养,不如就让他去饲养马匹吧。但这得征求李远的意见,欧冶子走到李远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远从昨天和紫大爷接触中,初步了解到紫大爷是个十分尽责的人,同意欧冶子的想法。
欧冶子转身对紫大爷说:“李将军让您帮我们养马,您可否愿意?”
“只要能为你们做事,粉身碎骨我也愿意,我们越国应该战胜吴国,越国百姓再不要当亡国奴,应该挺起腰杆做人了……”紫大爷竟然说得眼眶潮湿,那是委屈耻辱的眼泪啊,越国有这样的百姓,何愁复国无望?
“紫大爷,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李远问。
“那能挣多少钱?只不过勉强能糊口,也就几百钱而已。”
“我们每月付你一两银子,你看够了吗?”
“够了够了,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呢。”紫大爷紧紧抓住李远的手,李远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假如有人问你,马是谁的,你就说是山上做松香的贩子的,我们在湛卢山铸剑必须保密,以防敌人搞破坏。”
“我一定守口如瓶,一定把马养得肥肥壮壮的,我现在就回家把后院整理出来当马厩。”紫大爷说罢向马群走去。
众人开始上山了,欧冶子看到罗依然走路不太自然,有点瘸的样子,但她尽量装作没事,欧冶子叫住了她:“依然,你是不是脚痛?”
“不,怎么会痛呢?”她掩饰着。
欧冶子看了看她,没再说话,等她走远后,他把黄凤洁叫来问:“依然的脚是不是出问题了?”
黄凤洁不敢隐瞒:“她两只脚板磨出了许多血泡,睡梦里都叫疼呢。”
欧冶子叫罗依然停下来,叫她在家休息两天,等脚好了再上山,罗依然说道:“没上战场就先被吓死了,哪有这种道理?这不羞死人吗?”
“不要倔强了,再走你的双脚会发炎溃烂的。”欧冶子劝道。
“欧冶师傅,你别劝我了,今天我就算瘸了一条腿,我拄着拐杖也要上山。”罗依然不把它当一回事。
欧冶子见没法劝阻她,不再说话了。上山时,欧冶子留意路边有没有三七和草乌,没走多久,看见了一棵三七,他采下叶子和花朵,分几次塞入嘴里,慢慢嚼烂,吐出在手掌中,他叫罗依然停下来,叫她脱去鞋子,叫黄凤洁把三七叶浆敷在罗依然的脚板上,然后穿上鞋子。他叫罗依然和黄凤洁从刚刚走过的路往回修筑,这样罗依然就不用走更多路了。罗依然心里暖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欧冶子又交待罗依然,挖土阶时要小心,别让泥土和小石子钻进鞋子里,以免硌到脚板,造成二次损伤。说完后疾步向上,追其他人去了。
众人到傍晚六点才下山,和她俩汇合,看她俩挖掘出来的路阶不差于男人,一直夸她俩。欧冶子和各个铁匠每人开凿出了十步阶梯,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所有石阶将被他们开凿出来,开路最难的是凿石阶,泥土路自然好挖掘。
当天晚上变天了,一列列乌云从南方慢慢飘来,到湛卢山顶就不想走了,堆积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紧紧把松溪里捂住,空气热得像划一根火柴就会燃烧,众人担心会下暴雨。
果然不出所料,天还没亮,突然一声惊雷在松溪里上空炸响,一道闪电撕开了云层,随着刮起一阵狂风,大雨像瀑布般从云端倾泻而下,雨珠砸在瓦片上,发出啪达啪达的脆响,无数的小雨点,从瓦片缝隙间飘落,洒在人身上,让人不得安睡。
天亮后,杨方问欧冶子要不要做中午的饭,因为下雨众人可能不用开工,这样可以做一餐吃一餐。欧冶子刚刚睡醒,他怕吵醒众人,轻声说:“我们要上山,你叫你娘子把午饭做好。”杨方有些疑惑,但他从欧冶子眼中看出不容置疑的神色,转身去向他妻子交待要下多少米。
众人起床吃饭,都以为下暴雨不用上山了,可以安心休息,但欧冶子叫杨方借来了十一件棕衣和斗笠,叫众人穿上,上山开路。李远和陈利觉得那么大雨开路的效果不大,应该放假让众人休息。
欧冶子说:“李将军,据我了解,松溪里一年有三个月下雨,多雨的年份甚至多达四个月,倘若雨天都不干活,我们的剑最少要被拖延十个月才能铸出,十个月里会发生很多事……你们看——田里的农民都穿着棕衣干活,为啥我们就干不得?”
“可他们是为了生计……”陈利还没说完就被欧冶子打断了:“他们只是为了妻儿老小的生计,而我们肩负着国家兴亡的重任,我们要比农民更不惧风雨更不畏艰难才是!”
李远觉得欧冶子说得非常有理,战场上面对刀枪剑戟都不怕,怕什么下雨?李远叫众人穿上棕衣去干活,众人不敢懈怠,穿上棕衣走进雨幕里。
欧冶子不让罗依然和黄凤洁去,说女人经不起雨水的浸染,会坐下病根,他娘子就是因为浸入太多雨水,才生病的。她俩不听,也穿上棕衣,扛上锄头冲进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