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莫管家找两个妥帖的人,将小五送去黑山庄交给你二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他离开庄子半步。”送走了宋婆子,苏灵玥猛然站起身吩咐站在她身旁的若菊:“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
依着两世为人对宋婆子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服软的人。
就算自己帮她找到了她被寿山伯夫人陷害利用的实据,但依着她那极其务实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答应与明显处于劣势的自己合作的。
所以控制住小五,让他脱离她的视线和掌握,便成了眼下强迫宋妈妈上船的最好筹码。
黑山庄处在群山之中,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单凭小五那养尊处优惯了的身子骨,想私自逃离,根本就和送死无异,何况那里还有庄丁的严密看守。所以在眼前来说,还真没有其他的地方比那里更适合送小五过去了。
周妈妈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只是身后没有跟着宋妈妈,而是领着来院子里当差的椿音:“老奴送宋妈妈回去,顺便就把已经收拾停当的椿音给带过来了。”
行礼请安一整套流程走完之后,苏灵玥才笑着对椿音吩咐道:“我院子里人手不多,你以后便跟着莺儿吧,需要守的规矩干的活计,她也会尽数告诉你。你不用顾虑太多,只和以前一样好好当差便可。”
椿音道了是,便垂首跟着早候在旁边的莺儿出去了。
秋夕将炭火拨旺了些,又给苏灵玥备好了手炉,才捧着针线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屋里的周妈妈和苏灵玥说话。
“宋婆子去见了郭全,只问了几句便出来了。”没有旁人在,周妈妈便也没了平时的那般拘束,过来挨在炕沿上坐下。给苏灵玥掖好了盖腿的毯子角:“然后又和老奴说,耽搁的时间也不少了,再回来给姑娘回话怕是要遭人闲话。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给姑娘请安。这些,倒和姑娘您先前猜的差不离。”
“宋妈妈是谨慎惯了的人,自然不会这样轻率的就做下决定。”苏灵玥歪在迎枕上,懒懒的回道:“看着吧,要真的消停下来还早着呢。”
“姑娘放心,您安排的事情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儿就能办得妥妥当当的。”周妈妈见苏灵玥没什么精神,便想着是昨儿晚上折腾了大半宿,这会儿肯定是累了,便轻声劝道:“姑娘眯会子养养神吧,一会儿府里的丫头婆子还有前头的管事还要来给您磕头呢。”
“椿音那里。妈妈留个心就好。莺儿那丫头虽然机灵,到底还是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了些。”苏灵玥点了点头,看着周妈妈将炕几搬开,又给她铺好了褥子,才褪了外头的短袄,侧身躺了下去。
“对了,方才老奴过去的时候,那边的戴妈妈问了两句钱婆子的事情。”周妈妈听到苏灵玥提椿音。才想起来自己竟把这茬给忘了。
打从心底来说,周妈妈恨不得再关上钱婆子十天半个月好好的整整她,但苏灵玥毕竟对表少爷那边松口了,所以戴婆子才有那个胆子,主动来问她钱婆子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一会儿妈妈便过去放她出来吧。”苏灵玥窝在暖暖的被窝里,低声咕噜了一句:“有些性子温吞的人。非得用猛火逼一逼才能成事儿。”
“虽说那会儿宋妈妈是为了大局,可是那一巴掌,可是硬生生由钱妈妈挨下来了的。”
依着钱妈妈的性子,即使是酒醒了,怕也不会认为宋妈妈是在为了她好,只会觉得是在借机发挥,公然下她的面子。
而如今她又被关在那偏僻生冷的小院儿里整整冻了一晚,想来心底的恨意也是积攒得差不多了。
对将她关进去的周妈妈,钱婆子暂时还不敢折腾得罪,但是旁人,特别是在众人跟前给了她一耳光的宋妈妈,那绝对是极佳的发泄对象。
若是真的闹起来,那这次孙廷方要如何收场呢?
苏灵玥打了个哈欠,阖眼迷迷蒙蒙的坠入了梦乡。
相比苏灵玥的悠然,宋妈妈此时就显得要焦虑烦躁多了。
郭全的话,结合之前她暗中探查的内容,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夫人算计的事实毋庸置疑。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自己,来找到老夫人的弱点并且成功的把握住伯府后宅的当家大权。
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但是那又如何,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要去报仇吗?
别傻了!
连宋妈妈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天真幼稚的可笑。
算计她的人是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她一个内宅当差的老仆,拿什么去给自己这一生的辛苦屈辱讨个公道?
靠眼前这个年少老成的表小姐?
那就更靠谱了!
虽说比起同龄的大家小姐,这位表小姐确实是有着更加过人的冷静和果敢,还有谋略算计。但那又如何?
如今伯府是夫人当家,即使是老夫人也要退一射之地。
何况表小姐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小辈。
凭借着夫人的手段,想弄死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那还不是转手之间的事情?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却又不甘心。
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毁掉了。
原本凭借着她在老夫人跟前的身份,寻一个老实本分又靠得住的管事嫁了,是绝对可能的。但是,她却……
每每在府里听到人谈起之前还不如自己的那些丫头后来婚配的对象,她心里就一阵犯苦。
说起来她嫁的是夫人身边器重管事的儿子,可真的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她嫁的人,在这个家里是最不成器的一个。说是老实本分,实际上就是懦弱温吞,没有主见。
与她成婚后办事情还得去问爹娘的意思,而公公婆婆又是那样强势蛮横的性子……
如今再想来,大约一开始,这个儿子便已经是被舍弃了的吧!
说起儿子,宋妈妈的心又再次揪了起来。
刚刚她去见郭全的时候,便发现在自己离开时还和郭全关在一起的儿子,不见了。
她才不信周妈妈说的,是什么小五累了,这里不适合休息,送他去休息了。
看来那个丫头,是早有谋划,将一切都算计到了。
原本她还打算先假意点头,然后再想办法要回儿子,最后自己还能有翻盘的机会和可能——要知道,如今苏府里发生的一切,若是她如实的告诉夫人,那么她在府里的地位,应该是可以再往上提一提的吧。
更主要的是,得到了夫人的信任,她才有机会向夫人开口,让她能够告别现在地狱一样的日子,告别那个永远只知道要银子去赌场翻本,没有银子便喝酒打人的废物!
而现在,这个废物为了银子,竟将主意打到了几个孩子身上。
若不是为了那一两银子的赏钱,会让小五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从京城一路赶来蜀川?而小五若是不来送这次信,他也不会被苏家主仆拿住,成为威胁她就范的筹码。
除了小五,还有家里的两个丫头。
要是那个混账东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
嘭!
宋妈妈越想越心焦,正六神无主之时,只听到门口一声巨响,还不等她探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到钱婆子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件她不由分说上来便是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扇得宋妈妈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嘴里的腥甜还有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告诉她,钱婆子下手的狠辣。
“你,你干什么?”宋妈妈反应倒也快,见钱婆子还要再动手,忙往后退了三四步,绕着屋中间的桌子转了半圈避开钱婆子的追赶,而后也顾不得管其他,扭头便要往外跑。
钱婆子虽然被关着冻了一晚,但精神却还很好。见宋妈妈要跑,哪里能愿意?三步两步的撵上来,在宋妈妈挨到门边时恶狠狠的一把拽住了她的发髻,不由分说便往一旁的墙上撞,嘴里贱.人、婊.子的骂个不住。
宋妈妈死命的挣扎,拼着掉了一缕头发的生痛,才将自己从钱婆子疯狂的行为中解救了出来,一身狼狈的冲着钱婆子嚷道:“钱妈妈,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好你个林保全家的,平日里见着你都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你暗地里却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钱婆子撒了一通泼,堵在心头的气好歹算是散去了一些,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宋妈妈横眉骂道:“竟想着拿我去讨好别人,做你的春秋白日梦!我还说呢,难怪临走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我要提防着你,果然是夫人英明,你就是一头养不家的白眼狼!”
“钱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婆子被怒意冲昏了头,劈头盖脸的一番话也算是让宋妈妈品出了点道道,特别是其中有关于夫人的叮嘱,更是刺激的她脸色大变,禁不住反唇相讥:“你昨儿晚上喝多了酒,当着姑娘的面都敢不三不四的乱嚷嚷,若是这事儿禀到夫人面前,依着夫人的性子,赏给你的,只怕还不止这一巴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