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生和慕宁走得近了，看见陆云意和秦年，便停了下来。
秦年这才有点恍惚，现在的花阁，已经是慕宁的住处了，陆云生和慕宁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秦年突然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不合时宜，多年寄人篱下，她的心思变得很敏感，这样想着，心里就不好受了。
这几年来，陆云生对她是真的狠心了，她在陆家的一切痕迹都不肯留下，当时她那么钟爱花阁，她一走，他便允了慕宁搬进去住了。
心头爱，都愿意割舍。
对陆云生的怨一时涌上心头，她做不来伪装，便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们的恩爱甜蜜，脸色有些不好看。
有人站到了她的身边，秦年一抬头，便看见了陆云意姣好的侧脸，男人的侧脸轮廓线条很流畅，鼻梁挺立，薄唇的笑意还在，那张扬的棱角，永远都不懂得收敛。
他伸手来环着她的肩膀，也不看她，就是若无其事地和慕宁说着话。
要是往常，秦年是一定要推开陆云意的手的，但是此刻，她去由着他这样，好像有些明白，陆云意看穿了她的难堪，这样对她，是想要给她带来安全感。
至少，还是有人站在她的身边。
富家子女，在一个社交圈里成长，自然是认识的，陆云意早些年和慕宁已经很熟悉，这回多年不见，自然是要互相寒暄一下的，说的大抵都是台面上的话，客气却不显得疏离。
慕宁看了看秦年，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他房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含笑问陆云意：“你们这是？”
她想来是想问陆云意和秦年怎么会在这里的，但是修养良好的女子，愣是没有说出那一句，便也就委婉地这样问了。
陆云意有些漫不经心地伸手抚顺秦年的头发，那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她，口气还是慢悠悠的，“我们兄妹多年不见，自然是有些话要说的，你也知道，这里曾经是小秦年的住处，住了十几年，感情难断，便央了我和她来瞧瞧。”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那其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含糊，秦年都能听出来陆云意这话里对慕宁横刀夺爱的不满，他是瞧着秦年难受，说这话，不禁让慕宁难堪，更是打了陆云生一巴掌。
秦年心爱的东西，他怎么能轻易地让予他人？
慕宁毕竟是四面玲珑的女子，心思澄澈，听出了陆云意话里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尴尬，倒是很大方地说：“之前我也不知道这是阿年的住处，贸然住进去，也是我的错，现下她回来，便搬回来吧，我住哪里都行的。”
听，这话说得多么得体，进退得宜，找不到一点的瑕疵。
陆云意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下，轻抚着秦年的发，他自是清楚秦年的想法的，淡然地拒绝：“心头肉若是割舍掉了，便很难再生出来，我相信，小秦年也是不稀罕的。”
这回慕宁有些撑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但是那日长月久的高等教育，让她不容许自己失去仪态，便只好继续撑着笑容。
“好了，进去吧，这是你的住处便是你的，不需要谦让。”陆云生牵慕宁的手，声音出奇的温柔地安慰她，算是帮她解了这眼下的困局。
秦年的心一痛。
她的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傲骨，在生活的变故前，也逐渐变得尖锐了起来，听陆云生这么一说，她是真的失望了，便也不肯再隐忍。
她抬起头来看着慕宁，眼角眉稍也都漾上了一些淡淡的笑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且平常，“阿哥说得自然不错，你已经快是我的**子了，以后就是陆家的当家主母，陆家的所有都是你的，谦让就显得掉了身份了。”
秦年是故意要气陆云生的，但是，眼瞧着陆云生没什么反应，最终也没能气到陆云生，倒是说完之后，自己更加难过了起来，以后，慕宁，就是陆云生的妻了。
那天以陆云生带慕宁进了花阁为结局，秦年也呆不下去，去了主屋，寻了一个理由说服老夫人要离开陆家，老夫人挽留了几下，眼看她去意已决，便准了她。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把秦年留下的，至少，宋听风和陆云梦还在家里，秦年在，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在陆云梦和秦年之间，只能牺牲秦年，而且，永远都不会变。
秦年离开陆家，想着走路到路口坐公交，没走多远，有人开着车从身后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那人摇下了车窗，是宋听风。
他和她说：“我刚好要去市区，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秦年看了看，陆家那边没有看见什么人，陆家又在郊外，走路的确有些远，心里也确是没有什么芥蒂了，便不矫情，坐了上去。
车子开了没多远，宋听风便开口说话了，有些的犹豫，但终究是说了出来：“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不太清醒，如果做了什么，你别介意。”
这简单的解释，其中的客气和疏离，秦年是听得真切的，心里一阵的悲哀，但不敢表露。
“没什么，你也没做什么。”她习惯性地低着头微笑，手指在腿上轻轻地画着圈，这是她年少的时候就保留下来的习惯，在不自在的时候，由于紧张，总是喜欢这样做。
宋听风自是了解她的性情的，看见她这样，想着自己现下的身份，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秦年摇摇头，“不用，你挺忙的，把我送到公交站就行，我还有地方要去。”
宋听风看看她，知道她素来性子倔，也不做强求，便把她送到了公交站口。
秦年已经拉开车门下车了，他这才想起来一些事情，便伸出头来叫住秦年，她转过头来看他，宋听风忽然有些的感触。
女子半侧身站在人迹稀少的站牌下，空旷旷的背景，她的身影，显得消寥。
知道这样怜惜的心情不可有，宋听风收敛了一下心思和她说：“我和云梦这几天会出去旅游，云梦让我问问你，需要给你带什么礼物？”
秦年觉得有些可笑，女孩子的心思宋听风竟然是这么的懵懂，陆云梦明明就可以找到她秦年来亲自问她的，为什么还要托宋听风来问？
这其中的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她不过是怕秦年和宋听风旧情难断，想要用宋听风来试探试探她罢了。
她对他笑，然后无奈地摇摇头：“既然出去了，就不用记挂什么礼物了，玩得开心点。”她说得真诚，然后慢慢地转身，留下一句：“再见。”
宋听风看着她的模样，久久不能移开眼睛，心里难受得厉害，这一次，这一声再见，便是永恒了。
车来了，秦年上了车，宋听风的车还没有开，车子开过他的身边的时候，他看见她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微微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容沉静。
许是他的眼神逗留太久，秦年有所感觉，抬起头来看见他还在，大方地微笑，向他摇手，他看见她的唇轻启，说的是，再见。
他们之间，原来只剩下了一句再见。
宋听风把车子开上高速公路，明明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终究是意难平，有些小小的叛逆。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到和秦年真的不可能之后，觉得难过，开着车子狂飙了起来，一边开一边加速，渐渐地有些的难以自控。
就这样任性一次，明天过后，他和她的生活，都各回正轨。
有些人，陪了你的年少，却最终，阴差阳错的，你和她，就迷失在了通往幸福的路上。
谁说沧海能成桑田，他等了多年，沧海不动，桑田不在，他终究是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沧海桑田的爱情，有的，便也只是沧海曾经难为水，到最后，只是枉然。
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