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年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那个喝醉的男人已经被同伴带走,也不知道是否领悟到,走的时候,还是哭得厉害。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晴子来告诉她一号卡座的客人要她过去,说这话的时候,秦年明明看见晴子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到最后,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吩咐她尽快过去,就走了。
秦年像往常一样端了笑容去一号卡座,甭管她的笑容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能笑出来,就是不易的事情。
这会酒吧又放了火爆的重金属歌曲,那些男男女女,都已经沉醉在酒色之中,醉生梦死,不知今日明夕。
秦年掀开珠帘进去,那诺大的卡座之中,就只有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她坐着,秦年看不到他的脸,脸上的笑容又扯大了一点,语调轻佻:“先生,您找我?”
秦年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坏的姑娘的,骨子里的风尘,让她在这样的场所之中,游刃有余。
她踩着步子走到哪男人的面前,只消那么一眼,她脸上的笑容,都能尽数僵硬掉。
这么多年了,秦年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遇见这个男人,他端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及腰的黑色皮草,脖颈裹在那柔软的毛发里,男人眯着眼睛微笑着,纯良无害地看着她。
秦年直觉得心头泛起一阵的寒冰,那流淌的温热血液,都被冻成了冰,就连她的骨头缝里,都是冷冰冰的雪花。
音乐声消歇下来,人们倦了,在四处蹿着喝酒。
男人的声音也就很是清楚地传到了秦年的耳中,,刺痛了她的耳膜。
“小秦年,这些年,过得可好?”他笑着,那温柔的笑意,就像纯良的小兔子,讨好地仰着头等她的爱抚。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的人,如蛇如蝎。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似乎正中他下怀,他低着头很是开怀地笑出了声音来,声音干净纯粹。
秦年却好像如遭雷劈。
那一年,他也是这般不羁地笑着的。
那一年江城的天气异常的怪异,明明下着不眠不休的大雪,却竟然有暖暖的阳光,那飞扬的雪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黄。
秦年喜爱极了那样的光景,所以,记了那场雪记了好多年。
有阳光从木格子窗悠悠地照进来,年轻的男子抱着手,懒懒地斜倚在阁楼的书架边上,看着正在看书的她,笑容明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乐呵呵地笑出了声来。
那个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和现在,一般无二。
秦年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他并不理会秦年究竟回不回答他的话,犹自欣喜地微笑:“小秦年,你看,我说得没有错吧,我们总有再见的一天的。”
她能说些什么呢?秦年突然发觉,自己准备好的那些风尘轻佻的话语,一句都用不上来,心里有一根刺,很难受。
一口气上来,她那倔性子又上来了,逼着自己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
所以,她也漾开唇来哂笑:“陆先生,你让我来,是陪你喝酒呢?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吩咐?”
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姓陆,唤陆云意。
陆云意的睫毛很长,挑着眼睛看秦年的时候,轻轻地煽动,硬生生地生出了几分有人的妩媚,她要命地想,要是女子,他定然能够拥有男人们的万千恩宠。
当然,现在,陆云意也有万千的宫色。
“小秦年,莫是这些年在赫尔辛基吃了太多的洋水,都忘了故人了吗?”他站了起来,向秦玖的方向走了几步。
秦玖抑制不住地想要倒退,可是内心在颤抖,她逼着自己抬头挺胸地和他对视,唇边的讥笑明显:“陆先生这话说得不在理,该忘就忘,无关在什么地方。”
“哦?”男人的语气有些玩味,轻轻地提高了尾音,也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一些什么,目光毫不忌讳地紧紧锁在秦年的脸上。
秦年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厌恶之色。
他忽然伸出手来抚她的发,秦年受了惊吓,步步地往后退,男人步步紧逼,到了最后,秦年退无可退,只好停了下来,任由他的手,轻抚过她的发,然后用手指背面,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脸。
男人的手指微凉,骨节很修长,秦年都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每一节的蠕动。
秦年的心头忽然翻涌而起一阵的恶心,幸好胃里空荡荡的,要不然,此刻定要喷他一脸的污物才能慰藉心头恨。
她就这样极端地想着,最终也没有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