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生伸手把她拉带了身边，知道她不高兴，情绪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抱着她，幽幽地说：“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苦头，怎么还不长记性，骨子偏要这么硬。”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的不自在，依旧是往年那样，温和无奈，仿佛对她的小任性有万分的无奈，却又舍不得责怪。
秦年什么都不说，侧着身坐在地毯上，趴在他的腿上，倔强地把脸深深地埋了起来，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不敢再表露。
她究竟有多眷恋这个男人，只有自己最清楚，纵然她不肯承认，但是，对陆云生，她从来都狠不下心来拒绝。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来回轻轻地抚着，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秦年。
一时室内清寂，子夜漏更，柔情溢满了人的心，只是秦年才知道，陆云生的柔情蜜意，有多么的残忍。
心不敢再动。
心不动，则不痛。
夜凉如水，窗外还在连续下着的雨轻轻敲在屋檐上，发出有节奏的叮咚声，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声音轻飘飘，仿若喃喃自语：“阿年，阿年。”
她睁着眼睛，听他呢喃至深夜，来回缠绕的，不过是她的名字。
在他来来回回的呓语中，她听见自己的青春年华，轰然倒塌，满地尸骸。
时光一直倒退，她在时光的隧道里，看见那时的自己，尚好的年纪，她的容颜果真如玉，生得眉黛晴好，只是那眼泪太多，那双本来清澈的眸子，都变得浑浊。
那天刚好是除夕，江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等到雪停了以后，那古老的城，覆盖在厚厚的白雪中，隐约能看见那各家屋前露出的红色的灯笼。
除夕夜的机场，逐渐变得冷清，人人都急着回家和家里人吃团圆饭，哪肯多停留在这寒冷的地方半步。
秦年只着了一条单薄的连衣裙，及地的样式，米**的底子，很久以后，秦年还记得那上面是图案，是朵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陆云生带了人，有人押着她的胳臂，秦年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仰着头看眼前的陆云生。
彼时，她已经惊觉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这十二月冰冷入骨的风，他就那样看着她，温情难觅。
“阿年，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陆云生的嗓音依旧低沉醇厚，就像是一坛多年酿就的葡萄酒，人听了，沉醉不肯醒。
他不肯听她说话，摆摆手让人把她拖到了登机口，以陆家的面子，想要送走一个人，在机场，自然是无人阻拦的。
所以，秦年几乎是一路无阻地被送上了飞机，然后再也回不了头。
她始终记得，在登机口，她死死地抓住钢栏，泪流满面地求他不要送她走，像条狗一样哀求他，而陆云生只是轻轻地摆摆手，不置一言。
从此天涯海角，秦年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份信，才终于让她决定回来了。
夜里灯影尽灭，子夜艳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