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陆云生为何会把她安排在北楼住，也不愿意多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做什么，从来都不会问秦年愿不愿意。
夜已经很深，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秦年这才觉得冷，转身进了北楼。
屋子里面的温度刚好，和外面的寒冷，是截然不同的，刚才秦年一直站在寒风里，现在遇上这温暖，冷暖相交，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感冒还没有好，这样淋了雨，头也就更沉重了，有些无法思考，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发了烧了。
从前厅去客房，秦年走得很是熟悉，房间里的一切都好，久不来人，却干净整洁，应是有人时常清洁。
她把湿了的外套脱下，幸好里面的衬衣没有湿，发着烧，身体很是难受，她也管不得梳洗，和衣就睡。
房间里不知道谁燃了好闻的沉香，秦年睡得昏昏沉沉的，许久不回陆家了，这夜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年少的自己，穿着简陋的衣衫，抱着一个破布娃娃，仓皇地站在陆家那雕花大门前，面对着那座大房子，手脚无措。
那个时候，她刚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少年陆云生走在前面，高贵华丽的少年，他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她，十九岁的少年，轮廓已经长得极好，狭长的眸子，带着一股华丽的慵懒，他这样看着她冷淡地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进来吧。”
他的语气太冷，她邹着眉头看他，她怕他。
含在眼睛里的眼泪，迟迟没有掉下来。
对于新环境，小孩子总是天生地抗拒的，秦年也一样，感觉自己很可怜，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怀抱里的那个破布娃娃了。
那是生意失败，落魄不堪的父亲在她生日的时候，为了哄她开心，不知道从哪个垃圾桶里捡回来，然后小心地擦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晾晒，她便在院子里围着那布娃娃，兴高采烈地看着。
那个秋天，秦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送了她一个生日礼物。
她欢喜了整个秋天。
看见她的眼眶里有眼泪，陆云生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无奈地蹲下身来和她说：“女孩子家不能哭，哭了就没人要了。”
他把她抱起来往陆家宅院里走，秦年好像真的被他唬住了，眼泪终是没有掉下来。
那一年，她八岁，陆云生已经十九岁。
他们之间，相隔了十一个年轮。
也许是烧得糊涂了，秦年感觉有人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探了一下，然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覆盖上了额头。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把她抱住了，往她的唇齿中灌入了一些液体，秦年在梦中觉得很苦，蹙了眉头想要吐出来，却被人扼住了下巴，尽数吞了进去。
那液体流经喉咙，很苦很苦，那人扼着她的下巴，有些疼，许是病中的人都比较脆弱，秦年突然很想哭。
然后，那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她哭得很委屈，像八岁那年，她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车轮下，被碾得不**形。
她伸手抱住那人的手臂，抱在怀中，那人的手有些凉，但秦年也管不着，抱着他的手，哭得肆无忌惮。
夜深人寂寥，男人坐在床畔，橘**的柔光下，陆云生的轮廓，那冷酷的棱角，都尽数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