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阖闭着眼,豆大汗水顺着额上涔涔而下,嘴唇已经咬失了血色,我吩咐纤巧端来热水,又让惠儿送了抬宝珠宫人去。
须臾,小印子进殿禀报请了太医院许太医来,已殿口候着了,怎么好巧不巧请了他来?顾不上思忖旁,我望着宝珠露出下身躯,鲜血不断得浸透了随意包扎纱布,宝珠也是一未嫁女子,这下身岂可随意让男子看见?只是伤势严重,旁人又不懂得包扎,只能以伤势为重了,这样想着,忙吩咐小印子将许太医引进殿中。
许太医请过礼,我让纤巧将他引进去为宝珠处理伤口,挥退了旁人,只留了纤巧惠儿殿中为许太医打下手,而我不懂包扎只做到一旁织锦方墩上,望着那一盆又一盆鲜红血水来回替换,心中也似拧了一团乱麻,鲛绡已被手上粘腻汗水打湿,手中攥皱巴不成样子。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待盆中血水终于恢复了清澈样子,许太医才用袖尾拭了拭额上汗水,走到了外堂,我压住略略焦急神色问道“如何?”
他躬身道“已经无大碍了,娘娘容卑职拟了药方”说着取来笔墨奋笔疾书了半晌,将药方拱手呈给我,只见白色宣纸上跃然几道墨色小楷,他微微沉吟着解释道“白芷大蓟都是止痛止血助于伤口愈合良药,助于三七、当归、小蓟补血化瘀,只要按时服用几日,加以细细调养,身子不日便也康愈了,只是注意饮食多要清淡温热,莫要饮用辛辣刺激之物。”
我“嗯”了一声,道“有劳许太医了”说着示意纤巧取来银锭赏他,他拱手推辞,我笑声道“拿着吧,按说她本是本宫宫女,让许太医来为她看也算是屈尊了,太医若执意不要,倒让本宫觉得不自。”
他温文笑了笑,一直低颔得首轻轻抬了抬“娘娘如此说便折煞…”他话语顿然止住,望向我眼眸溢满惊然匪夷所思,就这般呆滞了好半会才被我唤回神来,他忙又垂下头,“卑职…卑职失仪了,娘娘恕罪。”
我晓得他是认出我来,本想明说几句,却因自己现下被禁足多有不便,只含了笑温声让他起身,想必他还讶然与我从御前宫女一跃为姝嫔娘娘事情,只呆呆任由纤巧将银锭塞给了他,我向纤巧微微侧目,示意送许太医出殿,临她送着许太医出殿时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叮嘱许太医莫要乱说,纤巧明了向我轻轻点头,示意我放心,方送了他离开景仁宫。
惠儿拿着药方去太医院为宝珠抓药,小印子与小辉子又轻手轻脚将宝珠背回了她寝室。
我将案上抄《宫廷礼节》规整好,方端了杯蜜香花茶斜倚福字描金鸭绒扶手塌上,望着窗棂外,暗沉灰浊铅色阴空,低沉得仿佛要直压下来,猛烈风卷走了天际被阴云掩盖后一丝阳光,庭院开密海棠此时被点点翠色枝桠一层层浅浅保绿茵下,仿佛知道要有一场大雨将至一般。
任着茶杯氤氲袅袅热气浮上我脸颊,如初春暖阳般柔和飘渺。这般晦暗却寂静空凉背景下,心中却是没有停下,只怕等五日解禁后,初夏已经到来了,只盼这些日子好容易气焰消弭下来画妃莫要乘机复宠,否则只怕先前苦心重重都要白费了。
这般游神恍惚着,连身后渐渐靠近身影都没察觉,耳畔乍然响起一声温和言语“想什么呢?”
温热气息冷不及防扶上耳垂,我才惊醒,待看清来人,忙福了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起来”手臂被一双温热掌心带起,祯笑意柔和满满“就是不想让你动辄便行礼拘束着,朕才没有让人来禀报。”他说着撩起身下浮锦九龙袍尾坐于我身畔,身躯紧紧偎着我,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和棕黑瞳孔。
微微侧首不经意间稍稍拉远与他贴近距离,口中笑嗔道“皇上是不想臣妾行礼,只怕是为了瞧臣妾吓一跳不雅样子呢!”
他伸手将我冰冷手握手心,亦笑道“你这小妮子,明是宫中不见了宫人,岂非朕本意要吓你?”他说着将我手拉至嘴边,暖暖哈着热气“怎这样凉!你这偌大景仁宫朕怎没瞧见一人?”
嘴边笑容一顿仅是片刻就被我莞尔收起,并不想让他知道今日皇**中发生过事,只几句浅浅带过。
谁知祯原是笑意眸子瞬间冷了下来“还要瞒着朕?”
我不知他所指何事,只得诺诺道“臣妾愚昧,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祯轻叹了一声,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手指细细摩挲着我光洁脸颊“今日那宫人偷听墙角之事,你是否就自己咽下也不肯跟朕倾诉?”
我有些疑惑,试探着问“皇上上早朝,这些宫闱之事臣妾不愿再让皇上费神,只是皇上怎知道了?可是皇后娘娘禀告了皇上?”
不知何时,纷扬雨水已变成倾盆大雨,有冷冽凉风从窗棂缝隙中挤了进来,将我侧与胸前顺下黑亮发丝吹起,密密模糊了眼睛。祯伸手轻柔得拨开缠绕得发丝,拥得我紧,侧身背向窗棂挡住了狂暴冷风,低低道“是馨贵人告诉朕,这次皇后实则有些过了,那宫人自己犯下错事罚了便罚了,何以一并连带着你被禁足?”他说着,脸上有了几分清淡欣赏“这馨贵人倒还大度,念着本无关你事,怕你心中不好受,早早便来给朕说了此事,让朕劝慰劝慰你。”
馨贵人?她是画妃麾下之人,怎会好心为我说话?这般想着心中骤然明了了几分。
果然,祯又道“等朕闲下,便回了皇后免了你禁足,不过小事而而,皇后何以如此小题大做!”
我忙道“皇上切万不可!”
祯半挑剑眉,问道“为何?”
我娓娓说道“这事虽不干臣妾之责,犯事宫人却到底是臣妾宫中人,如此恶劣宫风确实不得助长,臣妾也确实失责,皇后娘娘本一心为了宫中弘扬正气,又得顾全各自妃嫔心意,本就思忖万分,十分辛苦,若此时皇上为了我驳了皇后,岂不等于驳了皇后威严?这以**中再有何人犯错,皇后娘娘一责罚,便跑来向皇上求情,那这后*宫之事皇后娘娘以后该如何决断?”我停了停,又璀然笑道“有前朝一事还不够,再加上内廷,恐怕皇上也是要忙目不暇接了!”
祯闻之尚觉有理,伸手轻轻我鼻尖刮下“儿果然贤惠豁达,只是这样,朕便五日都见不得你了”
我轻笑道“臣妾与皇上一起日子还长呢,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朝朝暮暮!”说着,媚眼如丝含望他一眼。
“儿说是”祯朗笑着,着迷得望着我娇艳笑容,呼吸变得浓重。清冷唇瓣俯身便印了下来,将我压身下,手也摩挲着准备解了我披衫…
“皇上…唔…”我挣扎着避过他手,忙支吾着道“还是白日呢,况且臣妾又禁足,实是不适宜…”我话如同一汪凉泉浇醒了迷离祯,他止了动作,压我身上平复着呼吸,半晌才起身拿起手边凉茶灌下几口,望着我咬牙道“早知如此,朕便不答应你了。”
我见他欲火慢慢消下,才起身整理了披衫,浅笑着道“皇上可是一国之君,不能言而无信!”
他望着我,眸中佯作生气道“你真是个妖精,看禁足之后朕如何让你弥补”他说着便翻身下榻,我问道“皇上可是回养心殿?”
祯望着我,咬牙切齿道“朕去灭火!”
望着他一脸欲火焚*身却只能忍着挫败模样,我忍俊不禁轻笑了几下。
祯脸隐隐有些红晕,狠狠道“你若再笑,朕对你做出什么,你可别后悔!”
我忙止住笑,望着他乖巧开口道“皇上,听说玉贵人那里来了些柳南冰甜蜜瓜,能降火了!”
“哦?”祯望了望我,顺手理了理衣衫,道“那便就去她那罢!”他说着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我福身垂首“臣妾恭送皇上!”
殿外候着刘阜立忙跟上,穿过依仗祯上了轿撵,朗声道“延庆殿”刘阜立一甩拂尘高声唱道“起驾延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