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我披上织锦斗篷掌上羊角风灯,见纤巧倚门旁还是一脸忧色,方安慰道“巧儿,你不用为我担心,你总该知道我此行目!”
纤巧摇摇头“小姐奴婢不是怀疑您,奴婢是担心若真是有人布陷阱,小姐一个人去不让奴婢跟着,怕有危险!”
我轻拍了拍她手臂笑道“莫忘了我功夫曾是府内所有人除了爹爹都没法子!你若去了我还要分心照看你,反而是不便!”
纤巧虽还是忧心忡忡,听了我话总有一些安慰,只得道“那小姐您要小心,早去早回!”
出了浣亭,暮色四合院中如滴着墨出浓浓黑意,偶有凉风阵阵袭来,我不觉裹紧了斗篷。
绛堂阁不甚远,走了约莫半盏茶工夫也就到了,这已是我第二次来到绛堂阁,却还是不由得被这红霞云云海棠簇簇美景沉醉,感慨万千!
绛堂阁并不小,他却没说何地约见,我只得拢紧了斗篷掌着风灯绕着这红海丛中向深处走去!
入暮绛堂阁除了月、花再无其它,除了风吹花簇阵阵簌簌声,便只剩下宁静。
这深处除了我沙沙脚步声再无旁人,我不觉有些懊恼,难道这字条并非我猜想俩人所留而是另有乾坤?这样想着我反倒松了一口气,非他俩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他们并像我所想那般对我尚存情意!这便是好不过了。
就这时,从前面海棠丛里隐隐传来女人呻吟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好奇驱使着我又轻缓得向前走着,没走几步绕过海棠丛看到场面,着实让我震惊不已,只见花瓣推葺草地中躺着一男一女,正亲密缠绵,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女人呻吟声和男人喘气声夹杂一起,旁边是散了一地翠绿和藏蓝宁绸宫服,我面上绯红,忙转了身子掩住眼睛,许是我动静过大惊了那男子,他粗着声音道慌乱道“谁?谁那里?”
我忙吹灭了风灯,静静躬身掩树丛中,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只听一慵懒女声道“许是野猫罢了!”没过一会呻吟喘气之声又起,我忙轻着脚步慢慢退了出去。
回浣亭路上,我还心有余悸,却是疑惑,那地上宫装赫然是内监和宫女,内监怎么会…况且他们怎敢这样胆大,宫中男女厮混苟且是要惩凌迟!不过这与我无关,也幸好今日躲,否则定会惹祸!现我只不解那字条之事,难道只是有人恶意嘲弄?又将字条拿出对着月光细看,恍然明白了什么,想起纤巧说“射进来”我才如凉湖灌顶,我怎忘记他了…
忙赶回延禧宫,脚步太急迎身撞入一人,我忙道歉,只听笑意甚浓一句“慎儿,为何这般慌张?”
原来正是合媛,我不由暗自庆幸,真是赶巧!我忙问道“合媛姑姑,皇上那里可有消息?”
合媛望着我,双眉微挑“皇上今日召见了清合王府宣硕小王爷养心殿对弈,怎么了?”
原来真是他,我怎忘记他一手好箭发,当真是百发百中,煊赫有名!
合媛见我神色恍惚又问道“慎儿你为何问皇上?”
我回过神来,思量半晌搪塞道“这几日皇上都没来延禧宫了,奴婢是替娘娘着急!”
闻言合媛叹了一口气道“哎!只怕皇上有日子不会来了,岚贵妃有身子,前朝又事紧!哪里还顾得上咱们娘娘!”
我只跟着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暗恼自己怎竟猜不出是他。难道自己心中已经面面淡忘他了,还是自己并没想象中那般意他,只是他既然约了我为何却又不露面?难道是他无法脱身?不过也幸好,若是被旁人见了,只怕他也会被连累,他没来这样便是好了。
回了浣亭将那张字条就着炭炉染火苗烧了,灰黑粉末洒了一地也慢慢覆盖了我难以言说心事!
次日清晨,我从东厨端了一盘茯苓枸杞玫瑰糕呈给年妃,这时婉儿进来报“娘娘,许太医求见!”
年妃只挥了挥手“请他进来!”
不多时,他便进了内堂躬身给年妃行礼“下官见过年妃娘娘!”
年妃含笑道“起来罢!”说罢她又对我说“慎儿给许太医看茶!”“是”我福了身子到外堂斟了杯含顶梅端给许太医,“许太医请用茶”
他眼眸却包含眷恋望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只低下头将茶水高举呈给他,哪知他竟脱手,茶水撒了一地!我忙躬身道“对不起许太医!”说着用绢子擦拭着他被洒湿官服。
年妃这时也厉声道“怎这般不小心!”
他这才回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是下官自己不小心!”说着想接过我手中绢子自己擦,却无意中接触到我手,触手温意我忙收回手!退到一旁!他也有片刻失神!
年妃似是无意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许太医,嘴边笑容晦暗不明!半晌挥手谴退了我。
出了玉殿,我候殿外望着院中桃红柳绿,心中却隐隐不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许太医欠着身子退了出来,看见我时,压低声音浅浅开口道“姑娘绣样下官时时挂念!”
我退后了几步,方才垂首道“这几日并不得空,等奴婢绣好了便会找人送去!”
许太医望了望我,也不便再多说退出了延禧宫。
这时,只听殿内传来年妃声音“慎儿”
我忙躬身进殿,年妃斜靠鹅羽软垫上,眉目间有少许疲倦之色,她缓缓开口道“惠嫔病重怕是没有几日了,你就带本宫去瞧瞧她罢!”
我闻言心中一惊,一日前身子还康健人现竟性命垂危?这样听来多少有些荒谬!
年妃揉了揉了眉心,疲倦道“你心中多少有些疑惑罢!”
我只静静听着,未搭话!
年妃接着道“本宫早将你视为心腹,也不想满你!你可还记得那日闹鬼之事?”
我点点头,心中一凛,已多少有些眉目。
年妃嘴角漾起一抹讥笑“你可知那女鬼是谁主使?”
我心中已经联想到那日女鬼与璇玉阁惠嫔!我只是听着!
年妃目中透出些许阴冷光色,徐徐道“你肯定想到了,是惠嫔!那女鬼身上穿着白色锦袍便是本宫送给她,她这是咒怨本宫啊!”
虽然已经猜到,但我真正听耳里还是难免震惊!
年妃苦笑道“本宫将她视为亲妹妹,本宫有了什么都会分她一份,没想到她还怨本宫,还是不肯原谅本宫啊!”
听到这,我心下疑惑,莫非年妃曾经做了什么对不住惠嫔事情?
年妃望着紫檀木雕花琉璃香几,目光中阴霾渐渐散去,后只悠悠一叹,“和她情义已经断了,本宫做不来虚情假意之事!但好歹也要再去看看!你便替本宫去罢!”
我应着“是”心中却是汹涌澎湃,她们本是很好姐妹,究竟是什么让她们这样互相残害,难道这后*宫就是这样血雨腥风漩涡吗?
年妃望了望我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如此心狠!”
我想按照圆滑方式回答她,可却如鲠喉,惠嫔病怕是年妃主使!我实不知该如何再去欺骗自己,欺骗她,难道生命她眼中就只如蝼蚁一般可随意捏死吗?嘴中一片苦涩!年妃竟然是这般冷血残酷之人!
年妃看出我眼中不忍及恐慌,她苦笑着“本宫刚进宫时也和你一样,这般纯真这般善良,可结果呢?本宫孩子,本宫已经四个月孩子,本宫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他本宫肚子中安睡模样!可是竟被这样残忍扼杀了,他甚至还未看一眼这个世界,还没开口叫本宫一声额娘,就这样没有了”说道这里,她眼中一片雾气,声音也带着哽咽“他犯了什么错?本宫又犯了什么错?她们竟要这样害我们母子?”年妃声音慢慢变得阴冷“从那以后,本宫便知道这后*宫中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想活下去只有靠本宫自己,她们想害本宫,本宫只有早她们一步先铲去祸患,才可安枕无忧!你明白吗?”
我只有点头,这吃人后*宫中想要活下去,难道就只有互相残害吗?
年妃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又恢复以往端庄,她望了望我道“你是宣硕托付给本宫,本宫自然保你,可若是你说出去半句不该说话…”她声音中带着不言而喻阴霾!
我明了,只有开口道“奴婢自会三缄其口,不该说奴婢就算咬断了舌头也不会泄漏半句!”
年妃这才满意点点头,道“你自然是聪明,去库房挑些补品给惠嫔带去罢!情义不再,样子却也应做周全!”
“是”我应声退出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