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就是这样不光是德国人.任何正常的国家与健全的民族都是这样:纵然你是元首.造福老百姓就是英明领袖.把德国带入痛苦的深渊.那你就是狗屁.如果对不让老百姓吃饱肚子、和平时期还饿死人的“大救星”山呼万岁.要么是脑子被洗残.要么是极度恐惧下的条件反射.要么天生的受虐狂.要么是无可救药的自鬻为奴.
防空洞里的空气让人窒息.散发着霉烂潮湿屎尿的腐朽气息.巨大的爆炸声让防空洞振动筛子一样抖动着.顶上的石灰下雨般落下來.“妈妈.怕怕.”稚气未退的孩子们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拼命把自己的小脑袋往母亲怀里钻.母亲们用颤抖的手将孩子们揽到怀里.独自承受石块的打击.
头顶上每一次爆炸就像上千个火车头呼啸而过.强大的冲击波让希特勒的肺部像风箱一样起伏着.并不因为他是元首而赦免.地下室里有一种关在坟墓里的感觉.只是这个坟墓也不安静.永不停歇地剧烈晃动.撕心裂肺的号叫声像地狱里的嘶喊一样.有几个女人歇斯底里大发作.大哭大叫着双手乱抓、用头撞水泥墙.
地毯式轰炸正在夺取成千上万人的生命.穷凶极恶的轰炸也阻挡不住新生命的诞生.在希特勒旁边.一个医生正在那里接生孩子.防空洞的顶上挂着几盏煤油灯.在这个已经充满了哭嚎的世界里.母亲痛切的哭嚎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啼哭的婴儿在喧嚣的地面和摇动的地下世界里显得不合时宜.完全被爆炸声所湮沒.
“谁有剪刀.”医生焦急地问.哈尔德解下佩剑递过去.作为陆军军官.平常他总是套着刀刺挂着佩剑.沒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剪断脐带.
希特勒看到了地上那一片接生后留下的血迹.那摊血就像是那些在外面街道上或泥土里的血迹一样.在那些街道上和泥土里.对于生命的理解已经坠落到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在那里.生命的含义不过是一摊血、一阵痛苦的挣扎和一声最后的哀号.
别日娃的手电照映到分娩后苍白的脸上.母亲脸上挂着疲惫而自豪的惨笑.她已经忘掉了几分钟前的痛楚.慈爱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孩子的父亲正小心翼翼地用布缠绕在婴儿腰上.用毛毯裹起婴儿送到母亲怀抱里.
希特勒挤到孩子跟前.在身上搜索了半天.终于找出十元帝国马克塞进婴儿襁褓里.人一出生就会吃奶.可爱的孩子吸吮两下便歇息一会.只是可恶的爆炸和剧烈的震动.不时让孩子因惊吓过度而痉挛.
孩子父亲喜极而泣.拉着希特勒的手:“元首啊.我们好幸运啊.你无论如何也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呀.”
“我已经想好了.”他发表了激动人心的即席演讲:“同志们.我早就说过.我们的斗争只可能有两种结果:要么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要么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过去.你们记住我的话:今天.敌人把我们逼进洞里.而明天.我们必将加倍奉还.我要……”希特勒习惯地挥舞胳膊肘儿.却发现他的拳头咂在旁边一个老太太的胸脯上.
“轰隆隆”就像一把巨大的大锤子咂到上面.更像是陨石自天而降.防空洞里剧烈跳动起來.煤油灯跳动了一下熄灭了.大家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持续的爆炸中.上面一层“哗啦啦”塌陷了.刺鼻呛人的烟尘夹杂着碎石水泥块洪水入般灌入底层.把大家吞噬.
黑暗中充满呻.吟声、咳嗽声、咒骂声、惨叫声.灰头土脸的希特勒被别日娃拉起來.她听见元首喃喃:“这孩子就叫尼可拉斯.寓意胜利.”
一个防空军官摁亮手电筒.一块水泥块正咂在母亲怀里.那个可怜的婴儿已变成了肉饼.他的人生旅程只有15分钟.可怜的孩子啊.从娘胎里出來.还沒來得及到地面上睁眼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沒來得及吃完第一顿奶.还沒來得及享受伟大的母爱.还沒來得及感受人情冷暖.还沒來得及撒娇淘气.还沒來得及沐浴阳光雨露、花前月下.还沒來得及感知蛙鸣蝶舞就匆匆告别人世.这是何等残酷的世界啊.
佛教把人生比喻成苦海.人人都要经过这个苦海.哭着.喊着.笑着.叫着.有些人倒下了.有些人就从他们的身上踩过.有人喊痛.有人喊苦.也有人狂笑.纵然是一代枭雄希特勒也无可奈何你只能给孩子起了名字.但无法留住孩子的生命.在自然与灾难面前.你仍然很弱小.很无奈.
持续了两个小时的轰炸结束了.人们像雨过天睛的蚂蚁一样.从防空洞、自家的菜窖、地下车库、城市下水道涌到地面上.刚才空无一人的街道一下子忙碌起來.好多人回到家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废墟中翻出花盆摆放到紧靠路边的墙头上.尽管随时都会送命.只要一息尚存.生命就要像花朵一样绽放.这.就是希特勒领导下德国人民的信念.
那辆海军的装甲客车奇迹般地保存了下來.几个人做贼一般爬上车.接下來爆发一场争吵.希特勒想按原定计划到柏林.米尔契不同意.因为柏林也一定会遭遇轰炸.其他人也不愿意再钻防空洞里.所以极力怂恿元首回慕尼黑.
希特勒解释说.他已经一个月沒到帝国首都了.作为元首.他应该与人民同甘共苦.而不是整天躲避在安全的上萨尔茨山.
“你刚才已经同甘共苦了.”哈尔德不以为然地说.
希特勒反唇相讥:“是啊.你更有能耐.用刺刀割断了孕妇的脐带.”
汽车在大学周围转圈.开车的海军上校沉默不语而一丝不苟地表演驴推磨.等待领袖们指示方向.“你们到底去不去柏林.”希特勒被转晕了.气咻咻地向每个人吹胡子瞪眼.
施佩尔被元首瞪得发毛.吭吭哧哧地说:“我……我跟随你到……柏林.”
“别勉强.我不愿意给三心二意的人当元首.”希特勒眯缝着眼睛盯着他.施佩尔马上打起精神大声说:“我是自愿的.我要到柏林重机枪工厂视察.”
“嗯.好.关健时刻施佩尔同志还是与领袖保持一致的.你们几位先生想好了沒有啊”希特勒拖长声音追问.
施佩尔一带头.军头们只得就坡下驴.谁也不愿意落个与领袖对着干的名声.米尔契打起精神吼道:“我到柏林亲自指挥空中防御战.打退敌人.”
生性耿直的哈尔德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断定.就是到天黑都到不了柏林.因为一路会遇到轰炸.
元首沒空听他罗唆.朝海军总司令雷德尔“嗳”了一声.对方赶紧表态:“我要借道柏林到爱莎尼亚.”
“你到那里干什么.”希特勒警觉地问.
“其实也沒什么.爱莎尼亚总理拉伊多内将军邀请我们打捞波兰舰艇.”雷德尔吞吞吐吐地回答.
希特勒睥睨着他.拖长声音说:“怎么.总理也管军事.”他的潜台词正好相反:既然是总理.应该向他请求汇报.怎么绕过他直接与海军总司令打交道.
雷德尔猜透了他的心思.急忙解释说.这位总理战前是爱莎尼亚三军总司令.他是以将军的身份、而不是以政府首脑的身份向他求助的.
希特勒心里不情愿.但这种不情愿摆不到桌面上.要不然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了.他只得冷笑一声.沒声好气地说:“波兰舰艇开战后全部投奔英国了.你们打捞个球哩.”
雷德尔矜持地笑了.德奥边境出生的元首总是带着山里人的粗陋.他这个有教养的人是不会计较的.让他得意的是自诩为无所不知的元首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明白这一点后他小人得志起來.卖弄道:“元首有所不知.波兰的4艘驱逐舰、3艘炮舰和5艘潜艇是投奔了英国.但还有6艘扫雷舰、1艘布雷舰.还有1艘训练舰因德国海军发现及时.逼得他们自沉到但泽港.现在.对苏战争即将结束.这个爱莎尼亚总理看到周围国家都有海军.很是羡慕.便找我……”
雷德尔生怕元首不同意.赶紧补充说:“我们不白干.他们给钱.”
希特勒正色道:“看你土财主的样儿.一点小钱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了.我提个分配方案……”船能不能打捞上來还两说.他事先开始瓜分:打捞出來的8艘舰艇5艘归德国.其余4艘中给波兰临时政府2艘.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你不给人家也会讨要的.剩下的1艘给那个不务正业的总理.让他当旗舰玩儿.谁让他事先不跟我商量.
“这不行.绝对不行.”雷德尔涨红了脸.海军总部的大轿车成了菜市场.第三帝国元首与海军总司令沦落成了小商贩.在硝烟弥漫的街道上.俩人好一阵子讨价还价.最后商定.给爱莎尼亚留下3艘.
“到柏林.”元首大手一挥.为司机指明了方向.司机猛打方向盘.希特勒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别日娃的头上.屁股底下传來她欣喜若狂的声音:“你要把我带走吗.太好了.”
大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驰骋.把一座座城市与乡村抛在后面.从维尔茨堡开始.帝国上空乌云密布.或阴雨霏霏.让他们顺利到达了帝国首都西南.
一道彩虹横挂在天空.空气中充斥着雨后的清新.希特勒借此把不听话的陆军总参谋长教训了一顿:“你看.还是我说得对.沒有遇到轰炸吧.我说哈尔德.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我能当元首而你只能当参谋长.因为我有超前的预见性.而你不行.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要老是自以为是.”
哈尔德低声咕噜:“还不是昨晚乘我们喝酒.偷偷看了天气预……”
他的话被打断.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自西天滚滚而來.如成千上万只碌碡在天空滚过.空气在颤抖.刮起一阵狂风.像《西游记》里的黑风怪來临.
“空袭.”几人不约而同、又纯属多余地喊叫.
“到军用机场.”米尔契斩钉截铁地下命令.开车的海军上校还在犹豫.元首牙缝里嘣出一句:“快呀.”如今谁都不想再回到防空洞里.
熟悉的场境再次出现.遮天蔽日的美军飞机飞临柏林上空.柏林城里升腾起无数的火舌.在空中织成一条密不透风的光罩.十几架美国飞机化作耀眼的火球向地面地面坠落.但敌人的飞机太多了.这些美国飞行员们不顾巨大的伤亡.奋不顾身地闯进织密的火网.让希特勒产生那不是美国飞行员、而是日本神风队员的错觉.
大轿车风驰电掣般冲入机场旁边的小山坡上.那里有一片茂盛的草丛.是天然的掩蔽所.几人跳下车一阵狂奔.这是一天当中的第三次亡命狂奔.他们清楚地看到布满天空的轰炸机投下密密匝匝的炸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柏林.
大地被撕得粉碎.火车站、重机枪厂几分钟就变成了废墟.一片居住着15万人的地区转眼之间就被炸弹夷为了平地.树木被炸得一片片地连根拔起.飞到了空中.那些被击中坠落的飞机在空中翻着跟斗.接着便爆炸成了一堆坠落的碎片.城市天燃气管道被击中起火.火焰一直升腾到几百米的高空……
爆炸引起燃烧.炽烈的燃烧引起飓风.整个柏林城变成了硕大无朋的火炬.狂风使运河和湖泊平静的水面掀起一片片诡异的狂涛.幸亏沒进防空洞.因为燃烧耗尽了氧气.一些防空洞里的人窒息而死.临死前把自己的脸抓成了洋芋丝.
希特勒与别日娃扑倒在草地上.身下的大地像过山车一样强烈颤抖.别日娃的身子也瑟瑟抖动个不停.此刻她紧紧地依偎着元首.无助地望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美军的飞机编队升到更高的上空.然后天女散花一般.漂亮无比的分散开來.一部分冲向机场.冲向元首和三军领导人.
希特勒与军头们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闭上双眼.捂住耳朵.紧贴在一片湿漉漉的草丛里.他感到一阵狂怒的风暴从头顶上掠过.炸弹在不远处炸成一片.人们拼命地用手指刨着泥土.像是要把自己埋起來一样.大地被炸弹无情地撕裂.周围都是凄厉惨叫声.尽管闭着眼睛.但爆炸炫目的闪光还是照映到了他的眼里.德意志第三帝国元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爬着.感到像是永世一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