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疑惑仍要回到两年前。
话题从阮小六逃离涂县开始说起。
提前的阮小六从未离开过涂县那一亩三分地,更没有尝试过接触外面的世界,因此他在逃离涂县之后的当天夜里,便饥肠辘辘的睡在了沿街一处树下。
不因为别的,他逃出时身无分文,满脑子想得都是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因此他没有时间筹备盘缠,更不敢从家中偷钱,以免惊动那两个熟睡中的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继续给某些老爷放牛,等攒出一些积蓄,再考虑自己以后生活的事情。
至于是否要去见亲妹妹,阮小六没有这个胆量,毕竟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扭头逃走了,甚至不敢与她对视一眼。
若是再见面,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人家已成了某位大老爷的宠妾,而自己又有何颜面敢面对她,甚至是与她说话呢?
或许,此时的亲妹妹正在恨着自己吧,或许她也在庆幸自己脱离了那个可怕的家吧
接下来的时间,阮小六格外努力的找寻着工作,可因为他才十三岁,既做不了力工,也不能做些有技术的活儿,因此只能挨个城镇的转悠。
直至有一天,他饿晕在了路旁,醒来之后发现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内。
“有能吃的东西吗?”这是他醒来后,见到有人进入房间问的第一句话。
“有有煮的米糠。”这是来人应得第一句话。
阮小六回忆说,那段饭恐怕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尽管别人都说米糠这东西难以下咽,即便是做饲料,那些畜生都懒得搭理一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至今都对那顿饭记忆犹新。
而在填饱肚子后,阮小六才终于醒过身来,端详着将自己救回来的人。
那是个女人,看模样应该比自己大六、七岁,模样虽然普通,但着装却很干净。
而破旧屋子的一角,正有个孩子坐在地上玩,看模样才四、五岁左右。
“我夫君战死了,现在是个寡妇,那个姓我不想回忆,你以后便叫我梅姐吧。”
不得不说,梅姐是个好人,或许是阮小六这辈子见到过最好的人,而她那个孩子,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淘气的孩子。
今天不是将李婶家的窗户纸捅穿了,明天便是偷偷钻进王伯家的鸡圈里,把那只最漂亮的公鸡毛拔了个精光。
为此,梅姐一直很是苦恼,一方面她的性格不适合管孩子,另一方面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如果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管孩子上,那她们明天恐怕便吃不上饭了。
所以,曾经做过孩子王的阮小六,自告奋勇的帮助梅姐管起了孩子。
梅姐觉得单纯麻烦阮小六不好,因此在他帮忙的期间,既给了他吃住,也给了少许的铜板,好歹让她心里舒服些,也为阮小六以后的生活留些余地。
阮小六不这么想,他的脑子里只希望报了梅姐的恩情,挣更多的钱,让梅姐过上她应该过的生活,并且让小孩子进入私塾里念书。
所以,他私下里也在找工作,只不过事情的进展一直都不顺利。
直至有一天,他在收拾衣物时,发现了口袋中被离家时塞的竹签,恰巧那个官家应征的地方离梅姐的住处不远,因此便咬着牙前往了那里。
对方见到竹签,显然也知道了阮小六的来历,与以往应征的要求不同,他们只要求阮小六对工作的内容保密,并且不会过问任何事。
听上去挺唬人,阮小六期初也怕自己钻进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可当真正看到工作的内容时,他总算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拿着拖布和扫帚,每天清扫六次一处院落便好。
可不简单的是,这处院落每天都有野兽的尸体,而且院落的地面每天都会被血染透。
阮小六对此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听说有不少达官贵族最喜欢吃些稀奇的东西,所以普通的家畜很少碰,自然也会有这种处理野兽的地方。
只不过,这处院落的精致程度,却远不像普通的屠宰场那样破败
说实话,这份工作听上去很容易,但实际处理起来很难,每次清扫经常需要五六个人共同努力,才能在要求的时限内整理完。
也正因为如此,一来二去,阮小六认识了离开涂县后的第二个朋友——朴儿。
朴儿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也是个孤儿,在父母丧生后,她便一直流浪,听说也是不久之前才找到了这处地方,以求能谋一口饭吃。
看到这个女孩,阮小六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也没少给她关照。
久而久之,朴儿似乎对他也有了丝特别的感情,甚至还想着将自己编的手环送给阮小六。
只可惜,阮小六只当她是妹妹,并没有将她那份特别的感情当回事。
而朴儿也算懂事,并没有戳破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而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时常安抚着他早已疲惫的心灵。
阮小六认为,他的人生已经步入了正规,他既有温柔可靠的梅姐可以照顾,有了一处自己可以居住的家,同时也有了一个饭碗和一个无所不谈的知己。
按理说,他未来的生活是可以预见的,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也总该混出头了。
可谁想,一个突如其来的黄昏,却再次撕碎了阮小六正在编织的梦。
梅姐不见了,她没有带走自己的孩子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更是无法想象的,即便事到如今,阮小六都不敢相信梅姐真的会丢下两个人消失在了他们的人生中。
或许,她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亦或许,她出现了什么意外?
阮小六都不得而知,看着破屋内仍在撒欢的孩子,他心里清楚,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便是他要继续养着孩子,等着梅姐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残忍的现实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时间,相反它仍在暗处折磨着这个可怜的人,直至他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