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世道中,有些人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为了活下去,可能在自己孩子头上插草标,以期盼哪个达官贵人将孩子买走,哪怕在别人府上当一辈子丫鬟或下人,也总比父母身边饿死的好,更何况父母也能得到些补助,继续勉强度日。
若是没人愿意收留孩子,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说到底,为什么这些事情没人去关注,没人去查,多数还是因为他们有父母的身份,所以他们在某种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拥有孩子的生杀大权。
正如沈云楼的父亲,他们这些人甚至还专门为抹杀掉孩子起了个颇为响亮的名字,并且也被整个江湖所认可。
这个词便叫做清理门户
且不说父母亲手葬送孩子的性命或决定他们的人生是否有违情理,单从墨子柒的角度来看,父母的命是命,孩子的命当然也是命,他们又有何权利决定另一个生命的存活呢?
更何况,阮小六卖掉的孩子还不是他自己的。
这让墨子柒忽然有种袒护人贩子的错觉,不但让她心里不爽,更让她觉得罪恶感十足。
所以,在邢牢头对阮小六施暴的瞬间,墨子柒的第一反应不是阻拦他。
恰恰相反,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不再想管阮小六的事情了。
甚至有种让他自生自灭的想法,毕竟这种不坦白、还一个劲向你伸冤的人,根本没有值得帮助的意义。
“咳咳!咳咳!”
阮小六被人从梦中踹醒,当即便抱着肚子猛地咳嗽起来,许是过了四五个呼吸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墨子柒轻声笑道。
“大人,这个案子我不想伸冤了,你能把我交给秦府那群人吗?好歹他们能给我痛快。”
“臭小子,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知道我家丫蛋为了你的事情有多努力吗?为此她还招惹了秦家和羽王府,你一句想要个痛快,便想将这件事情结束?老子告诉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更不配当一个兄长!”
“兄长哈哈哈,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阮小六苦笑几声,扶着地便重新坐回了草席上,在暗处瞧着面前两人。
“说真的,我看开了,赶快把我交给那些人吧,免得你们也受牵连。”
“牵连?指的是羽王府那些人吗?”墨子柒微微凝眉,似乎觉得阮小六知道不少内幕,便伸手拉住了邢牢头,示意他冷静一下。
“羽王府?呵呵,他们算什么,甚至应该说除了四大疆王,所有人在那个人的面前,都不算什么才对!”
哦?这么说
墨子柒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丞相,还有传闻中大夏帝国第一才子的傅龙轩,也只有他们更符合阮小六所说的话。
“你说的是傅丞相?”
阮小六听到墨子柒的疑问,明显楞了一下,随即面露嘲讽似的表情,盯着墨子柒又道:“怎么样?我的事情你还敢管吗?”
为什么不敢管!因为罗筱雪的事情,我巴不得找他们的尾巴呢!
本来墨子柒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被人当个傻子似的骗,还要想办法保住他。
而今竟然有这样的内幕,墨子柒忽然觉得之前被人忽悠,也算不得什么了。
“你放心,傅丞相纵然势大,但他的势力范围来波及不到极北之地,更何况我和景王府的郡主关系不错,即便真的要怪罪下来,也还有帮我顶锅的!”
别的不敢担保,只要景王和罗筱雪知道自己是在调查傅丞相的案子,估计八成会保护自己,更有甚者可能会给自己一些帮助。
阮小六明显不信,因为在他流浪的这段时间,有太多人口是心非,不知不觉间,他自己都觉得听腻了鄙人的保障,受够了别人的背叛。
“呵呵,说实话,之前你验尸的时候,保住了我妹的清白,我感激你,所以不想让你介入太深,否则以后真的容易受到牵连。”
“你个小伙子怎么这么墨迹,你就当被人骗了,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不就行了,再说这里是梅城监牢,除了你、我和邢牢头,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大不了我不出去宣扬,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墨子柒的死缠烂打,终究还是让阮小六有些无可奈何,带他目光扫过邢牢头时,却听墨子柒在一旁焦急的解释道:“这个人你可以信,他是我义父!”
“唉你们梅城的人关系真乱”
阮小六摇了摇头,沉吟半晌似是决定哪些事情该说,哪些事情该有所保留,不过回想起方才腹部的疼痛,却又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即才压低了声音朝墨子柒道。
“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有些长,包含了我为什么要卖掉那个孩子,为什么要隐姓埋名逃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
说着,阮小六起身从草席上站起,随即缓步走到墨子柒的面前,指着自己年近古稀似的面庞和苍苍白发道:“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模样。”
什么情况!虽然之前便发现他的模样不像十五岁,可没想到只是过了几日,他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但墨子柒觉得惊奇,即便一旁的邢牢头也不敢相信似的擦了擦眼睛。
因为他也记得,不久之前关押的明明是个年轻人,绝非这种年龄比自己还大的老者。
“唉!整件事情的始末,要从妹妹被秦老板买走开始说起”——
孤月高悬,烛光摇曳。
白师爷独自坐在房中,手执一杆狼毫,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待五六个呼吸才落笔。
“启禀王爷。”
“梅城暂已安定,傅贼余党正在清理。”
“而今,墨子柒遇一案,其中牵扯羽王府、涂县县衙,遇害人已知三十有余,而近日在羽王府、梅城周遭察觉有魑魅魍魉一人痕迹,恐其世子已成傅贼耳目。”
“且本案调查,已有龙甲神章痕迹,故急需支援,以灭傅贼威风。”
停笔,白玉笙在角落按下自己的落款,随即便取出一只墨色机关鸟,将锦帛藏于腹中。
见其趁着夜色飞远,白师爷倚在窗旁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愿万事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