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贞!?”
果然这货什么时候都穿得一身白,不过今日还好,白的没那么彻底,双肩与腰间缎带上皆用金色绣线绣织了的圆团云霞,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且随他微微的动作而仿若真的在身上飘荡流淌,不同于在水云间那日见到的白远贞,粗长如墨的长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精精神神穿过束于头上的金冠,垂在身后,整个人都惊艳了祁溯的双眼。
原来这个人,但凡被点缀上一点颜色,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天大的变化,仙的简直就像一尊活菩萨,难怪姑娘们人人见他都喜欢,要自己也是个姑娘,这样的人,五花大绑也得把他给绑回家,谁也不给瞧,还得好吃好喝把他给供起来才行。
那头薛魏文与白淕也赶了过来,就见了白远贞拎着祁溯的衣领子,气氛瞧着有点不太对劲,他们二人向来不睦的事情也早已人尽皆知,所以薛魏文与白淕光怕生出事来,赶紧跑上前去,“兄长。”白淕拉着白远贞的手臂想把白远贞拉开,薛魏文也立马出手扶住了祁溯往一边退,这一退就把他们二人隔了半丈远,而这一幕把依旧躺在花圃里的黄悯凡气得抬脚就朝他们踹,可惜都隔得太远,害他一个也够不着,这下好脾气连半点都没有了,被榨了个精光,头发被花茎上的弯刺挂得乱七八糟,嘴里也骂骂咧咧冲着白淕跟薛魏文吼道:“你们两个是不是眼瞎了,该拉的不拉,不该拉的瞎拉,那二位用得着你们搀扶么?这儿这么大个活人躺得刺儿上都快给扎漏了你!们!看!不!见!吗!?”
祁溯也是满脑袋问号,扭头盯着薛魏文的脸就困惑道:“就是,你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被扎的那个。”
薛魏文闻言与白淕对视一眼:“……”
转头见白远贞也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进进薛府时的那副冰冷冷的表情,虽说白远贞喜怒哀乐素来难以察觉但若是真的生气的话,眉头最起码也是会微微蹙起的,但眼下这样淡定的表情上倒是果然瞧得出是没有什么愤怒的。
薛魏文与白淕这边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须臾才反应过来,最后同时撒手提脚就往黄悯凡那儿跑,他们二人本来进来绕过花丛时见白远贞拎着祁溯简直就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结果才知道是误会了,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事儿,最该拉的确实就是黄悯凡!
“悯凡兄,你没事吧?”薛魏文与白淕过去伸手想拉黄悯凡把他从花圃里拽起来。
“你看我这像没事的样子吗?”黄悯凡嘟囔一句,抬眸见那两人却吓得直摆手,嘴里也焦急喊了起来:“现在别别别……别拉我手,我头发缠这软香红的枝茎上头了,先帮我解开。”
白淕蹲在一旁边凑过头去往他身后一看,果然,那满头长发在花茎上东一撮,西一绺的,抬手解他缠在上边的头发边疑惑问道:“御史大人怎会摔进花圃里……”
祁溯一听就心虚笑了,背着手还往后退了几步:“……他是被我撞的。”
薛魏文正蹲在一旁帮黄悯凡解着缠绕在花茎上的头发,结果那浑身金灿灿的黄悯凡的衣袖上沾着不大不小一片血渍,近处看却是十分明显,这可让薛魏文慌了起来:“悯凡兄,你可是哪里受伤了?衣袖上沾了这么些血!?”一撩开黄悯凡的袖子便看到他手心里都是血。
几个人见状都怔在了原地,黄悯凡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邪了门儿了,我这手不痛不痒的,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且方才手也没碰上花圃里的花茎啊……”
薛魏文闻言没有再过多去想这雪到底从何而来,许是他身后哪里受了重伤还无知觉,便利利索索解了他所有缠着的头发,将他小心翼翼扶了起来,而那头祁溯只顾着看黄悯凡,丝毫没有看见一旁的白远贞在用如何的眼神看他。祁溯见黄悯凡站起身来也过去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结果与白远贞擦身而过时却被猛地拉住了左边的小臂,祁溯不得不停下了步伐,回头望着白远贞的双眼,不知他想此为何意:“怎么?”祁溯见他眉头逐渐蹙在一起,这才不由得猜想道:许是他怀疑自己方才与黄悯凡发生了口角争执?以为现在过去又去找茬儿?刚才也是,毫不客气就提着自己的后衣领把自己从黄悯凡的身上拉起来了不是吗?
祁溯赶紧开口解释:“我刚才没跟他打架,是不小心踩了衣角才把他撞进去的,你撒手,我过去就是看看他有没有受……”
“祁青岑。”
结果白远贞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截了当打断了他,微微低下些头去,口中略有责怪之意:“你连究竟是谁受了伤都不清楚?”
祁溯张着嘴,不知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那边的三人也终于打理完了一切,查看了一番,确定了黄悯凡只有后背手臂还有手心没有擦伤以后才放心下来,薛魏文转身就要去为黄悯凡找擦伤的膏药,结果扭头就见自己的堂兄死死握着祁溯的小臂,将祁溯的小臂举到了祁溯的面前,最后祁溯那艳红色的广袖就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下垂了下去,露出了沾着满满鲜血的左手,在举起来的时候还顺着小臂直往下淌……
祁溯当时就懵逼了,凑过去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他自己也不太敢确定,这竟然真的是自己在流血!?怎么回事儿?祁溯凌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样……”
方才他见黄悯凡快被自己倒进花圃里时,由于怕他后背被那花茎划伤,就极为快速地伸手想在他后腰上为他护上一下,结果就感觉掌心被刺上了什么,好像是软香红最末端连接着土地的那一部分,毕竟下边的利刺要比上边的坚硬的多,且还锋利无比,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他把手抽出来的时候痛感依然还在,但他也没太过在意,以为不过就是被狠狠刺了一下而已,殊不知那一下把他手心的皮肉已经划到了外翻的地步,至于黄悯凡手上的血,想来就是方才自己伸手拉他的时候给他沾上的。
一旁的三人一见那只血淋淋的手也顿住了,薛魏文与白淕来时就见祁溯被提溜在白远贞的手里了,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是黄悯凡手上沾了血,怎么伤口却跑到了祁溯的手上。
“殿下——”其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则是黄悯凡,别人不知,他却比别人都了解情况,也顾不得杂乱的头发就朝祁溯扑了过去,一把就从白远贞的手里把祁溯的手臂给拽了过去,赶紧从袖子里取出精致小巧的扇贝出来,打开来就用手指取了里边厚厚一块泛着淡淡绿色的药膏来,往他伤口上抹,疼得祁溯直龇牙咧嘴想把手抽出来往后退,可黄悯凡容不得他抗拒,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嘴里还念叨着:“你别动,这调配有用到紫珠草叶,有极佳的止血功效,你这道口子可不小,得快些处理才好……”
薛魏文一见黄悯凡慌了自己也赶紧调头,嘴里也自责了起来:“早知如此我便带几个人在身边侍候了,我去差人为殿下寻位大夫来,你们且在此处等着——”说着人就消失在了软红园的门口,留下白淕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往哪边去。
祁溯咬着牙,方才还没觉得有多疼这药一抹上来竟比方才还要疼,把他额头上的热汗也疼成了冷汗。他见黄悯凡这么体贴入微的帮自己上药,也不由贫嘴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主播你这除了给白远贞打下手还有个副业吧?怎么?随身带药怕不是个大夫?”
黄悯凡一听他还能打趣也没那么慌张了,手上的力度也减轻了不少,弯了弯唇角笑了一声:“御史大夫和大夫,其实不过就差了御史二字,今日你护我这一下,我便也愿放下这御史大夫的身段来,专程为你做回大夫,你觉得如何?”
祁溯转头看了一眼白远贞,见白远贞站在一旁,垂眸不语,只静静看着祁溯自己的手心,也不知他心中有何所想,不过大抵是暗自幸灾乐祸,在骂自己这么个混世魔王活该吧?那这样的话,自己也不能因为这点疼痛就皱了脸面,反而顺他心意,祁溯仰头没心没肺笑了一声:“我jio得还不错!”
结果一旁的白远贞闻言只看着他的手眨了一下眼睛,便保持他那对什么事都一副“安之若素”的脸,毫不在意的就转身离开了,连看都不看祁溯一眼,身后的白淕见自己的兄长离开也赶紧追了上去,与祁溯擦肩而过之时无意识侧目过去看了一眼祁溯的手,本想直接就走,才发现上边的伤口有多触目惊心,听方才黄悯凡那一言,才晓得是祁溯伸手护了他一把,没想到祁溯这样的祸害也有出手救人的时候,白淕自然也不便再对其置之不理,停下了脚步在祁溯身边停顿了步伐,小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祁溯看着那张与白远贞极为相似的面孔上略带关怀之意,心情便更是大好,伸出另一只干净且没有染血的手去揉了揉白淕头顶的头发,朝他笑道:“嘻嘻,放心,我好着呢,你还是赶紧过去找你哥哥吧。”
白淕并没有抗拒他抚在头顶的那只比姑娘的还更似柔荑的手,一见到他另一只手与这只已变得大相庭径白淕就变得更为低眉顺眼了,点点头,等祁溯的手挪开了才冲他们低头拱手礼貌道:“御史大人,翛王殿下,请恕白淕失陪了。”随后便小跑着遁循白远贞离开的小路而去了。
祁溯见那雪白的身影也不见了,只剩他与黄悯凡二人时才垂眸嗤笑一声:“人人都说他白远贞识礼数,我却瞧他还不如白淕懂事……”
黄悯凡见他手被划成这副惨样居然都能紧张成这样,就连初见的薛魏文也知道去寻个大夫来为自己看看,甚至于白淕他一个十五六也知道过来寒虚问暖一句,可偏偏他白远贞却当真是从容淡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照旧走他该走的道,只丢给他一个令他寒心无比的背影。如今心底里泛起的悲凉,真的是令他怀疑,那天夜里,在水云间里肯背着自己走在花间小路上的人,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只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