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花又“噢”了一声,小模样怪可怜的。
这姑娘打从十四岁起赖上她,就见天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打什么主意穆典可还能不知道。
因道,“你与阿雪一道随我来了洛阳,虽不叫我一声师姐,也差不多远了。如今你要出嫁,双亲不在侧,给你添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了,也不是什么难”
话没说完,就听苦菜花呼一声“姑娘万岁!”,合人朝她扑了过来。
梅陇雪眼疾手快,举起才啃到一半的蹄髈,跨步伸臂一阻,将人给架住了。
苦菜花心愿得偿,也不计较梅陇雪弄疼了自己,弓腰蹑足转到穆典可身后,小意儿与她捶背,“姑娘虽不是我师姐,却胜似亲姐。我这个苦命的孤儿,从小没爹又死了娘,夫人就是我亲娘,就当是嫁了个女儿哈!”
穆典可似笑非笑,“为了跟我骗份厚一点的嫁妆,咒死自己亲娘不好罢?”
苦菜花一怔,不知这事是何时暴露的,嘴就快过脑子抢说道:“姑娘您都知道啦?”
同穆典可耍心眼是没好结果的,还不如老老实实落个态度端正。认错快一点,嘴巴甜一点,只要不是事关原则的大事,穆典可多半不会太计较。
听她这语气,肯定知道得不是一两天了。要不是自个儿个嘴皮子说溜了,带出谎,她恐怕根本都懒得提。
“我可不是故意要瞒着的,我娘她怕死,怕穆门找她麻烦,逼着不让我说呀。”苦菜花解释道,顺嘴拍一个响亮的马屁,“姑娘真是英明神武,慧眼如炬,菜花心里就这么一个小秘密,还让您看得透透的呢。”
穆典可哪用得着去洞察苦菜花的小秘密,单看味藏酒庄爆炸后,小姑娘那活蹦乱跳的劲儿,就知道兰花俏肯定没死了。
母女两个虽然处得奇奇怪怪,你不理我,我不睬你,各安天一涯。但毕竟血缘至亲,生死事前哪得无动于衷?
尽管穆典可十分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认,从前明宫中那些教习媚术的淫方士们说的话是对的。
女子身体,尤其是美貌女子的身体,在这个以男人为主导的俗世里,是极强大又好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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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俏是将这一优势运用到了极致的人。
以她的本事,诓得一两个知晓内情的人为她背叛谭周,将她送出必死之地,并不是什么难事。
苦菜花在此事上瞒着自己实属人之常情,穆典可犯不上计较,也并不想知道详细情形,只问苦菜花道,“婚姻乃一人终身之大事,你确定不需告知你母亲,请她前来观礼么?”
“我请了她也未必愿意来呀。”苦菜花撇嘴道,“况且我跟她都好几年不见面了,谁晓得她现在哪里快活!”
颇不以为然道,“再说姻缘也不见得随终身啊。方显不就同他的前夫人和离了吗。乱世红颜,二嫁三嫁做皇后的都有,我不见得非要在娄钟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罢?”
穆典可噎了一下。
须知娄钟昨儿个跑来梧院向她求娶苦菜花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个回回考评得全优,被良庆看好要接班的铁护卫,离开时竟然走出了同手同脚可想而知有多欢喜。
要是让娄钟知道,他这位未婚妻还没嫁就在盘算二嫁三嫁的事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穆典可也管不着,只道,“你爱和离几回是你的事,但你若敢对不起娄钟,丢我的脸”
“知道!就折断我的爪子,刮花我的脸。”苦菜花丧丧道。
穆典可心道这话怎么耳熟,转念头就想起来了确是自己从前说过的。
那时的她还真是凶残呢。
余光瞥见苦菜跑回琴案前又要捻弦了,穆典可连忙制止,“答应你的嫁妆跑不了,就别伺候了。别给我儿子教坏了。”
五天后是詹家的喜庆日子。
唢呐吹唱,锣鼓敲打,红色迎亲队伍一路蜿蜒进了常家堡,绕行一圈后,欢天喜地地出堡,往长安方向去了。
常奇看完热闹来说,新郎官是个十分斯文俊秀的小伙子,看面相便知心善性平,詹露嫁过去吃不了苦。
穆典可惊讶于常奇还会看面相,当下也没多想,随口接了一句,“那你给我看看,我是个什么面相?”
本是一句顽话,哪想常奇竟默了。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
穆典可挑一挑眉,有询问意。
结果常奇会错了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脱臼过两次的右手臂,瑟缩了下,突然跳起从果盘里抢了块寒瓜,贴墙往门外溜走。
“你的面相是我爷爷喜欢的面相。我爷爷他,勇敢无畏,向险而行”
撒腿跑了。
穆典可愕然至极,愣愣看着常奇狂奔去的背影,最后竟没忍住,“噗嗤”笑了。
晚间同常千佛说起此事,又不免委屈起来有人哄的时候,总格外矫情一些。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太凶恶,面相不善咯?”
“不是。”常千佛斩钉截铁地否认,“是高岭之花,不可企及的意思。欲攀高摘采,就要时刻做好断腿坠崖的准备。”
他抬指抚了抚穆典可轻蹙的眉头,只觉灯下看不足颦笑俱动人!
“也是夸我有识美鉴人之能,不单是勇敢。”
穆典可明知常千佛胡说八道呢,却爱听他这般不着调地夸人又自夸,扑上去搂了他的脖子,左右颊上各亲一大口。
一高兴就乱说话,“我的亲相公喂,这般俊!莫说断腿,粉身碎骨也要采了去呀。”
她说完就发觉不对劲了,抬头看见常千佛眼神更不对劲!
用苦菜花的话说,叫幽绿幽绿的。
呼吸声也重。
穆典可自个儿撩起来的火,却没打算自个儿善后,装傻充愣一笑,身子就往后缩。
却叫常千佛抢先一步,大掌钳住腰窝,退不得。
张嘴欲分辩,又遭两瓣热烫的唇严缄密封住。
铺天盖地的吻,绵密又深长。
穆典可一开始尚能推拒,慢慢手臂便不自主地挂上了常千佛的脖颈,身子在他大掌下轻颤,愈来愈烫,渐嘤呜有声。
两人新婚甫一月,她便被诊出来有身子,自此多节制。
常千佛年轻体健,血气方刚,自是难忍受。
她有时其实也想,但恐伤及腹中胎儿,便是常千佛这大夫给她诊脉一再诊,打了包票说无事,也总还是不放心。情浓时半迎半拒,常千佛也不强求,便极少遂他的愿。
今日瞧他这势头却不同往日,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
许是天太热,人易生躁?
穆典可心中暗想:怪她无事撩拨,过于热情了又兼今日沐浴后不该穿这身衣裳,薄了些她其实不大清醒了,想也想不明白,头目晕晕然。
再到后来,气也促,身骨也软,便如同那春二月刚抽生的嫩柳条似的,支棱不起,只能藉常千佛臂弯之力一仰再仰,整个儿深陷进了他怀里。
落在斯人眼里,又别是一番旖旎景象:花娇不堪挼,多情柳依人。
穆典可满头的青丝散了,长长地坠地铺开,红晕烛光映上脸,更衬得一双烟目深邃波光离合非清冽的潭,却是泛着谷欠念的海。檀口翕微,娅姹双眉,一段态度难比拟。
常千佛自认是极能克制之人,眼下怀抱软玉满目春景,却理智溃了堤,身心皆不听从于脑。
按着最后一丝清醒,手摸妻子腕脉,又颈脉,于深吻间隙里细感知。非敷衍,极深极深地察最后一丝清醒也没了。
粗喘声中带了笑音,“我这朵花,不要夫人粉身碎骨,只须化了这一身骨。”他哑着嗓子循循地诱,“乖,不怕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