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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受罚

    第二天穆典可就被赵如是骂了,因去迟了。

    常千佛送的穆典可去半亩塘,也陪着一道挨骂。

    赵如是激动处就翻了旧账,将常千佛少时逃学摸鱼,捉弄师长的斑斑劣迹逐条细数了一遍,越说越气,最后得出结论是:常千佛顽性不改,带坏了原本勤勉进的少夫人。

    穆典可反而无事了。

    常千佛厚颜惯了的,况他昨儿个餍足,正通身舒泰,心情大美,甭管赵如是说什么,一律照单全收,笑呵呵地称老先生说得是,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敦促夫人勤勉……

    穆典可收到常千佛暗处飞来的眼神,更加确认他口中“勤勉”不是赵如是说的那个“勤勉”——真不知耻!怎还将闺房情趣搬弄到了学堂?

    心中暗骂这个不要脸皮的。

    苦菜花这个小姑娘虽时常语出惊人,撂下的话却无一不是验证了的。

    素狠了的常千佛简直就是头狼。

    后来她实在不堪受,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因不得安眠烦躁起来。他便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花样哄着她照做。当时情至,云成雨便就,亦不容她多思。过后想起来,却是臊得没脸见人。

    赵如是骂得一点没错,她真真个让常千佛愈带愈偏。虽然此偏非彼偏。

    虽然常千佛分去了一多半骂,穆典可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赵如是一整堂课都拉着脸,还留了数倍于平常的功课。

    还是穆典可看情势不对,主动提出明日多学一个时辰,作为今日迟到之惩罚,老先生这才面色稍霁。

    最后叮嘱穆典可:莫要学那坏小子懒惰,医术再高有什么了不起,帐都算不清楚。

    穆典可是见过常千佛阅账的,心道您老人家说的实在过于夸张,况且一家之主,首要习御人之道,要账房本领那么精通做什么。

    她也只敢腹诽,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面做了十足恭顺的模样,连声称是。

    除却今日迟到一刻和前两回不得已的告假,赵如是对这个新收的弟子还是十分满意的——聪明且听话。见穆典可认错态度诚恳又勇于改正,老先生气消了许多,欣慰地捋捋须走了。

    穆典可立马抱着账本去找杜寒江帮忙了。

    已而夕阳在山,一窗晚照,穆典可方从成摞的账本里抬起头来。

    常千佛今儿倒回得早,殷勤地围着穆典可打转:一会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一会又问她累不累,需要捏肩捶腿否?

    奈何穆典可根本不想理会他——现下她腰酸腿软,还犯困,还摊做不完的功课,岂非全拜这色胚所赐。

    然后常千佛就说了,他回来之前,特意绕去听涛阁一趟,拜托凌夫人今天晚做最拿手的鱼腹藏羊。

    凌涪菜园子里的蕹菜又新发了一茬,嫩绿嫩绿一掐一泡水,知道穆典可爱吃,特意给她留了一小畦,任谁来讨要都没舍得给。

    凌夫人又新琢磨出一个菜式:把刚从树采摘下来的青梅用晾凉了的滚水洗净了,再添少许宜母子,一道用蜜浆拌了,封罐沉井置七日,腌出又酸又甜的汁来。用这汁渍出来的白芸豆格外酸甜爽口。吃的时候再撒一把湿桂花,那个清香软糯,齿颊留香……

    穆典可教常千佛绘声绘色的描述勾出来馋虫,也没法子生气了。两人和好如初,一道去听涛阁蹭饭吃了。

    第二天穆典可就没敢迟到,还提早了一刻到半亩堂。说好的多学一个时辰,真就老老实实地学满,一点没偷奸耍滑。

    走时赵如是终于见笑颜了,还夸了一句“孺子可教”。

    哪想常奇下午就跑来报噩耗了,说赵如是在半亩堂大发雷霆,叫她明儿别去课了,搞不好要挨戒尺。

    “为什么呀?”穆典可纳惑道。

    功课她都交了,罚也领了,走的时候老先生还和颜悦色,夸了她一句的,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老人家这么生气?

    “梁毓添回来了。”常奇说道,“把杜寒江帮你做功课的事情捅给赵老先生知道了——你知道梁毓添是谁吧?”

    穆典可懵了。

    梁毓添她当然知道——赵如是的二弟子,江南一带所有药堂的总账务,杜寒江说过会在七月接手照顾她功课的“二师兄”……把她和杜寒江一块儿告了?

    要知道杜寒江可是梁毓添的大师兄,自己还是老板娘呢。

    这人何方神圣,头这么铁!

    第二天清早的半亩堂就很有些热闹了:杜寒江四十多岁的人了,跪在地,抬着手臂给赵如笞手心,戒尺每落一下,就要说一句“弟子知错了!”,还有师弟们围观,那情景……着实有些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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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常奇说的,赵如是昨天就知道真相了,要罚早该罚了,特意留到今早,弟子们都到齐了的时候打,明显是要杀鸡给猴看。

    毋庸置疑,她就是那只最大的猴。

    且这猴赵如是还动不得,只好加重罚杜寒江——她那二十戒尺由杜寒江一并领受了。

    穆典可好生歉疚。

    倒是杜寒江没事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慰她,说师父对门下弟子期许甚高,故规矩多些,处罚重些,也属正常。这算小阵仗,不值当一提的。

    当日这位西北总账务就托着肿得馒头一样的手,并穆典可特意去药庐向常季礼讨来的特效伤药膏,乘车返回并州了。

    赵如是还算仁慈,留了十戒尺等待下次打。

    ——毕竟杜寒江左手肿得不成样子,下不了尺了,还得给他留只右手拨算盘用。

    赵如是脸臭了一午,下学时,倒是罕见地少留了功课。

    穆典可坐在听学室里整理手札,一个穿文士衣衫的年轻人摇着扇子进来了,细皮白肉,双目精湛,长衫布鞋竟还叫他走出了大将之风。

    只瞧着眼生。

    “在下梁毓添。”

    年轻人弯腰拱手作礼,声调抑扬顿挫好夸张,起身便滔滔打开了话匣子,“受师兄所托,少夫人遇任何疑难不决之处,在下愿为解疑释惑;如若课业繁重,不堪承受,在下亦可分担一二,三四亦可,七八亦可,通通代劳亦无不可。不过我猜,眼下以及以后,少夫人怕是没有什么多余繁重的功课需在下分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