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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大惊小怪

    “照你的意思,我成血魔了?”

    黄果迟迟不答话,相寻又追问道:“这血魔在世上,该怎么个活法?”

    “根本不能算是活在世上,又谈何什么活法”黄果轻叹道,“血魔,就似是有个肉身的厉鬼罢了。”

    “厉鬼,不都是像失心疯一样么?”

    相寻的这个问题,碧月接了过来:“也不尽然,亦有不少厉鬼,只有遇上自己执念所在,才会完全失智,比如仇恨,比如**”

    “比如嗜血的**。”黄果又接过了碧月的话,“大多血魔,不暴露嗜血本性时,看来和常人无异。”

    想想那个艾莲娜,刚遇见时,确实没看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相寻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问题是,我现在没什么嗜血的**。”

    “只是你还没意识到罢了不信你看。”说着,黄果上前两步,来了句“别动”,便抬手翻起了相寻的上唇。

    黄果脸上的黯然之色,忽然变成了惊讶

    她看了看相寻被翻起嘴唇的嘴,似乎有点不信,索性两手齐用,一手揪着上唇,一手揪着下唇,凑上脸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就在被扯成鸭子嘴的相寻即将失去耐心时,黄果总算松了手。

    “我牙齿上面,有菜叶子?”

    黄果没理会相寻的抱怨,而是疑惑道:“你真是昨晚被咬的?”

    相寻还没答话,看出端倪的碧月就抢白道:“你是不是在检查他的切齿,有没有变得和血魔一样?”

    “是,照理说,染上血煞的人,两三个时辰过后即会化成血魔过了一晚上的话,针牙应已长好了。”

    “这么说的话,他应该还没化成血魔?”

    “只是他失常的气力,还怕日晒”黄果也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碧月想了想,又急切道:“何况,按你说的,血魔只是带着个肉身的厉鬼但他身上的三昧真火,分明就没灭世上,还有带着三昧真火的厉鬼行尸?”

    一听碧月这个提醒,黄果立时看了一眼相寻的头肩,看到确实如碧月所说,黄果便呆住了。

    三昧真火未熄的,只可能是活人。

    而方才黄果没能注意这点,是因根本没有必要去注意。

    按她的常识,昨夜被血魔咬伤的相寻,此时必然已经是血魔。再去检查三昧真火是否熄去,就像去检查一个昨日被砍了头的人还有没有脉象一样多此一举。

    缓过神来后,黄果没去回答碧月的质疑,而是对着相寻命令道:“你先躺下,我给你探一下窍枢。”

    觉察到自己似乎还有救的相寻,很是配合地躺倒了床上。

    两手在相寻的头、胸、腹游走了许久之后,黄果侧身往床沿一坐,喃喃道:“魂安魄在,确是活人。”

    相寻一下子坐了起来:“搞了半天”

    这明显带着抱怨口气的话,立时被黄果打断了:“肉身之中,也确实存有血煞。”

    听着这九曲十八弯的话,相寻真的烦了:“黄大仙,你先给个定论,好让我知道晚餐是该饮酒,还是饮血?”

    “要不,把贺师傅找来,让他来看看?”碧月插了句话。

    相寻却不太满意这个建议:“找他?除了理发时,有其他事找他帮忙,就从没找到过他。”

    确实,每次相寻真遇上事情时去找贺清,贺清就像是事先知道并故意躲着似的,肯定不会被相寻找到。

    碧月知道相寻心烦,柔声劝道:“这次,我去找他吧。”

    “你们说的贺师傅,是谁?”黄果是真没见过贺清。

    相寻干笑一声,答了句:“剃头师傅。”

    碧月找到贺清店里时,贺清正在给个贵妇模样的人盘发。只是,贺清与那贵妇聊了很久和发型无关的话题,直到那贵妇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色后,才说了句“好了”。

    送贵妇出门,也不等隐在吊扇叶上的碧月开口,贺清就叹息道:“你也不找个好些的藏身处,客人说闷热,我却不好开电扇,弄得像是我舍不得电费似的。”

    “她不闷热了,怕是要和你一直说到晚上。”碧月没好气地回嘴道。

    贺清被逗笑了:“你呀,真是被他给带坏了。”

    碧月无心闲扯:“你现在快去看看那个带坏我的人吧。”

    “他又怎么了?”

    “被血魔咬伤了照个黄家姑娘的说法,他也该变血魔了。”

    贺清脸色一变:“伤得重么?”

    “伤倒是不重”碧月作答间,忽然反问道,“这伤得重与不重,是关键所在?”

    “当然,要是他被咬死了,可不就”

    “贺师傅!”碧月只觉得贺清的问法,就好像咬相寻的并非血魔,而是野兽一样,“血魔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贺清笑了起来:“走,过去看了再说。”

    三点出头,相寻的房门,终于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早已等急的相寻,看到门口的贺清气定神闲,便开口问道:“碧月,你是没跟他说我是怎么了?”

    碧月从贺清的衣袋里钻了出来,答道:“说了。”

    相寻点点头,而后看向了贺清:“看到你这副样子,我算是没事了。”

    贺清笑了起来:“早知如此,我应该装得着急些,好好吓唬你一次。”

    “你应该装得像个赶来见亲爹最后一面的孝子,那就一定能吓坏我了。”

    看到贺清的第一眼,相寻就知道问题不会严重,再听到贺清的调侃,相寻更是轻松得可以与其互相调侃了。

    但一旁的黄果,显然不能立刻跟着进入轻松的节奏:“这位贺师傅,你能化去血煞?”

    贺清那深不见底的双目,转向了黄果,随即便是一声轻笑:“不能。”

    “不能?”黄果的脸,一下子红了,“看你这般悠然,我以为”

    “不用以为,要化为血魔的人,谁也救不了。”贺清摆摆手,又一指相寻,“只不过,他根本就不可能化为血魔。”

    相寻一听这话,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往桌边一坐,笃定地点起了一支烟。

    深吸了一口之后,相寻就斜瞟一眼黄果,像是在看一个出了洋相的江湖郎中。

    黄果当然也不希望相寻会化为血魔,可她还是不喜欢相寻瞟她的样子想要瞪回去吧,相寻已经不看她了。

    于是,黄果只好去找让她出洋相的贺清:“贺师傅,请赐教。”

    “姑娘既然是黄家的,应该看得出他现在是个活人吧?”贺清也没谦虚,“既然是活人,就是并未化为血魔了。”

    “可他肉身中的血煞还在”

    “我们妖仙若被血魔伤到,真身中不也会残余些血煞么?”

    黄果一愣,想了想之后,却不认可贺清的说法:“可他现在,不只是凡胎肉身吗?”

    “他是凡胎肉身没错,一场伤寒、一把利刃,都能要他的命。”说到这里,贺清又指了一下相寻,“但是,血煞并非是让肉身染病的瘟疫,而是乱魂散魄的恶煞。”

    碧月有些听懂了:“说到乱魂,谁又能乱鬼车的魂。”

    “是啊,向来只有他乱别人的魂。”黄果也有了点头绪,可她又立刻想到了其他问题,“那他为何会惧日晒,刚才他的劲道,也大得异常。”

    确实,若非相寻那些征状,就是典型的血魔特征,黄果都不会知道此事。

    “被蚊子叮一口,也要痒一会吧?”贺清打了个最通俗的比方,又接着解释道,“虽说血煞不能让他化为血魔,但以他转世凡人的状态,总要有个排解过程。”

    黄果傻傻地看了看相寻,又转向贺清:“你是说,他被血魔咬了,就和被蚊子叮一下差不多?”

    “这,还是有区别的他被蚊子叮,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死于疟疾。”

    听这意思,对相寻来说,蚊子比血魔更危险。

    黄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她思来想去,又觉得是否过于轻信贺清了:“请问贺师傅,为何如此有把握?”

    “等你和我一样老的时候,也就不会对这等小状况大惊小怪了。”

    黄果自然早就看出贺清亦是妖仙,可听着这卖老的话,她又有些不服:“和你一样老,是要多老?”

    “老到你不会再去计较这种问题。”

    “我们总教主都不会开口闭口说自己有多老,就凭你”

    一旁的相寻,此时开口道:“贺清,你就别逗她了,看她那脸红的样子,都想去你理发店做保家仙了。”

    话是调侃,却是事实。

    黄果从与贺清的第一句对话开始,就脸红到现在了。

    被相寻戳到软当的黄果,自然狠狠地瞪向了相寻,可她再一想相寻的话,便一下子吃惊地转向了贺清:“贺清贺师傅是贺家家主?!”

    贺清一笑,算是默认。

    这下,黄果先前强装出来的不服,全然散去,脸上剩下的,唯有崇拜之色。

    与鬼车不同,贺清这个贺家妖仙魁首,亦是修炼得道的。所以在大多同为修炼得道的妖仙眼中,贺清是如偶像般的前辈尊长。

    相寻干咳一声,想要最终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没事,却被黄果抢先开口了:“有劳贺师傅赶来解惑,不急着走的话,不妨留下吃个便饭。”

    相寻不禁笑了出来,他起身缓步走到贺清身边,搭着贺清的肩膀,坏笑着望向了黄果:“他不急,现在这屋子里除了你,谁都不急。”

    再度被相寻嘲讽,黄果恼了,即便心知此时面对相寻无甚优势,她还是伸手推了相寻一把。

    可这一推,直接推得相寻一个人仰马翻。

    黄果还没反应过来时,贺清已冲着地上的相寻点起了头:“看样子,你体内的血煞,即将散尽。”

    就算是相寻,听贺清这么一说,也明白自己这是因为没了血煞的侵扰,而恢复了常人的力量。

    相寻揉着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这证明方式,实在叫我欢喜不起来”

    说着,他又走到了窗口。

    此时的窗台上,已没有了光斑,他将胳膊完全伸出窗外,才探到了直射的阳光。

    终于,没有灼烧感了。

    不过,似乎还是比往常来得火辣些。

    相寻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贺清。

    贺清明白相寻的疑问:“没什么大事了,就算不能散尽,也不会影响你活着。”

    相寻点点头,而后看向黄果:“也不问问你的贺师傅想吃什么?”

    黄果轻蔑地对视向相寻:“贺师傅喜欢吃的,我怎么会猜不到。”

    当晚,在楼下的大堂中,黄果命厨子做了一桌子的河鲜。

    第二天再出门时,站在阳光下的相寻,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感了。

    于是,他又看似漫无目的,实则用心良苦地开始在那日小雨下车的站点附近,闲晃了起来。

    只不过,当真找到想找之人时,已是半个月之后。

    怀着心事,在同一个地方晃久了,烟总会一根接着一根地点上。

    那日下午,正在买烟的相寻,其刚刚从衣袋中掏出的钱包,被身边一人以迅雷之势一把夺走。

    相寻的反应向来不慢,在他脑子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脚步已经跟着飞贼追了过去。

    或因骨子里的猎食天性,相寻的两眼,完全没受到纷乱人群的干扰,始终牢牢地锁定着那个飞贼。

    只要目标明确,在人多的地方追逐起来,优势必然在追击者这方。

    毕竟逃在前面的人,还需要为这条追逐路线开路。

    所以,这飞贼纵然跑得够快,也只逃了两条马路,就被追到的相寻一把揪住了后脑的头发。

    飞贼的身板,比相寻小了整整两圈。

    都不需要用什么技巧,相寻直接弯腰,用另一手抄进了飞贼的胯下,再一挺身就把飞贼扛到了肩上。

    下一秒,飞贼就像一袋沙子一样,被相寻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接着,相寻的鞋底,就暴风骤雨般地往着飞贼身上踏去。

    只是,飞贼口中的哀嚎,并非是求饶:“打人啦,打死人啦!”

    相寻遇到贼,向来是打到对方不动弹了,再取回失物走人的。因而,他根本不管飞贼喊什么,就算会被旁人当成个乱打人的疯子,他还是自顾自地一脚接着一脚。

    就在这时,已然围成一圈的观众当中,有个青年学生模样的人,喝了一声:“光天化日这么打人,还讲不**制了?!”

    相寻正想歇歇脚,便回头瞟了一眼这青年:“你的意思,我是要等到晚上再打?”

    青年被相寻呛得脸一窘,随后又高声质问道:“你凭什么打人?”

    “偷我东西,还打不得了?”

    “你又凭什么说他偷你东西?”

    相寻低头叹了口气,再看向那青年时,脸色已然难看:“我他妈的又凭什么要对你解释?!”

    “凭公理!”这位,似乎是个愣头青,“你说他是贼,赃物呢?!”

    说到这里,青年顾盼四周,而后振臂一挥:“捉贼,要捉赃,大家说,是不是?!”

    相寻打人的样子虽然凶恶,可毕竟是大白天,又围了那么多人所以,人群中只要胆子不是太小的,都“对啊”、“是啊”地附和了起来。

    相寻直勾勾地望着那个青年,随即目光忽然一转,转到了站在青年身边的一个老太太身上。

    然后,相寻的目光,就死死地锁在老太太身上,且一步步走了过去。

    “刚才,是你先附和的,对吧?”这句话,是走到老太太面前的相寻,咬着牙问出来的。

    老太太看着相寻那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样子,立时哆嗦了起来。

    可她又想着,毕竟是光天化日,总不至于连她个老太太都打,胆子便又壮了一些:“是我附和的,还能打我个老婆子不成?”

    “打你?”相寻冷笑一声,“我为何要打你?”

    “那你又冲着我来”

    “不冲着你来的话”相寻勾了勾嘴角,眯缝着的两眼忽然一瞪!

    就见他猛地侧转过身,飞起一拳,就砸在了讲“公理”的那个青年的眼窝上!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青年应声倒地。

    相寻,此时才把脸转回老太太那边,继续说出了刚才说了一半的话:“不装出副是来找你的样子,是怕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