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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你。”心中一酸,眼角又泛起湿意,“近日一梦,竟是久不曾入梦的双亲,影影绰绰已记不十分清楚,惟记住了父亲的话,说‘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长久之策,眼见又有非常喜事,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不过瞬息繁华一夕欢乐罢了。且叫我儿好好打算,莫叫浮华迷了眼才好。’我思量了几日,不得要领,竟至夜不能寐,想府中如此,若再有非常喜事,想来更不会有人想那居安思危的事儿,一时凄然遂才如此。”
叹息一声,此番解释,但愿他信,只觉身上臂膀愈加用力。
“原是这般。”贾琏伸手拂过王熙凤眼角,“咱们府中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的,且不说荣华不绝,只现下这件,便叫咱们十分难受。至于长久打算,我前此时已与舅舅商量过了,也已禀过老爷听了,你且放心罢。”
心中稍安,困顿袭来,两人耳鬓摩挲了一会儿便各自睡去。
第二日醒来,两人俱是相视一笑,王熙凤帮着贾琏打点了一番,临出门前附在他耳畔说了句,“何不去求老爷?”贾琏先是一愣,狐疑半晌,终是被王熙凤推出了门。
待洗漱过后,王熙凤又看了一回仍在沉睡中的儿女,这才往前头邢夫人那里请安去了。
闲话几句,婆媳两便一前一后的往正院里老太太处请安,同往日一般见过礼,因老太太吵着说要打叶子牌,王熙凤素来少玩,亦不甚喜,只推了邢夫人上前相陪,又叫丫头拿了点散碎银子,叫去置办些点心给老太太太太们,省得口里闲着。因不见宝玉,便问了鸳鸯,“宝玉如何不见?可是夜间走了觉,这会子起不来了?”
鸳鸯一径笑道,“二爷素来无事忙三分,想来又不知到哪里顽去,早早起来省过老太太太太便出去了。”
“袭人这丫头也不知道?”王熙凤倒有些侧目,不过也只是一笑便罢,心中思量堇哥儿也该起了,便告了罪,往自己房中去。进了门,发现奶嬷嬷正给巧姐儿喂早饭,堇哥儿也吃完了奶,正歇着,笑道,“嬷嬷们费心了。”
两位奶嬷嬷又客气一番,王熙凤想着模竖无事,有心想做些绣活,也免了逢年过节的赶工,忽又想起正月里不动针线的规矩,叹息一阵,只得在薰笼边坐定,百无聊耐翻起书来。心中想着也不知贾琏能不能理会早间那话的意思,若他一时理会不了,少不得又费一番口舌。想一阵看一阵,半日时间竟只翻了两三页,便觉困顿,正欲歇下,外头却传来人声。
外头小丫头掀了帘子来请,“奶奶,东府里小大爷来了。”
东府里小大爷?微一愣神这才恍然,原是贾蓉。想起原著里自己与他奸情满满,心中失笑,不觉面上带出笑意来,“请到厢房去,沏了茶好生伺候着!”
小丫头应声去了,王熙凤这才起身,唤过小红,“随我去看看,奶嬷嬷自便吧,回头我再过来。”
贾蓉原是见过的,只是人多到底不曾仔细打量,见王熙凤进屋,立时撩了茶碗起身道,“婶子,叨扰了。”
“这般客气便见外了,且坐着吧!”王熙凤笑得眉眼眯成一线,“你鲜少到你叔叔这边,想来是有事寻他?”
贾蓉复又起身拱手,“确是有事相求,不过是求婶子来的。”
王熙凤迅速搜索了一下脑海的信息,一时起不起来有什么事,疑惑道,“这倒奇了,且说说看,我能帮什么忙罢。”
“明儿个府里请个要紧的客,我父亲打发来求婶子,想借婶子那架玻璃炕屏,略摆一摆就送来。”
王熙凤瞬间恍然,原是借屏风来的,记忆中确有这事儿,抿嘴一笑,“道是什么呢!差个人来说一声领去便是,何苦巴巴的跑一趟,喝些冷风。”
贾蓉满脸笑容应道,“原该跑这一趟的,婶子心疼罢了。”
王熙凤手上一抖,脸上险些要挂不住,也有些不知要如何接这话茬,只得转头对小红道,“去拿了钥匙,叫几个妥当人将蓉大爷要的东西抬了去。”
贾蓉见此忙道,“婶子不忙,我亲自带人去罢。”
王熙凤不欲与他多说,遂只笑着点了点头,等小红领了他出门,长吐一口胸中浊气,回身去找奶嬷嬷。堇哥儿也到了加辅食的时候了,与奶嬷嬷细细交待了一番,商定了所加辅食的种类和数量,这才安心了些。待与巧姐儿一道用过午饭,又安顿她歇了中觉,方才靠上软榻细细思量。
即便再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命运之轮全不由人,该发生的,总躲不掉。也想过,何不仗着此时还有助力脱身出了这泥淖,可又舍不下一双儿女,更何况此时贾琏对自已还算有几分真心,心中愈发不舍。何况便是自己出了贾府,依着现时女子的地位,除了去做姑子,谁又能保证没有个刘府李府等着自己呢,那妙玉不就是个姑子,还落得那般田地。若不知情倒也罢了,正因为自己心如明镜,才愈发叫人绝望。
不甘心,愤懑由心底升起,凭什么要让她认命,任那些僧僧道道摆布自己的命运,若是早前认了命,现下里自己怕是早已被管家的虚荣折腾得失了嫁妆银子不说,还失了最可倚靠之人的心。如今虽说挣扎得辛苦,却不能否认自己要比原著里过得好,好很多。阿q也好,自我安慰也罢,只要可以,她便要朝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奋斗,不死不休。
不过是再次坚定信念,于王熙凤却如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一般,顿觉心中豁然开朗,心思再清明不过。抿起嘴角,细细思量着未来每一件将要发生的事,蓦然省起,这几日便该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日子。
失了周瑞家的引荐,想来自己今日是难见到这未来的恩人了,心中又恐王夫人不曾搭理她,叫她失了再次进府的勇气。忙叫小紫将她娘叫了来,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便叫她下去了。
春日渐渐逼近,在燕的翅上,将春颤得更明媚了些。多少人被生活的困苦折磨得丧失了勇气,直至看轻生命,可是那只要生活中仍有一丝希望的曙光,王熙凤便不想放弃。
因着不曾管家,横竖事儿不多,每日里除开晨省,再无旁的可做。太太老太太又不爱出门子,王熙凤自穿过来便在备嫁,除开婶娘家的妹妹,竟连个手帕交也不曾有。贾琏自打有了实衔,往日来往的那些子风流纨绔自然便远了些,先前在南边时还有同僚家眷过来串门子,现至了京城,他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来顾不上,二来她也不愿在这些事上去烦他,故此王熙凤竟少有出门应酬的时候。
在书架前来回游走,心中思虑渐深,先前因着不想将自己的嫁妆银子赔进贾府这偌大黑洞里而嫁拒了管家的事,却不曾想到,那些该发生的仍旧躲不过去。如今想起,竟是十分被动的局面,二太太行事阴狠,此事自己打听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仅此一件,若事发,则大房男人尽被牵累。早间对贾琏说让老爷去处理这事儿,如今想来,还得再三商榷才可。
思忖半日,竟无一丝头绪,心下十分黯然,只得叹息暂且作罢,待晚间贾琏回来再看。透过窗,抬头看看院中新绿,瞧得小紫引了她娘渐渐行了过来,心知必是方才吩咐的事儿办得了过来回话的。王熙凤转身于榻上坐定,小紫掀了帘子进来。
“奶奶,我娘……”
王熙凤截断小紫的话头儿,笑道,“叫你娘进来吧!”
小紫抿了唇笑了笑,“是。”利落转身叫人去了。
片刻那赵刘氏便随了小紫进来,行过礼后站定,“奶奶吩咐的事儿,奴婢都办得了。”
王熙凤笑道,“成了,不必再来回我的。”又转过头对小紫吩咐,“拿些钱给你妈吃酒去。”
小紫面上一红,略带尬色看一眼自己老娘,嘴上动了动,欲要拒绝。王熙凤慵懒的伸个懒腰,好笑的看她一眼,“旁人拿得我的赏,偏你娘就拿不得?”
赵刘氏亦笑道,“奶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办件小事儿便要赏,奶奶也不怕将咱们这起子奴才养刁了。”
王熙凤侧了侧身子,半倚在软枕上,“偏你要这般替我省钱,今儿便依了你,不赏了。”
赵刘氏笑笑,又行过礼告退了。
用过晚饭,王熙凤因心中有事,便歪在榻上翻书,不曾歇午觉。刚过晌午时分,贾琏便回来了。吩咐丫头打了水来,略一番梳洗之后,两人便腻在一处说话。
“修远去问过老爷了么?”王熙凤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他的衣襟,“自打你回京,我又有了堇哥儿,今儿忽然想起,出门的时候竟这般少。”
贾琏正信手翻着自家媳妇儿的书,见她问起,便撩开了手,又探过来捏了她脸,“昨儿衙门还有些事儿,今儿先去料理了,还不曾去见老爷。”凤眼微眯着,嘴角含笑,“早上你说的不甚分明,我这不就回来问你了。”
抬手将在脸上作乱的手捉住,白他一眼,“说话也不老实。”嘴里虽嚷他,却就势倚进贾琏怀里,“不过是虱子多了不嫌痒,老爷才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家主,只有这般,旁人才说不得什么。只是……”
“只是要如何动手,后果如何,你我都无法预料吧”贾琏接下了王熙凤咽下喉头的话,眸色沉静如水,“若稍有不慎,我们大房便会倾覆,前头所有辛苦布置,皆尽付诸东流。”
王熙凤心下一惊,虽想过后果可能十分严重,却没料到这么严重。看来自己对形势预料还是不足,当下眉头拧至一处,“如此严重?”
“若单单只是这样便罢了,只是我前日着人彻查了一番,哼!”贾琏冷笑一声,“咱们身上的虱子,怕是只有咱们自己看不见罢了。除却咱们府里的事儿,还有东府那边的荒唐事,哪一宗哪一件不够咱们喝一壶的,现下里清醒的,怕只有你我二人罢了,连带的我们老爷,只怕也不觉得有甚么罢!”
即便是屋里烧着地暖,也无法让王熙凤急剧冷却下来的体温回暖。贾琏满脸怒色,说罢再看自己媳妇,竟是脸色煞白,目不聚焦,知是将她吓住了,忙将她搂住抚慰,“凤儿莫怕,也不至于此。”
好半日才将自己声音找回,王熙凤垂眸哑声道,“我只当这几年经营,好歹也能挽回一些。”她知道贾府的下场,可是她改变不了自己嫁进贾府的命运,所以汲汲营营算计,不过是为自己和在乎的人争取一线生机罢了,现下里看来,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仍旧被整东西两府带进沟里不得翻身。
贾琏却是会错了意,听她这般说道,又想起自她嫁与自己后大房的所有改变,心中愈发庆幸。又见媳妇小脸儿煞白,知是将她吓得狠了,心中不忍,忙将话说完,“凤儿莫怕,你也知咱们这几年经营,我虽无十分把握,却也不会就此跌入泥里的。你且宽心罢,便是舅舅与林姑父,也不忍见咱们这般倾覆的。”
抬头看他一脸笃定,心中稍稍安定,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许是两人皆是心中有所思,各自枯坐半日,贾琏往外头看一眼天色,起身道,”凤儿与我一道去前头。”王熙凤点头应了,换过衣衫后,与贾琏携手去了前院。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隐隐猜到了一些,心中愈发安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