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与四大丫鬟谈过之后,足足过了五日,玉簪第一个找她回话——
“郡主,婢子确实无心嫁人,今生只想陪您身边,只要娘子不嫌弃,婢子想服侍您一辈子。 ”
玉簪跪萧南面前,无比认真说着,之后重重叩了一个头,久久不肯起来。
萧南瞧了,无声叹口气,再次确认:“你真想好了?即使没有夫君疼爱、没有儿女绕膝?”
萧南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年岁大了,寻不到好人家?你放心,单凭你是我襄城郡主首席大丫鬟,就是京中小官小吏也嫁得,且绝不是什么填房继室。”
唐律虽规定良贱不婚,但规定是死,人却是活。
只要玉簪想外嫁,萧南绝对能给她弄一个极好身份,让她风风光光嫁人。
玉簪抬起头,白皙额头有些发红,她迎向萧南双眸,坚定说道:“婢子知道,只要婢子想,郡主定会帮婢子达成心愿。但,婢子想了又想,后还是想留郡主身边。”
还有一句话玉簪没说,凭借她是郡主宠婢身份,她定能寻个好亲事,嫁人后婆家看崔家面子上也会对她多有礼让,小家庭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只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生活,她已经习惯了崔家生活,也习惯了服侍郡主。
而且说句私心话,以她对郡主了解,只要她全心服侍郡主,将来她老了,郡主也定会好好对她,她境况绝对比嫁给良人或者嫁给府内管事要好许多。
至于男人、孩子什么,玉簪想都没想。她可没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卖掉,随后又辗转被人送入萧家。
男人,绝对是靠不住东西。孩子,呵呵。她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又何必生出一个无辜小生命让她为奴为婢?!
玉簪下定决心,再次用力叩首,“还请郡主成全。”
“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想嫁人,那就继续跟着我吧。”
萧南见玉簪坚持,也不好勉强,只得答应下来。
第二个来寻萧南是玉兰。她红着一张俏脸,羞羞答答说,“郎君身边阿大极好。”
阿大并不是家生奴。甚至不是崔家奴仆。他原是街上游侠儿,偶然与崔幼伯相识,崔幼伯欣赏他侠义和功夫,主动聘请他做自己亲随,象征性签了十年活契,如今已经过去了年,很就要期满了。
萧南见过阿大。那是个健壮西北汉子,德行也不坏,且心思灵活,并不是有勇无谋武夫。
至于玉兰为何相中这熊一样魁梧壮汉,玉兰羞得细若蚊呐说道:“那日去东市买丝线,路上有一匹马惊了,险些撞上婢子马车,斜刺里冲出一位侠士,将那惊马拉住……婢子事后打听,原来那人竟是郎君亲随……”
典型英雄救美呀!
而且这位英雄还是个马上就要自由良人。
玉兰眼光不错。
萧南答应了,“只要阿大愿意,我定会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玉兰谢了又谢,欢欢喜喜去了。
当天傍晚,崔幼伯下衙后,一家人照常吃饭、饮茶、聊天。
耐心听崔幼伯说了些京中八卦,萧南试探问道:“有件事,我想跟郎君商量一二。”
“何事?”崔幼伯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便喝了起来。
“郎君身边亲随,有个叫阿大,郎君对他家中情况可还了解?”
“阿大?”崔幼伯咽下嘴里茶汤,不解看向萧南,用眼神无声询问着。
“是呀,他是哪里人士?年方几何?可曾婚配?”萧南也没绕弯子,直接问出想知道情况。
崔幼伯想了想,不太确定说道:“他是万安县人士,今年二十有七了吧,应该没有娶妻。”
没遇到崔幼伯之前,阿大过得有些落魄,似他这样家务恒产游侠儿,即便是良藉,也很难娶到合适妻子。
萧南嘴角抽搐,这人也真是,人家好歹跟了他近十年,他对人家居然如此陌生。
看来,靠崔幼伯是不成了,萧南端着茶盏,想着改日唤那阿大进来让她亲眼瞧瞧,顺便亲自问问他,若是可以,当场就敲定两人婚事。
崔幼伯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鼻翼,“娘子,你不会是想帮阿大做媒吧?!”
萧南倒也没有隐瞒,直接点头道:“嗯,咱们家里有不少丫鬟、小厮到了婚配年龄,我正想着如何安排呢。对了,郎君,你身边除了阿大、阿二等人,翰墨澄心他们也都不小,按家里规矩,他们也该娶亲了。”
崔幼伯闻言,稍稍一想,似是核对几个小厮年纪,片刻后,他点头,“嗯,他们确实该娶妻了,这事儿就交给娘子安排了。”
“好,”这本就是主母该管事儿,萧南没有理由反对,不过她还是提醒着:“郎君抽空也问问他们,想要个什么样娘子,省得成亲后两口子过得不和睦。虽然他们身份卑贱,娶谁不娶谁由不得他们挑拣,但我看他们服侍郎君极用心,便给他们个恩典。”
崔幼伯对这些琐碎家务事并不感兴趣,但瞧萧南重视他身边人,不免有些高兴,连连点头:“好好,一切都听娘子,待他们亲事成了,我让他们给娘子来磕头谢礼。”
说着说着,崔幼伯猛然想起一事,他偷眼看了看萧南脸色,斟酌良久,才讷讷说:“娘子说到奴婢们婚配,我、我想起一事——”
见崔幼伯吞吞吐吐,萧南便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故意侧着头、微皱眉心,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崔幼伯愈发觉得嗓子干涩,忍不住吞咽了几下,道:“昨日赵妈妈寻我,给我送了些亲手做吃食,娘子孕吐厉害,闻不得鱼腥味儿,我便没把那鱼羹带回来……赵妈妈偶尔提了句,说、说她家小儿子,如今府里门房当差,今年、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她、她想求娘子帮她家三郎寻个好娘子。”
磕磕巴巴,崔幼伯好容易把话说完,然后就眨着眼睛看萧南,满眼期待。
萧南不动声色,笑着应道:“既是赵妈妈儿子,那也就是郎君奶兄弟,我理当帮忙。”
她觉得,赵妈妈既求到了崔幼伯那儿,绝不是为了主人随便给她儿子配个丫鬟这么简单,唔,或许,赵妈妈已经有了人选,且这个人还是她萧南颇看重。
崔幼伯原就不擅长这种事儿,这会儿正尴尬着,见萧南爽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暂时忘了赵妈妈还有个委婉备注:老奴看娘子身边玉莲甚是稳妥,若是能有幸娶到这样好女子,真是老奴一家幸事呀。
次日,萧南寻了个由头,把阿大叫进内院问话。当然,依着他身份,他只能廊庑下待着。
隔着屏风,萧南根本看不清阿大样子,不过她问了几个问题,阿大都回答得很不错,她当下便有几分满意。
随后,萧南便问起了阿大个人情况,比如家人呀、婚姻呀、未来有什么打算呀……
阿大早就听府里人议论,说娘子正给府中适龄奴和婢们婚配,今日娘子唤他来,他就隐约猜到了几分。听了娘子话,他加确定了。
先是照实回答了问题:“某尚未婚配,家中已无亲近长辈。”
说着,阿大躬身行了个礼,请求道:“听闻娘子近旁服侍女子皆贤惠柔和……某虽粗鄙,但家世清白、略有薄产,欲聘一贤者为妇,求娘子成全。”
萧南很满意,不过还是问了问阿大未来打算。
阿大对此也早有答案,他愿意投身崔家为部曲,继续做崔幼伯贴身护卫。
萧南满意了,于是当场敲定了婚事,并商定了婚期,决定年前将玉兰嫁出去。
玉兰亲事定了,接着便是玉莲和玉竹,她们两个倒也干脆,直接把相中对象告诉了萧南。
玉莲看中了大管家崔义儿子,如今客舍当差崔德明。
而玉竹则看上了萧南陪房萧海,如今城郊田庄做大管事。
萧南便命人去寻崔义娘子和萧海阿娘,分别跟她们谈话,两人一听是萧南身边大丫鬟要嫁人,都暗自欣喜。
别看玉莲和玉竹年纪大了些,但人家主人跟前受重用呀,尤其是玉竹,还没嫁人呢,就帮着萧南管家,这样儿媳妇娶进门,绝对能让全家受惠。
就这样,除了玉簪,其它三个大丫鬟全都有了归宿,萧南给每人准备了丰厚嫁妆,不出一个月便将她们全都嫁了出去。
不过,她们虽然嫁了人,但还是继续当差,所以对于萧南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
这日午后,崔幼伯抱着一卷书卷窝衙门里,忽而有内侍来传,说太子召见。
自从做了太子舍人,崔幼伯一直都很闲,终于得到太子传召,他很高兴,整理了衣衫便匆匆跟着内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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