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早有预备，李恪元原本从容的表情却还是停顿了一秒。
台下的沈嗅薇，无意识捏紧了手心、调整了坐姿。细密的汗珠在额头汇聚，不单是因为这会场热浪层层袭卷，更因为那预设的答案令人心虚。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淡然处之——这是李恪元要处理的麻烦事，不关她的事情……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而呼吸紧促，明明需回答问题的不是她！！！
李恪元抬手握住面前的话筒，微倾上前：“以前家里酿酒，酒罐会埋在院里，新酒变熟需等六年。六年，我们能够遗忘很多事情，更能够确定很多事。今年，是我认识沈嗅薇的第六年。”
他没有照本宣科，也不算撒谎，模棱两可的答复却能留下无限遐想。
高招。沈嗅薇也忍不住在心底鼓掌。
李恪元回答完这问题后，立即向旁微颔首，主办方即刻会意，大步向前流利背出结束语。同时有工作人员涌上，分别指引李恪元和台下的沈嗅薇离开。
媒体见面会，结束了。
按照主办方的原安排，各家媒体收好机器缓慢退场，却有娱记带着摄像师飞梭人群缝隙，用黑洞洞的摄像头追上沈嗅薇：“沈嗅薇，李恪元说你们恋爱了，这是真的吗，请你发表一下意见！”见有人带头，不甘落人后的他家也蜂拥而上，沈嗅薇被后背的力量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
——难道，预备给李恪元的答案轮到她来使用了吗？……她是无辜的呀……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有没有话想对粉丝说？”
接连的问题并着热浪滚来。她原想高抬头颅傲然穿过这八卦的人潮，却意外发现从胸腔涌上喉咙股的压迫感拖累了她的脚步。退场通道突然亮起一排灯，逆着探照灯，她辨不明方向，踏出的每一步仿佛落入虚无。
沈嗅薇抠住了自己脖颈，左右盱衡，心中叫苦不迭：糟啦，不会是，要在这里发作哮喘？
迷惘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渐渐收紧。空气中淡淡的松林香依稀游来，后背靠入一片切实的温暖。
“别怕，慢一点，跟着我走。”指尖的温暖带来力量，温和沉静的声音令她镇定，压迫感也随之趋于平缓，渐息，目光所到处也逐渐清明。
身旁的人，是李恪元。
依照李恪元的指挥，沈嗅薇顺利突出重围，抵达清静。
“谢谢。”
“是该谢我，没有任你自生自灭。”他一脸苍白却不忘薄舌。
“你没有照脚本念。”
“你何时见过我穿过山寨的西服？”李恪元反问。
沈嗅薇立刻笑了起来：“你也觉得那故事编得好肉麻对不对？据说这种段子大家都喜欢，千里来相会什么的。”
李恪元敬谢不敏：“别，我不扮许仙。”
沈嗅薇开怀，抬头细端看李恪元。如果仅是靠媒体宣传包装出来的美，那就不会有眉宇间那清朗的气韵。
似乎，和自己以为的那个人有些微出入。
入夜。
袁放真独坐在只亮单盏落地灯的办公室。
刚从媒体会现场归来的员工提交了本次李恪元见面会的报告和相关影像，袁放真俯身在一叠资料里扒拉了两下，迅速找到标签上写着“沈嗅薇”三字的U盘，插入电脑。
今早，在沈嗅薇离开会议室之后，吴辉焦灼仓惶送上热水与药片，却被李恪元隔开，他抬着冷汗淋漓惨白的脸责问他：“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准我插手的完美的解决方法？——我和沈嗅薇是交往的关系！你这样拉她下水？”
“注意你的用词，是等价交换，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别忘了，先拉她下水的是你。”
若不是吴辉强拉走摇摇欲堕的李恪元，袁放真无法保证自己能抑制得住怒意。
无知、无理、无常！
阒然无声的办公室，唯有电脑屏幕微光明灭，上方浮现的是一张冷艳的面容。
画中人先是冷然端坐，姿态傲慢。但随时间线渐长，那双眸子熠熠有光，如绸流动，配合采访的背景音，她时而惊愕、时而欷歔、时而恼怒、时而恍然……
他自认为必定能打动她们的那几个大制作在投影仪轮流切换，她的目光未投来一分，自始至终，她只伺探李恪元。
猛然，屏幕里的女孩抬眼，目光与他相撞并巧然一笑。
明知她是对着镜头，袁放真却忍不住心头一震。
这个沈嗅薇，到底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