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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台台高入云霄,是所有国家最高的楼宇,有九曲路拾级而上,登上巍峨的高台,晴朗的日子可饱览方圆二百里范围内湖光山色和田园风光,其景冠绝江南,闻名天下。高台四周栽上四季常开的花卉和果树,横亘五里,还建了灵馆、挖天池、开河、造龙舟、围猎物,专供夫差游乐。
西施用桂花露洗完头,站在姑苏台顶上吹风,好让风把头发吹干,她平时喜欢站在这里赏景,近可看见姑苏台下繁花盛开绿树葱茏,宫女太监穿梭其间;稍远的湖面上烟波画舫往返于片片银光之间;极目远眺是越国的方向,那是她的祖国,她的故乡,她的所有亲人都生活在那里,每次想起故乡与亲人,不禁让她潸然泪下。
对于祖国,她无限眷恋,但又无法回去,为了讨好夫差,她表面上对他柔情似水巧笑焉然极尽温柔,似乎过着富贵荣华万人景仰的生活,内心想着的是与她心心相印的范蠡,经常梦中与范蠡相会,惊醒之后,听着窗外冷雨细细地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如诉如泣的声响,她泪如泉涌痛彻心扉,甚至怨恨越王把复国重担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娘娘,是不是思乡病又发作了?”
西施蓦然回首,看见夫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赶紧抹去眼角的泪珠,嫣然一笑:“大王来了?我是想家了,伍相国走了吗?”
“走了。”
“伍相国又来劝谏大王不要沉湎酒色?”
“这回不是了。”
“那是为什么?”
“这……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要把我和伯嚭大夫支开?臣妾和大王已经结成了夫妻,大王的事就是臣妾的事,大王的国家就是臣妾的国家,大王既然是我的夫君,就不应该有事瞒着臣妾,应该坦诚相待是不是?”
“娘娘说得好,不过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伍相国是为几把宝剑而来的。”
“宝剑?几把宝剑也值得伍相国跑来禀告大王?”
“不是禀告,是来劝谏孤家命越王把这四把宝剑进贡来。”
“哦,什么宝剑?”
“伍相国说越王铸出了天下无敌的宝剑,叫什么来着……哦,孤家想起来了,好像叫巨阙、纯钧、胜邪、鱼肠,他说如果越王用这些宝剑来攻击吴国,吴国必将灭亡。”
西施一听,立即觉得这个问题不小,她知道越王花重金铸造宝剑是为了复国,绝对不是小事,文种大夫非常聪明,他三年前出使吴国时,曾在西施面前提过越王命欧冶子铸剑之事,他叫西施防范伍子婿提出向越王索要宝剑,要西施想法阻止伍子婿的阴谋,如今宝剑已经铸成,绝对不能让宝剑落入夫差手中,倘若让夫差得到宝剑,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如虎添翼,越国更不是吴国的对手,绝对不能让伍子婿的阴谋得逞!
“大王,伍相国也太小气了,不过是四把宝剑而已嘛,又不是天兵天将,怎么能让吴国灭亡呢?大王何必如此紧张?”
“孤家不紧张,这只是伍相国的想法,他是一国之相,有些事孤家还是要听的,否则要相国干吗?”
“伍相国是在家里呆太久了,怕大王把他遗忘,所以找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谏言,提醒大王不要忘记他,大王何必在意?”
“孤家不是在意,但孤家已答应伍相国向越王索要宝剑,我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不好出尔反尔啊。”
“倘若大王向越王索要宝剑,越王不仅会说大王小气,而且会让越王笑话大王胆小如鼠,不像个大国之君,别说越王是否有此宝剑,即便有,越国也不可能用宝剑进攻吴国,因为越国是大王的臣属国,和大王有结盟之约,越国可能进攻任何国家,绝对不可能进攻吴国,臣妾恳请大王收回成命,不要在鸡毛蒜皮之事上斤斤计较,否则会伤了两国的和气。”西施秋波一转,顺势倒在夫差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夫差的腰,娇媚似花吐气如兰。
“孤家也这么想,但是……”夫差见西施娇嗔的样子,有些动摇了。
“臣妾知道大王为难,大王就对伍相国说问过越国使者了,使者说越王没有这四把宝剑,实际上到底有没有,伍子婿也不清楚吧?要不,大王去问一下伯嚭大夫,他的话也很重要。”
“好,就依娘娘的。”夫差觉得和西施心有灵犀,对任何事的看法都大同小异,他低下头,贪婪地嗅着西施的秀发,一股挂花香味沁入心脾,他情不自禁地把西施抱起来,深深地吻着她殷红的嘴唇……
五天后的清晨,伍子婿因为不放心,又来到了姑苏台找夫差,夫差因为昨晚与西施和嫔妃们饮乐,喝多了,酒后雄性大发,与西施缠绵到五更才睡去,虽已日上三竿,但他还在梦中沉睡。
伍子婿听伺女来报后,气又上来了,他真想踢开夫差寝室的门,把夫差从床上拎起来,但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他根本没那胆量。伍子婿觉得胸中有一股浊气压在那里,很憋闷,他深深叹了一气,耐着性子站在夫差的寝室外候着。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夫差才起床,他走出寝室,看见伍子婿站在那里,一种厌烦的情绪袭上他心头,他皱着眉头刚想说点什么时,伍子婿比他先开口了:“微臣参见大王。”
“伍相国来了?”夫差不咸不淡地问。
“微臣已在大王寝室外站一个时辰了。”
“哦,有劳伍相国了,你怎么不在大殿坐下等孤家,而要站在这里呢?”夫差想:这不是向我抗议吗?
“微臣认为只有站着等大王,才能表达微臣的诚意。”
“伍相国有事吗?”
“有,还是为了向勾践索要宝剑的事。”
“孤家已问过越国使者,他说根本没这回事。”
“大王不能听他一面之辞啊。”
“不是一面之辞,孤家叫伯嚭去越国调查了,在越国卧底的探马来报,说没这回事。”
“大王千万不能听伯嚭的,他一向是向着越国的。”伍子婿有些急。
“伯嚭和伍相国都是孤家的重臣,怎么可能一心向着越国呢?还有,西施娘娘也问过越王,越王说这是无中生有,是某些人别有用心挑拨离间吴越关系。”
“娘娘是越国人,她当然要帮越国说话。”
“越国是娘娘的娘家,吴国是娘娘的夫家,一个嫁出去的女子怎么可能重娘家而轻夫家呢?何况夫家是一国之君,她会那么傻吗?夫家灭亡她不是要当寡妇吗?”夫差开始不耐烦了。
“大王,这是我的女细作从越国带回的消息,绝对不会假,请大王相信微臣,微臣可以用人头担保。”
“女细作?她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你带她来见寡人,把情况说清楚。”
“她叫罗依然,是我从小训练出来的细作,她现在……她已经变节投敌了……”
“这样的细作带来的情报不可靠,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即便是有这些宝剑,孤家也不相信它有那么大的威力。”夫差挥挥手,示意伍子婿走,就像赶走一只苍蝇那样。
伍子婿心一下沉了下来,但他还不甘心:“大王,请三思啊!”
夫差不想和伍子婿再争论下去,一转身走了,伍子婿望着夫差渐行渐远的背影,除了悲叹还是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