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跟随长孙皓多年,却从未见到他这副模样,以往他即使再生气,也从不会如此待她。她隐隐觉得,此时的长孙皓,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虽然风流,却对她甚是宽容的男人了。
这么思索一会儿的功夫,脖子上的劲力又毫不留情地被加大,这时,她喘气都十分困难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月儿心底攀爬上来,难道……长孙皓是认真的?
事态已容不得她怀疑了,脖子上如铁箍般的大手是最好的证据,长孙皓,的确不再是之前那个世子爷了。此次北金一行,让他得到了爱情的同时,还学会了残忍。
有时候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们不会因为你的仁慈而不去伤害你的爱人,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以前对女人太仁慈,才给了她们倚仗,倚仗着他的总会原谅去伤害他心爱的人。
一个成长了的男人会明白这个道理,长孙皓不是对月儿不念旧情,但一味的纵容,向来不会让纵容者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搞不好,就是后患无穷。
所以他此刻毫不犹豫地下狠手,他知道,月儿会说出来的。
果然,娇弱的女子终于撑不下去,艰难说道:“我……我说……”
长孙皓这才松开铁手,静听月儿招供。
月儿软在地上,咳嗽数声,方沙哑道:“是……是长老们派胡不安给我送过来的。”
“哼,”长孙皓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一掌劈下,红木精制的椅子便缺了一块,他随即喝命道:“小康,进来!”
小康低头进了房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月儿不语,静候吩咐。
“叫小安去通知范先生,然后进宫探听消息,你随我去见范先生。”
“是。”小康听命而去。
长孙皓这才整整衣服,冷眼盯着月儿道:“今天姑且就到这里,以后长老们有什么吩咐,先报给我再去做,知道么?以后再这么没轻没重,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月儿被他今晚的举止吓住,唯唯应声,不敢说半个不字。
小康不一会便准备妥当,接了长孙皓悄悄往城中小院去,到得小院时,范先生已经候着了,听到门响,立刻迎了二人进去。
长孙皓带着小康速速进屋,一个坐定,一个站好,行动利索,举止干练,范先生阅人无数,当即觉察出两人的变化来,心里暗暗赞叹之际,也不忘细细观察主子的神态。
“上次传书之后,上京人事有什么新的变化么?”长孙皓问道。
“禀主子,并没有,现在长安公主的婚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将其他事情都掩了下去,蓬莱王那边也没有异动,唯一值得说明的,似乎只有楚知暮回京这事。”
长孙皓抬了抬眼,道:“上次让你们探听他的消息,探得如何了?”
范先生听得此问,忙从架上取了一幅画下来,递给长孙皓道:“这便是楚知暮了。”
长孙皓执起一看,微微眯了眯眼,道:“就是他,出兵之前,我在汀兰阁见过他。常将军为什么连夜又找他回武陵,查出来了么?”
范先生摇摇头,道:“楚知暮但凡占卜,定然防人偷听,皇上和蓬莱王如此,常将军也是如此,小健已经想了所有法子,但还是查不出那晚他们都说了什么。”
若在以往,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长孙皓纵然不会太喜怒形于色,脸色神情也定然会有微小的变化,此次范先生细细观察,却丝毫未觉察他的心绪波动,一时只得心下喟叹,为人之主,最忌讳下属人等能揣摩他的心意,长孙皓如今气度大胜以往,的确可以成为众人之主了。
长孙皓略略思索一会,又问道:“长孙皖凯旋回京,皇上有没有嘉奖过楚知暮呢?”
这问题问得有点跳跃,范先生认真想了一回,点头道:“的确有,不过那时皇上高兴,赏了好多人……啊!世子的意思是……”
长孙皓点点头,道:“如果皇上对他嘉奖有加,那么就是他占卜对了。”
范先生不住点头,叹道:“楚知暮有如今名声,的确不是等闲的江湖骗子。他手无职权,却能游走于权贵之间,确乎有他的手段。”他一边说着,一边心中略有担忧,“若他真能预卜未来之事,会不会连我们的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长孙皓摇头,皱眉道:“这我们如何能知道,唉,这个人可真麻烦。”
古人对于卜筮一事,向来迷信有加,若桂玲珑此刻在此听到这番议论,一定会笑话他们了。
他们正说到难办处,大门声响,小康迎了出去,不一会带了小安回来。
小安神色匆匆,略略行礼,便道:“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长孙皓心里一提,虽然自己与妻子心意相通,但方才不防,被穆楚夺了休书去,若他立刻给玲珑看了,今晚可有得罪受了。
小安不安地看了长孙皓一眼,道:“蓬莱王传出话来,说是安平公主得了天花,为防传染,任何人不得探望。”
“什么!?天花!?”长孙皓满脸震惊,不明白事情如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范先生瞄着他的神色又不禁暗叹,听到关切之人情状,世子又不能自控了。
小安继续禀告道:“含元殿已经被罗桦羽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守了起来,如今除了蓬莱王和穆楚,谁也进不得里面,连皇上和太后都被蓬莱王挡在了外面。”
长孙皓越听越听不下去,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不解道:“白天还好好的,定然不是得了什么天花。可是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田地呢?莫不是她生气了不肯见我?那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啊。”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心情顿时烦躁起来。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蓬莱王数月平静,突然间便弄出这等大阵仗,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几人沉思良久,范先生才打破了沉默道:“蓬莱王一向行事谨慎,我们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什么最坏的打算?”长孙皓已经有些失了方寸,紧盯着范先生问道。
“公主既然断不会生病,蓬莱王却突然如此这般不让人出入含元殿,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事情,大到了蓬莱王必须封锁消息,隔绝一切人与公主的来往的地步。试想,能有什么事让一个素来低调严谨的人如此呢?”
长孙皓听得呆住,过了一会才吐出几个字,道:“弄到了这个地步,恐怕……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