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般的痛哭一场后,白彤彤自己也不知道几时又睡着了,等她醒来时,窗外已是天亮,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各种声音,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然后去鞋店看看她的鞋子做得怎么样了,昨天鞋匠是说上午就能取。
街上已经天光大亮,阳光一如昨日的耀眼,稍走动一下身上就冒汗,商店这时候已经都在开门营业,白彤彤走进鞋店,小学徒把她刚完工的新鞋子从后面作坊拿出来,单膝跪地帮她换上。
白彤彤摸出个昨天买的布口袋把她的户外靴收起来,付清鞋子的尾款,接着走出了鞋店。
漫无目的的在这镇子的主路走了个来回,白彤彤最终在一家露天餐馆找了一张晒不到太阳的小桌子,想要杯喝的,问了半天,除了水就是酒,最贵的是蜂蜜水。
白彤彤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让服务生给她一杯蜂蜜水,想多加勺蜜还得多加钱。
蜂蜜是奢侈品,白彤彤牢牢记住了这个认知。
小口酌着这价值半个银币的蜂蜜水,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白彤彤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在这里没有生活目标,身上的这点钱迟早坐吃山空,总不能让她落草为寇吧?
白彤彤有些惆怅的喝着蜂蜜水,她得找份工作。
过于沉浸在自己情绪当中的白彤彤失去了对外界的警觉性,当她刚觉得怎么眼前的阳光又暗了几分,才反应过来是有一伙人站在了她面前。
以艾克斯为首的四个男人,身上带着打过好几架的痕迹,弓箭手身上背着他的那把破弓,左大腿的腿根处扎着绷带,四人瞪着她的样子好似她是他们的仇人。
白彤彤淡定的挥挥手,咧嘴一笑,好像没被他们要吃人的气势吓到,“哟,几位带着好吃的水果出来了?要不要坐下一块喝点?今天够热的。”
可那一伙男人好不容易从森林里爬出来,看到了害得自己这么惨的罪魁祸首,一心只想报仇雪恨。
被个女人算计了,这实在有损他们的面子,何况这女人还偷走了他们的钱,害他们身上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婊子,在森林里放你一马,你倒不知好歹。”用双手巨剑的队长仍然单手一挥,巨剑夹着呼啸的声音刷的伸到白彤彤眼前,剑尖直指她的鼻尖。
街上顿时围过来看热闹的闲人,有战士,也有平民,男女老少乌央乌央的。
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又都很识趣的不靠太近,以免连累自己。
“亏你们一群绅士,说起话来上下牙一嗑,是非曲直都你们说了算?是我招惹的你们吗?你们怎么不告诉他们你们是在森林的哪一段放我一马?”白彤彤手臂一挥,还是把围观群众给拉下了水,“来呀,大声的说呀,告诉他们我们是在森林的哪一段遇上的?”
围观的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宇宙通用原则起劲的起哄,不少人都隐约觉得肯定是这伙男的理亏,在森林里欺负女佣兵是单身一个,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后脚报复了。
白彤彤这一手让这伙男人个个哑口无言,他们要是说了是在野果沟相遇为了争抢水果的话,就算眼前的事情了了,之后他们也会被别人不断骚扰以抢走他们带出来的成果。可实际上,他们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在不能承认野果沟的前提下,这群男人们没那个智商迅速的编一套蒙混过关的借口,而白彤彤也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白彤彤从衣兜里摸出付账的一枚银币,向服务生晃了晃然后拍在桌上,也不要找钱了剩下的当小费,一口饮尽杯中蜂蜜水,舔舔嘴角站起来,龇牙一笑,“绅士们,这么好的天气自己去找点乐子吧,再见。”
围观人群又炸锅了,他们看到了白彤彤刚才笑露的一口白牙,直接把她划到了高级贵族的行列里,毫不留情的耻笑起那群不知好歹的男人们,有的好事者捏着嗓子学白彤彤的腔调一口一个“绅士们”,惹得更多人发笑。
白彤彤无视面前那锋利的剑尖,从椅子另一边绕行走开。
围观人群以为热闹到此为止,也都陆陆续续的要散了。
这时,身后被挂在墙上下不来台的佣兵们突然发难,沉重的武器带着风声就冲白彤彤的后脑袭来。
在众人的一致惊呼下,白彤彤机敏的矮身避开这冲自己脖子砍来的一击,以手撑地脚尖点地,蹲身原地旋转半圈,面向着那个挥剑准备第二下的队长冲去。
她的武器都在钱袋里,这时候去拿显然来不及了,而且拼武器实在是很笨的办法,她看准他们依赖自己武器的弱点,她就跟他们比近身格斗。
在观众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和惊呼中,白彤彤打得她的对手们无招架之力,她紧紧贴住每个对手,以肘和膝盖攻击最痛最脆弱的部位,还让他们队友无法以武器从旁协助,因为一不当心就可能伤着自己人,弓箭手虽然紧张的张着他的破弓,却一箭都射不出。
当场上只剩弓箭手还站着的时候,人群突然被拨开,从人墙后头走出一队新的人马来,是镇长带人过来了。
矮胖的镇长什么都不问,只是指挥着自己的人手把这些惹事生非的男人们驱逐出镇子,然后才仰着头,指着白彤彤的鼻子警告她安分一些。
白彤彤点头哈腰的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让镇长的严厉态度也不由得软化了下来,最后不咸不淡的教训几句,就带着人撤了。
刚才一番打架,没怎么连累店家的东西,白彤彤重新找了个阴凉的座位坐下,打个响指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蜂蜜水,一会儿工夫端上来一喝,甜味更重了一些,而服务生在看出白彤彤很满意之后,带着殷勤的笑脸退下了。
运动过后来点甜食是种享受,白彤彤咂摸着这不便宜的饮料,半闭眼睛靠着椅背,放松肌肉,好好休息。
在轻拂的微风中正惬意着,好好的突然闻到一股香风飘过,然后停在她身边不走了。
白彤彤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睁眼抬头,看是谁打扰了她的安宁。
入眼是两个大摆蓬蓬裙,其中一个镶满了层层叠叠的花边。
白彤彤再叹口气,仰起头,露出客气的微笑,“这位尊贵的小姐有何贵干?”
站在白彤彤身边的正是昨晚上被迫同桌吃饭的贵族小姐和她的高级女仆,一晚过去,女仆脸上仍是高傲的神情,小姐也仍然是弱不禁风惹人怜惜的样子,但眼神发亮,带着一种期盼的目光。
白彤彤颈后的汗毛不禁悄悄竖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防备着。
“我可以坐下吗?”贵族小姐礼貌的问道,笑起来很甜美,发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鼻音,有一种别样的腔调。
白彤彤挑了挑眉,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小姐说话,昨晚除了尖叫没听她讲过完整的话。
“小姐赏脸,荣幸至极。请坐。”
贵族小姐立刻在桌子对面坐下,坐姿端正,不歪不倒,轻咳一声,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是来自斯迪夫奥巴马家族的女儿,我叫罗丝,罗丝塞亚奥巴马,你可以叫我塞亚,罗丝是家里的称呼。”
白彤彤嘴里正含着一口蜂蜜水,听完对方介绍自己家族的姓氏,没来得及换气,赶紧使劲咽下,不顾嗓子眼里生疼,追问道:“奥巴马?!”
“对,奥巴马?你听说过?”塞亚很兴奋。
“噢,这真是……一个好姓氏,非常好的姓氏。”白彤彤觉得嗓子里有些疼得厉害,抓起杯子慢慢抿了几口水,缓一缓。
塞亚没听出话里的震惊,她正高兴自己的家族被陌生人所熟知。
“其实我的家族只是个世袭的低等贵族啦,没有那么有名的。”
“不是啦,你家的姓氏挺有名气的,真的。”白彤彤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坚持自己的说法,“这个姓氏有名到如雷贯耳,虽然是低等贵族,可看小姐的谈吐气质,就知道这家族有着怎样深厚的底蕴,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教养出如此优雅动人的小姐。”
多亏了以前聊QQ刷微博卷袖子掐架练出来的口才,白彤彤才有如此急智。
塞亚越发笑得开心,连带她的女仆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那么,塞亚,特意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塞亚微低下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少女诱人的羞涩,“我这趟离家是要去柴明顿堡与未婚夫结婚。”
“哦,恭喜,美丽的小姐。”白彤彤微微点头,“您别告诉我,这趟远行就您和您的女仆两个人?”
“还有车夫。”塞亚补上一句。
“三个。”白彤彤大概知道对方的用意在哪里了,“贵族小姐远嫁他乡,连个护送的骑士都没有吗?”
“我们奥巴马家族只是个乡下小贵族,家里唯一的骑士还不到十岁。”塞亚轻轻微笑,带了点不安,“柴明顿堡一开始是个军事堡垒,后来成了一个大城市,那里有很多人,有更多的贵族。”
白彤彤安静的听,对未来感到紧张不安的塞亚能在无意中给她透露很多有用信息,没必要打断她越来越跑题的述说。
“我未婚夫家族姓盖尔缇,是我们斯迪夫法赛亚斯子爵的封臣,当然,你肯定知道法赛亚斯子爵,我们奥巴马家族也是他的封臣。几年前我未婚夫到柴明顿堡去给子爵的侄子做事,没法回来结婚,子爵很慷慨的资助了我的嫁妆和路费,让我能够前往柴明顿堡。”
“慷慨大方又好心的子爵怎么没再资助你两个骑士?我以为这也是封君的责任,封臣的子女也是封君的子女嘛。”白彤彤开始瞎扯,谈话要进去下去,必要的搭腔是不能少的。
“嗯,子爵原本是想借我两个骑士的,但很不巧,子爵另有需要早早的把他们都派出去了,只有看守府邸的基本人手,所以没办法借给我,我只能这样上路出发。”
白彤彤无话可说,她只是瞎掰,这都能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能让子爵把手下骑士派出大半,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嗯……”塞亚点头,刚要继续往下说,她的女仆突然插嘴,“小姐,还是赶紧说正事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塞亚不好意思的对白彤彤笑笑,“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我们还是回到正事上来吧。”
“尊贵的小姐不用感到任何不安,尽管说出您的需求好了。”
“如果你眼下没事的话,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护卫,送我去柴明顿堡?”塞亚一口气说完,紧张的看着白彤彤等她的答复。
白彤彤暗笑在心里,脸上却微眯了眼睛,假装有些犹豫的样子,拿腔拿调,“尊贵的小姐,您知道柴明顿堡离这里有多远吗?”
塞亚果然误会,以为这是要谈价码的暗示,“子爵给了我很多嫁妆,我付得起你的价钱,你这么厉害,有你一路护送我也感到很安心,从欣欣镇去柴明顿堡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左右,我一天给你一个金币怎么样?”
白彤彤目前对于各种价码当然毫无概念,但既然塞亚那么兴奋,想必这个价钱应该算是不错,起码赚得轻松,只要保护好这尊贵的小姐免受不该有的骚扰,平安抵达柴明顿堡,送交她未婚夫手上。
“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柴明顿堡的话,我还能把你介绍给其他的贵族女眷,给她们做护卫,远比做佣兵赚钱轻松,起码能节省大量买药的钱。”塞亚生怕对方不答应,又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
白彤彤嘴角上翘,愉悦的笑了起来,“尊贵的小姐说的一点没错,能给贵族女眷们做护卫,又何必做这朝生夕死的佣兵呢。”
塞亚笑得更开心,“太好了,你答应了。”
“那么,接下来的行程,几时出发?”
“明天清早。马车里坐得下,你不用跟车夫挤在前面。”
“好,就这么说定了。”白彤彤伸出右手,示意塞亚也伸出手来,她主动握住她的手晃了一下,“协议达成。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叫彤彤,尊贵的小姐直接叫我彤彤就好了。”
“好的,彤彤。”塞亚指着她的女仆,“她叫芬,车夫叫劳利,是她丈夫。”
白彤彤站起身,向芬伸出右手,“芬需要我的保护吗?”
芬于是学着刚才塞亚的动作,伸出右手一下握住白彤彤,还捏紧了力道,“别以为这是我们求你,别忘了刚才镇长是怎么放过的你,不然你也得赶出镇去。”
得知镇长放自己一马是因为塞亚在背后出了力,白彤彤挑了挑眉,但一码归一码,承情归承情,手上可一点不认输,用更大的力气反握了回去。
芬顿时吃痛,先松了劲,白彤彤也就放过了她,收了手,接着转过身向塞亚道谢。
塞亚没受这份情,反说是对昨晚的谢意。
两人客气了几个来回,终于止了话题,各自分手,塞亚回旅馆休息,白彤彤去做长途旅行的准备,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