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我迈出大学校园,满腔热血,豪情万丈,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明天就到WJ公司报到,我兴奋得一夜无眠。早上8点,我提前半个小时找到了地处闹市的WJ公司。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我数了数,三十九层。我站在它的脚下,显得非常渺小。哇,原来我的单位有这么高大的形象。在WJ公司,我是在最高层还是在最底层?不,我得慢慢地往上爬!
人事部就在三十九层,我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一步一个脚印,这样踏实些,我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然而,要想走到渴望的高度,还得付出一番努力。当我终于爬上三十九层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通过窗口往外看,哈哈,刚才看起来还高大得不可一世的高楼大厦,现在全部被我踩在脚下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有一种居高临下、唯我独尊、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快感——舍我其谁!
找到了人事部,屏住呼吸,我现在就要打开命运之门了。不,潘多拉宝盒,有幸福,有灾难,是幸福多点,还是灾难多些?不管怎样,我都得面对。人生就算是一场悲剧,也要把它演得悲壮些。
我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卟卟卟,就象和尚敲木鱼。谁知,我敲开的是尼姑庵。一个女声从门缝里钻出,“请进”。这是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老土,这个人要么是古董,要么没有什么文化,不然应该说“co*** in——”。推开门,一股冷风袭来,很凉爽。呵,清一色的娘子军,三个女人,一条街,够热闹了,呵呵,我笑了笑。
“你就是北师大的大学生吧?”这声音好象来自远古时代,还没等我回答,又问“池窦富就是你?”“嘻嘻——”,有人偷偷笑出声来,我遁声看去,瞪大了眼睛。
哇塞!一匹美女:俊俏的脸蛋,挺拔的鼻子,樱桃的小嘴,还有一双勾魂的眼睛,上帝为了造就这么一个尤物,肯定倾注了不少心血,精雕细刻。我的眼光已经在她身上凝固了,以致古董说什么已经心不在焉了。我知道她笑什么,哎,都怪老爸。中国的历史那么悠长,汉字成千上万,怎么偏偏选中这三个字呢?“池窦富”——“吃豆腐”!
为了这事,我从开始会说话起,就和老爸进行了艰苦的斗争,可是到最后,我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老爸说,这事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祖父。这个老爸,一点都不负责,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祖父?他在我会说话之前,担心我会找他麻烦,就匆匆忙忙地赶着去见上帝了,叫我怎么抗议?我哇哇大哭,他只当我肚子饿了,或是哪里不舒服,其实是我心里不舒服!哎,祖父***着我“吃”也就罢了,还要把“豆腐”泼在我脸上,真过份!池窦富——吃豆腐,名副其实,害得我见了漂亮的女孩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哦,我就是池窦富。”我笑了笑,点点头,说。
“无线电部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已经和巩经理说了,你现在就去找他。”古董说。哈哈,我还是一个人才,而不是废材,谢谢抬举。为了这句话,我看了她一眼,满脸的沧桑,头发有些花白。听说,在机关或国营单位,如果你没有关系,升官的唯一标准就是看你头上有多少白发。看来,她是这里的头头,我在WJ公司的升官发财梦,很大的一部分就看她的喜怒哀乐了。
我陪着笑问:“几楼?”
“一楼”
“一楼?不会吧?要把我踩到WJ公司的最底层?”我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乘着电梯,从三十九楼下滑到一楼,有一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我还有机会往上爬吗?
一楼是商场,还没开门,营业员聚在一起,象是要开会。经理室敞开着,看来这里随时欢迎我,不象上面,把我拒之门外,要进去,得敲门,非经许可闲人免进,真是高处不胜寒。我径直走进去。
“请问哪位是巩经理?”
“我就是。”
应答的是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尖嘴猴腮,这与我印象中肥头大耳的官僚形成很大的反差。吃吃喝喝得少,也就清瘦。看来,他是一个为官清廉的好上司。他的头发梳得贼亮发光,一只苍蝇企图在上面落脚,结果一不小心,从他的头顶一直滚落到他的脚下,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他一抬脚,“啪”的一声,可怜的苍蝇瞬间成了肉饼。
不会吧?给我一个下马威,杀蝇给人看?巩经理把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象是鉴别一件艺术品是不是赝品,而后说:“唔,年轻人,跟我来!”
我感觉自己象一只哈巴狗,被主人牵着,走到外面的商场。不!这辈子我绝对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要自主自立!
我和巩经理的出现,立即引来了众人的眼光。只见巩经理举起手,对着员工喊话:“大家注意了,这位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大学生,叫池窦富,我们的新员工,大家热烈欢迎。”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欢笑声,呵呵,我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谢谢祖父。
每一次,当我听到掌声的时候,我对祖父不再埋怨,而是心存感激了。如果不是他给予我这么标新立异的名字,我可能不会那么惹人注目,也不会得到那么多掌声。有掌声,随后一定会有鲜花。
全场人一齐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还伴随着啧啧的称赞声,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感觉自己真伟大。真想向这帮未来的同事们“嗨”一声,然后来一个飞吻。
“为了增进我们之间的交流和了解,使新来的大学生很快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今晚在金宝酒楼为小池设欢迎宴。”巩经理的“宴”字未落,比刚才更大的掌声和欢呼声暴风骤雨地袭来。
我感激地看着巩经理,向大家躬身,说:“谢谢”。巩经理一挥手,大声说:“散会!”随即转过身,对我说:“小池,今天火车站到一批货,等会你就和司机去。”什么?把我当作搬运工?刚才还***着我,一转过身,就给我一巴掌了,什么世道啊?!
一天都是拉货,很累,但想到晚上的一顿酒宴,又来劲了。我不想满身臭味地去赴宴,于是下班后洗了澡,换上了中午在地摊上买的15元一件的衬衣,整个人也精神多了。当我走到酒楼门口时,大厅里传来了“要做就做最好,步步高….”的歌声。
“让我们用掌声和鲜花欢迎大学生的到来。”巩经理一边鼓动,一边向我走过来。话声刚落,一个长着两个小酒窝的美女捧着一束鲜花飘然而至。“呵呵,要是用她的两个酒窝来盛酒,嘴唇轻轻一咄,多美妙啊!”我一边狂想着,差点忘了鲜花。在美女的陪伴下,我由巩经理引领着走近餐桌,巩经理做了一个手势,说:“来,小池,坐。”我新来咋到,岂敢和经理平起平坐?想谦让,但盛情难却,惶恐惶恐地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巩经理带领大家向我敬酒,并一一介绍,原来同桌都是领导。但我感兴趣的只是身边的一个美女,叫田静静,就是人事部的那个女孩。我的左边是上司,右边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孩。上司令我受宠若惊,美女使我坐立不安。秀色可餐,酒不醉人人自醉。别人的祝词和恭维,我满不在乎,惟独美女的祝贺让我激动:“小池,我代表人事部祝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我两眼发直: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歙,声音很甜,甜得我就象被灌了蜜糖。猪,我怎么那色!
不知酒过了几轮,也不知是心醉了,还是身真的醉了,总之有点迷糊。再坚持下去,惟恐会失态,于是提前告辞。巩经理执意要驾车亲送一程,但我没有接受。我瞄了一眼田静静,田静静也回眸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暗喜:郎有情来妾有意。月亮走啊,我也走,我送阿哥到门口。我整理一下衣裳,故意稍停片刻,可是,静静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有点失落。静静啊,你怎么不了解哥的心情啊。哥想你,不只是传说。
走出空调的冷气氛围,一股暖流蜂拥而上,再加上汽车喇叭声声的警告,我倒清醒了许多。身上只有五块钱,那是中午十五块钱买了一件衬衣剩下的,打车不可能,只好等公共汽车。候车的时候,也许我身上的酒气太浓,人们远远地避开,象逃避瘟疫一样。哼,哼,哼,他们哪里知道,今天我可是明星,掌声四起,鲜花满道,还有美女!哈哈哈!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应该及时行乐,十年寒窗实在浪费。
“小池!”一辆摩托停在我跟前,哇,又是一位美女,今天艳福不浅。“我送你。”哦,是田静静。立刻,周围的“饿狼”都投来了凶狠而嫉妒的眼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我听到了一声声的叹息: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呵呵,如果鲜花没有像我这样的牛粪提供营养,她会开得那么娇艳吗?会开得那么灿烂吗?笨!蠢!我得意地跨上摩托,趁田静静没注意,向他们做了一个鬼脸:气死你们!
我压着田静静的裙子了,她下意识地扯了扯,但满脑子的坏水怎肯让我轻易挪开?我五百年之轮回,只为了眼前的这位美女。见我没有放过裙角的意思,她也不再拉扯了。是啊,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呢?我得意得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看着静静美妙的身姿,披肩的秀发,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刚才已经七分醒的头脑,又如痴如醉了。这不是梦吧,我和美女那么亲近,嘴只需稍微向前,就可以亲到红苹果般的脸蛋,甚至她脸上的绒毛,我都可以一根一根地数出来。
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这么亲近过,我已经感受到她的气息正在慢慢地向我包围过来。我的脸在发烫,心在扑扑地乱跳。渴望突然刹车,让我前倾,真正吃一回“豆腐”。
每一次的转弯,每一次的减速,我都会夸张地向前倾,渴望能和她碰撞,擦出火花。可惜啊,可恶的弯道太小了,减速太缓了,根本没有机会。哎,老天不长眼。
“轰——”两眼一黑,哪个乌龟王八?!我暗骂道。在美女面前,再大的火气也得压下去,绅士一点。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谢谢老天的美意,美女被我压在下面了!哈哈!但愿长醉不愿醒,我闭上了眼睛,假装晕倒。
“小池,你怎么啦!”美女惊慌地摇晃着我。
哇,实在太美妙了,哪怕是多醉一秒钟,也是最大的幸福!
“小池,醒醒,别吓我!”美女急得哭了起来。哎,也罢,豆腐不能一次吃完。就像喝红酒,要一点一点地品尝,才有情调。我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顺势使劲地压了一下美女。我不知道,吃了这顿之后,还有没有下顿。
美女也爬了起来,关切地问:“小池,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身体没事,但脑袋有事了,我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位美女。
“哎哟,你的衬衣?”
“唔——?”我一看,衬衣已经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让我袒露心胸了。哎,只可惜美女不懂我的心扉。
“我可怜的衬衣啊,我的形象全都靠你来包装了,你怎么那么薄命?那么狠心啊?”我在为不幸的衬衣念悼词。
“对不起,小池。”美女满脸愧疚。
回到家,我久久不能入睡,不断地回味着摔倒的那一幕。想想美女为我滴下的那几滴眼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