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的速度倒是快。”
苏灵玥隔着屏风正在和沈珏说话。
虽然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是她的安排没错，但是沈珏的速度这样快，却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就算小桃仙那里是早就安排妥当了的，可要寻一个有胆的去胖揍孙廷方还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孙廷方说起来也是寿宁伯的儿子，和一般的平头百姓还是有不同的。
“有一百两银子，任何一个乞丐都能成大爷。”沈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只是可惜了我一张脸面，再是不好拿出来用了。”
“我想那位孙公子在京城里，这类地方也肯定没少去，所以与人有口角什么的，也该是有的。”
“所以我就寻了个机会，去找了城里的几个混头，说是与这孙公子之前在京城就有过节的，如今在蜀川偶遇，便想借机出口气。”
“也就不到一百两银子，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沈珏笑嘻嘻的：“只是那姓孙的挨了打，还以为是英雄救美呢！”
“……”苏灵玥叹了口气，依着沈珏的性子，这黑锅如今也不知道是扣在谁头上了。
不过不管谁倒霉，这事情倒是成了。
给那几个婆子找点事情干，总好过她们一直在府里溜达折腾。
“不过，姑娘你这安排，真的就能让那几个婆子安分下来么？”沈珏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一本正经的问苏灵玥。
苏灵玥没有回答，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不可能。
在表少爷出事的第三天，沈珏便拿着一封书信回来给了苏灵玥，里头的内容十分详尽。洋洋洒洒的数十页将如今府里的现状叙述了个清清楚楚，最终目的也很明确——
情况不妙，请求支援。
“难不成她们还想把整个寿山伯府搬过来？”看完信件，苏灵玥很是有些无语。
不过由此可见，寿山伯府对苏家的惦记，还真是深到骨子里了。若是这一批人处置的不妥当。那么接下来只怕才真的是麻烦不断呢。
轻抚着手炉上的描金彩绘，苏灵玥轻声发问：“送信的是谁？”
“好像是里头那个罗婆子的内侄子，已经让我打晕关到地窖里头去了。”
沈珏笑眯眯的整了整衣袖：“每天一顿水饭，时间长了也就没力气折腾了。”
“对了。小桃仙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纤巧阁那边有动静了。”
沈珏见苏灵玥不开口，也就很自然的想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又似刚想起来一般回头开口：“据说是从京城那边送过来了一批东西，估计应该是蜀锦。”
苏灵玥让若菊的弟弟递信给莫管家的当天，莫管家便借着裁新衣的名义去了纤巧阁。虽然没有见到被控制起来的楉管事，却还是让他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细节。
而因为有苏灵玥的那句提醒，楉管事这边也有了动作，抢先一步去了官府提出了质疑，治罪楉管事的事情，便被压了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接触，苏灵玥才知道玲珑阁的头牌娘子小桃仙。居然是楉管事的亲外甥女儿。
当年逃荒求生，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楉管事去了京城绣坊一呆就是十数年，而小桃仙也因为父母双亡而沦入青楼。
苏灵玥的帮忙让小桃仙很是感激，所以在苏灵玥请她帮忙请孙廷方入局时，她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进行了下来。
对此周妈妈的解释是好人有好报，面对周妈妈一通夸赞，苏灵玥难得的有些脸红——其实她的初衷，是为了挖纤巧阁的墙角，为自个儿开绣坊招人来着。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无心插柳罢了！
不过也因为小桃仙这次的帮忙，苏灵玥也不好再消极怠工，开始更加积极的投入到了营救楉管事的行动中。
她自己也很清楚，她提出的那个质疑顶多只能拖一时，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必须将真相给挖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只是那样一来，纤巧阁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未来自己开绣坊肯定会和纤巧阁有冲突竞争，可是还没开始便树敌，总是不理智的。
于是这几天苏灵玥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头疼。
结果眼下她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别人反倒是先有了动作。
“这不对。”苏灵玥想了想，很肯定的开口道：“既然楉管事的罪名是在收购蜀锦的过程中做了手脚，贪了货款，那么如今京城运来蜀锦，岂不是让这个说法不攻自破？”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珏笑了笑，抬手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来隔着屏风递了过来，早有秋夕眼明手快上前接了就在手里打开呈给坐在炕上的苏灵玥。
“我得了小桃仙的消息，便趁着夜色去了一趟纤巧阁，这便是从那箱子里取出来的布料，姑娘你自个儿瞧瞧吧。”
“秋夕，你看看。”苏灵玥虽然脑子里存着一系列有关锦缎的资料，但毕竟没有具体的实践基础，自然不如秋夕拿得准。
“姑娘，这，这不是蜀锦。”秋夕只捏着料子过了一遍手，便十分确定的摇了摇头：“虽然花纹样式一看上去差不多，但是这并不是蜀锦，而是另一种被绣坊称为‘萱缎’的料子。”
“‘萱缎’？”这个名字让苏灵玥微微一愣，脑子里有关古代绣工的资料里，可并没有这样东西的记录，难道是这世界的本土产品？
“嗯，蜀锦贵重难寻，大部分都被充作了贡品送进了宫中，剩下只有一小部分能够在外头流传，所以能用得起蜀锦的，都是权贵之家的女眷。”有关于布料绣艺，秋夕是如数家珍开口便来：“这样久而久之下来，便常有一些富裕人家想求蜀锦而求不得的情况出现，这样在前朝的时候，一位叫萱娘的织工便仿着蜀锦的花纹织法，制出了眼前这种与蜀锦极其相似的料子，所以后来便称这种料子为‘萱缎’。”
“这样说来，纤巧阁是打算在栽赃嫁祸喽？”苏灵玥冷笑：“千里迢迢运来了这批萱缎做物证，纤巧阁还真是打算把楉管事往死路上逼啊！”
秋夕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苏灵玥面前低低的抽泣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姑娘，求求您了，奴婢的师父她……”
“没事的秋夕，只要有沈公子在，那点子萱缎并不是问题。”苏灵玥示意一旁的若菊去扶秋夕起来，一边含笑扭头看着屏风后的沈珏：“沈公子能去纤巧阁带出这一片料子出来，那自然也能再进去一次对不对？”
“姑娘，您行行好吧！装这料子的箱子，可有三四口呢，小的就是再有本事，也没法扛着那么大几口箱子翻墙爬院而不被人发现啊！”
沈珏一听苏灵玥的话便忍不住哀嚎起来：“姑娘，小的伤还没好呢！”
“谁要你把这些箱子扛回来了？”苏灵玥哼了一声，抬手将炕头抽屉里的火折子取出来递给若菊：“把这个交给沈公子。”
“放……姑娘，您这是要我去死啊这！”沈珏一看若菊手里的东西，只开口嚷了一个字便飞速抬手捂住了嘴，连吸了几口气才把心中的惊劾压下去：“放箱子的地方可是纤巧阁的内库，这一把火下去，闹不好可就……”沈珏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将若菊递给他的火折子塞进了衣袖：“唉，事不宜迟，我还是现在去跑一趟吧。”
“姑娘，这样……好么？”秋夕还跪在地上，因为方才苏灵玥和沈珏的对话而忘了起身。纤巧阁的内室别人不知道，进去过的她是很清楚的。
那里头放着的可有不少好料子，还有难寻的鲛丝线什么的。
要是这一把火下去，可就全部付之一炬了啊！
那纤巧阁的损失，可真不是能用银子来衡量的。
“如果没猜错，明天那些东西就会被抬去衙门，成为治罪楉管事的证据。”苏灵玥叹了口气，眼底有着深深的无奈：“若是还有时间，我也不想如此。”
可以想象到，这样会给纤巧阁带来怎样的打击。
虽然纤巧阁在一些事情上做的并不地道，但毕竟这一切实际上都与她无关。所以她现在让沈珏去放火，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但就算是站不住脚，这会儿再反悔也晚了。
纤巧阁的大火，烧到第二日午后才停下来。
虽然发现的早，抢救的及时，但无奈纤巧阁里存放的大半都是易燃的布料丝线，经营了十数年的老店还是被焚成了一堆残垣断壁。好在纤巧阁旁边的商户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只是墙壁被熏黑了一些，这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万幸了。
消息传过来时，苏灵玥刚用完午饭。
纤巧阁的损失惨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另一个传言却有点让她始料未及——
竟然有人将这次纤巧阁的大火与之前苏府的那场大火联系起来，说是这两家肯定得罪了人，遭人报复故意纵火，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这样的最终结果就是，许久没有上门的夏文书来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