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冒雪返回庄子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苏灵玥这次是真的被累惨了,偎在若菊的怀里,一路的颠簸让她整个人都处在迷蒙状态,直到被若菊裹在厚厚的披风里,由候在外头的周氏抱下马车,她也只微微的睁眼看了看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踏实,直到第二天午时过半才清醒,还是被饿醒的。
若菊见苏灵玥起身,忙领着几个小丫头进来伺候她梳洗。
漱口净面后,她便从一边的暖罩中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金丝红枣阿胶羹捧出来递到苏灵玥手里:“姑娘先喝碗粥垫一垫,奴婢这就去吩咐外头摆饭。”
庄子里自然不比在府里,旁的倒还好说,特别是膳食,是若菊最为放心不下的。
所以一回庄子还顾不得休息,若菊便去小厨房来了个彻底大检查,只让那些个管膳食的妈妈们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做的合不合姑娘的口味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干净!那些个青菜肉荤,还有锅碗瓢碟,什么都得干干净净的,姑娘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个两次,若是这一两次出了岔子让姑娘吃着不顺闹了肚子,你们这半辈子的老脸,可就要泼到沙子里了!”
有着若菊这一番话,小厨房里的妈妈们几乎是彻夜未眠,将里里外外又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晨起若菊去看了一遍,却还是不全放心,又吩咐枫菊和秋夕寸步不离的看着,才敢回来守在房里候苏灵玥起来。
若菊的这番‘折腾’,自然遭到了庄子里不止一个人的不满。
无论年龄资历,若菊都只能算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在老人面子这样指手画脚啦;不过才到小姐身边伺候,就这样嚣张不知规矩,那要再过些日子还得了啊……
丝毫没有因为她是方管事的女儿而有所收敛,反倒是让庄子里那些原本就存着不满之心的人看到了机会,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庄子里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自个儿女儿惹下的这场乱子,方管事却并没有对若菊有什么不满和责备,反倒是将传话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责备的话和若菊所说的几乎一致——
“先不说姑娘到庄子里来本就是难得,就说姑娘的身份,别说是要咱们庄子里连夜打扫个厨房,就算是让咱们这些人的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伺候主子大半辈子,难道连这点子规矩都不懂了吗?!”
方管事开口的威慑力自然要比若菊强许多,这样就算是有不满,也没几个人敢在外头嘀嘀咕咕。枫菊一边将一盘冬菇肉丝搁在苏灵玥面前的圆桌上,一边还不忘将厨房里婆子们的行为当笑话给苏灵玥说了个透彻:“姑娘您是没瞧见,方管家派刘妈妈过来传话后,那些媳妇婆子的表情,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食不言寝不语,虽然枫菊在一旁细细的禀告,但苏灵玥却并没有开口回应半个字,直到她将午饭用完,漱口净面之后,才缓缓的开口:“这样是不太妥当。”
“是啊,那些婆子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枫菊点头:“姑娘的饮食上要格外注意这本就是理所当然,也是她们分内的事情,还这般拖拉推诿,若不是若菊姐坚持又派奴婢和秋夕去盯着,怕她们还懒得动弹呢!”
“那些婆子们固然有错,可我说的不妥,指的是方管事。”苏灵玥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缓缓的站起身却是对守在一旁垂首不言的若菊:“若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姑娘将庄子交给方管事打理,方管事在庄务上确实有有负姑娘所托。”若菊没有半分推诿,恭恭敬敬的跪下请罪。
“我将庄子拜托给你爹,是看重了他的忠心稳妥。要说你爹爹的能力,我是半点不怀疑,但是毕竟在旁人眼里,他的资历确实是有些浅了,比不得那些祖上几代都是体面的管事人家。”
方管事的顾虑,苏灵玥也能想得到。
虽然在庄子里当差,但这些婆子媳妇有不少都是和以前府里的那些仆妇有着联系牵扯的。虽说如今府里干净了,也震慑到了庄子里让她们短时间不敢太过分,可这毕竟只是短时现象。
根深蒂固的习惯,是很难被改变的。
方管事原本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庄稼汉,如今就算是有了这样的地位,一下子能让她们完全顺服却也不可能。
但是这却不是说,她就希望方管事对这些人放任之流,听之任之。
而眼前这个机会,让她正好有了一个开口的理由。
有若菊去开口,她很放心。
苏灵玥扶着桌面站起身,走到若菊面前拉着她起身:“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留在庄子里也是人在心不在,何必呢?”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庄子,是苏家的祖产,并不在出卖的固产之列。
所以对这个庄子里的奴仆进行清洗筛选,是迟早要进行的。当然,若是识时务的,顺从听话安分守己,她倒也不会去刻意为难;可若是依旧屡教不改还存着挑衅不满之心的,也就别怪她不讲情面,反正已经有了前一批送去西北的例子,她不介意再送一批过去为西北的边防事业添砖加瓦。
若菊刚刚起身,便见秋夕挑帘子从外头进来,笑吟吟的禀道:“姑娘,方元盛回来了,在院外候着呢。”
“姑娘一回庄子,奴婢便让元盛赶回府里去传信了。”若菊听了忙低声解释道:“这么大的雪,周妈妈那里肯定担心坏了,再则姑娘这两天也实在是累坏了,所以奴婢便让元盛赶回去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也是给周妈妈递个信儿,让姑娘您好好休息几日缓一缓再起身回府。”
若菊向来在这些方面都是很周到的。苏灵玥笑了笑:“这么短的时间来回,你弟弟也一定累坏了。若菊你出去瞧瞧他就好,我就不见了,免得见了又拘束大半天,大家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