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天气是说变就变。
从沈珏说开始飘雪再往前没走上半个时辰，狂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便将前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车中的温度陡降，虽然炉中的炭火燃得很旺，却依旧无法抵御从四面八方往车内拥挤而入的寒意。还好有沈珏事先的提醒，多了棉衣棉被的保暖，倒也不算太难熬。
“枫菊，取一些酒给沈珏，咱们在车里还好些，还有人跟在外头挨冻呢。”苏灵玥紧了紧身上卷着的棉被，想到马车后还随行的两个小厮，马车里生了炭炉还这般的冷，外头还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子。
风雪越来越大，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菊挑起帘子，隔着雕花玻璃的车窗往外瞧，白茫茫的一片让她的心里越发的焦急没底：“再往前还有很长一段路在悬崖边上，这样大的雪要穿过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再往前一些的半山腰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咱们不行去那里歇一晚。”隔着车门传来了沈珏的提议：“后头跟着的两个，是庄子里的庄丁，对这一带极是熟悉，等咱们安顿好了便让他们赶路回庄子递信。”
“这个办法好。”苏灵玥只略略一想便点头同意了：“咱们随身也带了些东西，一两天也不是熬不过去。只是这风雪太大，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而且雪后路面极其容易结冰，就更加危险难行了。倒不如递信回去的保险。”
“可是姑娘，咱们来庄子的时候可是带了小厮的，怎么这次出发就换成庄丁了？”若菊却有些不放心，只要姑娘没有平安的回府，她心底绷紧的那根弦就不敢松，何况前头的那个男人，还是她一直不能信任的对象：“而且，沈公子你怎么知道前头有座废弃的山神庙？”
若菊是在庄子里长大的，对前往云县的环境清楚是无可厚非。
可是沈珏的话，应该是第一次过来。
为什么连她这个熟悉环境的人都不清楚有山神庙的存在，他却知道？
“换庄丁，是我找到你父亲方管事商量之后的决定。府里的小厮是训练有素礼数周全，可这些东西在这样的风雪里可是半点都排不上用场。何况那些小厮在府里好日子过惯了，如何受得了暴风雪里赶路的罪？倒不如换了庄丁，一来熟悉环境，二来身壮体健，就算是遇到咱们眼前这样的局面，也能独自上路回庄子不迷路。”
对若菊的敌意，沈珏很明白，也能理解。
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贼。自然要防得滴水不漏才更安全。
“至于山神庙，在你们留在庄子里休息的时候，我已经跟着几个庄丁走过一趟云县了。”
沈珏说的很坦然普通，但听在苏灵玥的耳中却是一怔：“你提前走了一趟云县？”
“是的，我对这一带并不太熟悉，眼见着要变天，若是万一遇到点麻烦，也不至于没有准备的抓瞎。”沈珏的声音混着风雪有些发飘：“既然答应了莫管家要将姑娘你平安的带回去，那我就不能失约。”
“公子既然要送信回庄子，奴婢从小就在庄子里长大，也曾在这大风雪的天气独自从云县回过庄子，不如这信，就让奴婢带路送回去吧。”
沈珏的话让马车里沉寂了片刻，等到若菊一开口却把所有人的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苏灵玥，下意识的便叫出了声“不行！”
先不说这外头现在是风雪交加，就算是平常的时候，让一个比她年岁大不了多少的姑娘独自在山野中穿行，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里可不是现世，山中的野兽可是不少。
就算若菊熟悉这里，也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若菊姑娘若是不信在下，不同意这个提议就是了，何必拿自己去冒险？”沈珏对若菊的这个提议也是半点不赞成，甚至对若菊的这份草率还多了几分不满：“再说姑娘防着我也就算了，难道连自己熟悉的庄丁也要防着？”
“不是不信，而是这时候原路返回，一是靠近悬崖难行危险，二则也绕得有些远浪费时间，我曾经和爹前往云县购买药材，回来的时候绕过几次近路，虽然狭窄偏僻，但却要近很多。”若菊起身给苏灵玥掖紧了被角：“姑娘也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孤身一人上路，不是还有两个庄丁一起吗。”
“这还是不妥当，虽然身边有庄丁跟着，可……”苏灵玥还是不同意，虽然说绕近路能节省不少时间，但是偏僻难行的山路，更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就算有两个庄丁一起，她也不放心。
“姑娘放心吧，奴婢之前也是在庄子里呆过的，只是后来才受夫人恩惠去了内宅伺候，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若菊见苏灵玥一脸担心，心中一暖，越发坚定了要带路回庄子的决心：“倒是姑娘，您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这都是奴婢考虑不周的结果，奴婢出去带路也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若菊姑娘说了，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吧。”在若菊说服苏灵玥的当口，沈珏也做了一下权衡，最终他还是支持了若菊的提议：“若是脚程快些，差不多明儿天亮前就能回庄子了。这条道上来往行人不少，如今天寒地冻的，怕是越发的不太平。能少耽搁一些时间自然是好。”
沈珏开口，若菊又坚持，苏灵玥最终还是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一向并不多话的她此时却仿佛被周妈妈附体了一般，拉着若菊的手细细的念叨个不停，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逞强一类，甚至连遇到危险爬树什么的假设也说了一大堆。
听得别说是若菊，就连前头赶车的沈珏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笑，真想不出这样一个娇小姐，竟也还能知道这么多歪门邪道的法子。
“你们别忙着笑，我是说认真的。”苏灵玥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扯着若菊的手道：“不管怎么样，你的性命都是最重要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开口：“若是，若是实在不成，也不必顾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死理儿了，让庄丁背着你走一程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