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快起来,都是落儿的错,是落儿不该狂妄自大杀人性命犯下滔天大罪。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不关爹爹的事,希望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话落,殷梨落从地上站起身,擦干泪水,挺直脊背,尖锐的目光望向皇上。从殿外吹进来一股炙热的风,吹起她身后的墨发丝带,翩翩起舞似蝶纷飞。
“落儿,你给我住口!”殷翼天试图拉住起身的殷梨落跪下,殷梨落挥落他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半响,她淡淡道:“殷翼天,你的女儿殷梨落早死了。我只是依附在她身上,从异世而来的魂魄而已。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谢谢这几个月以来你对我的疼爱,今日若注定我难逃一死,那就是你我父女缘分已尽。还请你节哀顺变。”
众人似定住一般膛目结舌地看着她,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寂静地回响。
殷翼天似没听到一般,怒声道:“落儿,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异世?什么魂魄?”
“殷翼天,不管你相不相信,但这是事实……我确实不是你的女儿殷梨落……还请你……节哀顺变。”望进他悲伤的眸光里,殷梨落突然心生不忍,别过头不再看他。
殷梨落生疏的话语让殷翼天微微失神,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怒不可遏地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小脸。
她刚出生的模样,她学走路的模样,她撒娇的模样,她叛逆任性的模样……一个个清晰温暖的片段在眼前回放,似乎是在昨天,现在她居然说她不是他的女儿。
虽然她至落涯后性情突然大变,但这跟她六岁之前的性格几乎是一模一样。自从她六岁那年独自来到天佑城,回去后就性情大变,变得深沉少语不说,居然还对素未谋面的三皇子一见倾心,为他勤学武功,还扬言要助他为帝。
而到九岁时更是奇怪,那年再度来到天佑城,回去后却变得郁郁寡欢,从那以后甚少再提到三皇子,甚至几天都说不一句话。
这让他很是奇怪,为什么每次来到天佑国,性情就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直到数月前听闻三皇子迎娶邻国公主的消息,她失踪了三天三夜之后,才在断情崖之下找到她。
皇上听她近乎荒谬的话,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忙道:“什么?异世?魂魄?你不是殷梨落又是何人?”
殷梨落并未注意到皇上神情的异样,淡然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反正真正的殷梨落已经跳涯身亡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向皇上磕头认罪。”殷翼天突然暴跳如雷,怒吼一声。
淑妃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捂嘴轻笑道:“哎呦,听听这丫头的满嘴胡话。莫不是被吓傻了?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什么鬼啊神啊的,居然敢在大殿之上妖言惑众。殷梨落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殷梨落厌恶的神情瞟她一眼,对她的乱吠直接无视。
淑妃见她一脸不屑的态度,气的涨红了脸,唇瓣抖啊抖,终究一句话也没说,瞪着两只眼恨恨地望着她。
“落姐姐,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么会不是落姐姐呢?”白铃兰上前一步对众人行了个礼,朝殷梨落问道。
殷梨落唇瓣微张,转念一想,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了的。更何况连自己都对这怪事模棱两可,更不知从何解释,干脆两眼一翻,双唇紧闭,不予回应。
皇甫轩从人群中走出来,笑道:“难不成是落丫头被皇叔吓傻了,此等荒谬的话都说得出。落丫头,皇叔是故意吓你的呢,可别说自己不是殷梨落,不止翼王伤心,皇叔更伤心呢。”
殷梨落读懂他话里的意思,微怔的眼神望着他。皇甫轩投她一个宽心眼色,殷梨落微微点头。
皇甫轩见她难得如此乖巧,眸光微滞,淡淡一笑,走向前对皇上道:“皇叔,落丫头之前的一番辩解也并无道理。她被坏人捉去军营,与将士们厮杀。按理说此次被派去前线支援三皇子的将士,据对非普通将士。然而居然没有一位武功高强的将士上前阻止,试问,落丫头本来就武功尽失,一人之力怎能斩杀整个军营上百号人。而文城主也是在事情过后前来禀告。皇叔,此时需从长计议。”
文言章闻言连忙跪地道:“皇上,轩小王这话可是冤枉老臣了。臣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连夜兼程赶来!皇上,老臣一夜之间丢失那么多将士,心中甚是难受,如果能阻止臣岂会有不予置理的道理。听逃生的将士所言,当时殷梨落小姐杀红了眼,前去阻止的高手都被她全数斩杀了啊!皇上明鉴啊!”
皇甫轩微微挑眉,爽朗一笑道:“那好,我们就把被落儿打死的高手的尸体找出来作证。如果真是落丫头打死的,小王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殷梨落眸光一顿,心中念道:这皇甫轩是救我呢还是害我呢!一个冷眸望过去,皇甫轩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殷梨落白他一眼,心中升起莫名的怒火。
殷梨落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身体里突然涌现出无穷的力量,根本无法控制,见一个杀一个。至于所谓的高手阻拦,应该早就死于刀下了。皇甫轩现下要找来尸体对质,明显是将她推向死路。
也罢,死就死吧!本就孤身一人,生无可念,死无可恋!
殷梨落想到此,眼神似无意一瞟那抹雪白,他依旧是身姿秀雅地站在那儿。阳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垂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都说越美的人越有毒,就像罂粟花。
为什么会心有不舍呢?殷梨落无意识地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眼前泛起雾水,视线变得迷离。
“不用那么麻烦!”
在众人的错愕间,殷梨落右脚迅速地挑起皇甫轩手中的剑。只听“嗖”的一声,剑鞘拔起扔到地上,银色利剑发出凛冽的寒光,殷梨落毫不迟疑地将剑对准脖子,闭上双眼准备一刀落下……
“落儿——小姐——将军——”一声声惊呼从四面响起。
“哐当”一声,是利剑被硬物打落在地的声音。
殷梨落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地面的一抹白绒。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慕容槿,他怀里的白灵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声。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白灵屁股上光秃秃的一片,带着点点红润。再一看地上缓缓飘落的一撮白绒,人们到抽一口冷气。
慕容槿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拔下爱宠靓丽的绒毛当飞刀使。
慕容槿无视殷梨落等众人的吃惊,眸光平静无漪,对皇上淡淡道:“槿不喜见血腥,槿先告退。”话落,轻挥衣袂走出殿外,至始至终都没看殷梨落一眼。
皇上幽眸流转溢出一抹华光。许久,平淡的语气道:“将她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说完,望都不望众人一眼,阔步径直走向殿外。
雪妃喜极而泣,连忙跪地道:“谢皇上不杀之恩!”又转过头对一脸呆傻的殷梨落道:“落儿还不跪下叩谢皇上?”
殷梨落完全没晃过神,在雪妃的拉扯下跪到地上对着皇上远去的背影,语无伦次道:“谢谢……谢皇上……”
皇甫轩邪恶一笑,道:“落丫头,这次算你命大,皇叔饶了你一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任性。”
殷梨落突然想起他刚刚对皇上说的话,怒火顿生,怒视着他。
皇甫轩看她愤怒的面色,心中立刻了然,淡淡一笑并不作声,大步走出了殿外,远远地飘来一句:“落丫头,可要仔细你的屁股。杖责二十,足够让你屁股开花了!这是他日送你的安慰礼,可要好好收着,本小王知道你爱财如命,这可是价值连城呢。”
殷梨落听那调侃之音,嘴唇抖啊抖,从地上站起身,双手接住他抛掷而的一抹嫣红,并未急着打开来看,塞进口袋。
她轻轻扶起跪地的雪妃,道:“姑姑,别哭了。我这不没事么?”
“落儿,杖责二十……那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啊……”雪妃话未说完,鼻子一酸,泪就率先流下来。
殷梨落拍拍胸口,大笑道:“姑姑放心,今日我逃过此劫,又怎会被区区的两根棍子给打死。落儿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殷梨落视线在众人间环绕一圈,问道:“咦?姑姑,表哥呢?怎么不见表哥?”
“澈儿他身受重伤,给他服下安眠散,现在还在寝宫睡着呢。”提及深受重伤的儿子,雪妃忙用丝帕掩脸,泪流不止。
殷梨落脸色一寒,忙道:“表哥是被玄鹰教的人打伤的么?严不严重?”
“胸口被捅了一刀,臂上也受了伤。已经度过危险了,落儿不用着急,太医说还需修养半月才能痊愈。”雪妃擦干泪,淡淡道。
“该死的,玄鹰教!”殷梨落心里顿生恨意,心中暗暗起誓,他日定要一举歼灭玄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