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颜家后,陆明萱又去了一趟端王府瞧卫玉华,既是为如今凌孟祈算端王的人了,更是为她和卫玉华的友谊。
与陆明芙的情况不同,卫玉华再尊贵府里也没个长辈可以领着人伺候她坐月子,帮衬她打点府里一应琐事的,她又不想给石侧妃以任何可趁之机,所以自她临产前半个月起,到如今双满月都快坐满了,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卫夫人几乎就长住在了端王府,反正卫大将军也常年不在京中,家里的中馈则有卫大少夫人主持,卫夫人一年到头不在大将军府都没什么关系。
也所以,陆明萱到得端王府后,接待她的人是卫夫人,她碍于晚辈的身份,少不得在卫夫人跟前儿周旋了一回,才适时提出:“不知可否方便我进内室当面给王妃娘娘请个安,再瞧瞧小世子小郡主,也好沾沾喜气?”
卫夫人闻言,立刻摆手笑道:“你便不说,我也要带你进去瞧华儿的,她听说你来了,也是迫不及待想见你,你还与我这般客气,是拿我当外人呢,还是拿你自己当外人呢?”
陆明萱忙赧然笑道:“并不敢拿夫人当外人,只是不敢乱了规矩罢了。”
想起女儿如今的身份,便连自己这个当娘的在人前见了,都要先行国礼,卫夫人也就不再多说,起身径自引了陆明萱去卫玉华的内室。
相较于陆明芙的珠圆玉润红光满面,卫玉华却面色苍白身形瘦削,一看便知月子没有做好,陆明萱不由暗自纳罕,照理她才一举为端王生了嫡长子和嫡长女,连皇上与罗太后都另眼相看,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瞧着却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这话陆明萱再傻也不会真说出来,便只是在看过孩子们,赞了孩子们一回之后,捡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上次来瞧姐姐时,也没听姐姐说腹内怀着双生子啊,姐姐的体型也是一点瞧不出来,谁知道前儿忽然就得到好消息,说姐姐生了一对儿龙凤胎,这样万里挑一的大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卫玉华笑道:“当时你来瞧过我后,太医其实便已诊出我腹中怀着双生子了,只我的肚子瞧着实在小,殿下怕太医诊断错误,所以不让人先声张罢了,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呢!”
卫夫人在一旁笑着插言道:“你这是随我呢,当初我怀你三哥四哥时,也是一点瞧不出腹内怀着双生子的样子,也所以你三哥四哥生下来就跟哥儿姐儿生下来时一样,比小猫儿大不了多少,当时我还担心,这么小可怎么养得活,谁知道等大了以后,他们两个比谁都调皮比谁都闹腾,白让我生了多少气!”
“外甥肖舅,将来小世子与小郡主定然也与三爷四爷一样,从小到大连个喷嚏都少打,健健康康的不用娘娘操半点心。”全妈妈也在一旁笑着凑趣。
卫玉华笑道:“若真能如此,我便是前世一定烧了高香了。”又问陆明芙,“我算着日子,芙妹妹也该生了,也不知她生了个哥儿还是姐儿?”
“生了个哥儿。”陆明萱笑道,“如今也有快二十日了,母子两个都好,姐姐还让我代她问您好和小世子小郡主好呢!”
“芙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前头那颜大爷才高中了进士,她随即又为颜家添了长孙,这样的运道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卫玉华便笑道。
卫夫人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大家说笑了一回,卫玉华便向卫夫人道:“娘您带了哥儿姐儿下去歇息罢,我有几句要紧话儿单独与萱妹妹说。”
卫夫人听说,犹豫了片刻,才笑着应了,自带着奶子抱了孩子,领着众服侍之人都退下了。
卫玉华脸上的笑在众人退下之后,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抿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向陆明萱道:“早盼着妹妹能来瞧瞧我,与我说说体己话儿了,幸得妹妹今日来了,不然我真快要憋屈死了!”
陆明萱心中一跳,忙嗔道:“姐姐才喜得一双麟儿,正是人人羡慕之时,如何能满口死啊活的,一点也不知道忌讳?”
“有什么可忌讳的,反正再怎么忌讳这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卫玉华苦笑道:“旁人瞧着我才得了一对双生子,照理该是有子万事足才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苦?你不知道,慕容慎他……我才生下孩子不到十日呢,他便与我说,要停了石氏几个的避子汤药,说是横竖如今已经有嫡长子了,自然是越多儿子越好,越多儿子于将来越有利,浑不管我才因为他生孩子吃了大苦头……我真是想想都寒心!”
说着禁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早知他是个这般薄情寡义之人,当初我哪怕让我爹拼着抗旨不尊,也一定不会嫁给他,只可惜这世上惟独不会有的便是‘早知道’,我便是悔青了肠子又有什么用!”
端王竟然一待卫玉华为自己生下嫡长子,便停了石侧妃并几个姬妾的避子汤药?
陆明萱心里霎时沉甸甸的,总算明白卫玉华为何有亲娘照顾,还有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服侍,依然做不好月子了,哪个女人遇上这样的情况,是能心无芥蒂将养身子的?除非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夫君,可卫玉华明明就很在乎端王!
沉默了好半晌,陆明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卫玉华才好,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道:“难怪我方才一眼就觉得姐姐月子一定没做好,不像我姐姐,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气色更是好得不得了,我还以为姐姐是因为生产时伤了元气,后来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所以才这样的,万万没想到……”
话没说完,已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卫玉华已经够难过了,自己还这么说,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急忙之间,陆明萱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好,于是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卫姐姐……”然后沮丧的低下了头去。
不想卫玉华却反倒“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对不起我的又不是你,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也别为我难过,我也就白与你说说而已,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不然难道还能与他一拍两散不成?又不能与我娘说这些,她打小儿最疼的就是我了,知道这些事是一回事,听我亲口说自己心里有多苦又是另一回事,我打小儿便不是个省事儿,让她白操了不知道多少心,我不想她临到老来,还要为我操心……如今与你倒了倒苦水,我心里好受多了,改明儿我也不管旁的了,只管守着我一双儿女过日子,这世间大多数女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别人能过,我自然也能过!”
话虽如此,说话时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却笑中带泪,看得陆明萱心里酸酸涩涩,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片刻之后,她方艰难的挤出一句:“我听凌大哥……我听人说,端王殿下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他那个‘端’字的封号绝对实至名归,姐姐要不开诚布公的与他谈一谈,让他明白你的心意,明白你心里的苦,他自然也就知道轻重缓急了。”
卫玉华转过头去飞快的掖了掖眼角,才苦笑道:“你当他不明白我的心意不明白我的苦楚呢?他心里其实都知道,可他认为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拘泥于这些儿女情长,而我作为他的枕边人,也该与他共同进退才是,想要坐上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位子,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什么都不舍弃罢?可是他压根儿不知道,我连这个王妃都不想做,只想与他过仗剑走马,快意人生的日子,更何况做皇后!”
陆明萱心里越发的酸涩,讷讷的也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好在卫玉华似是也没想她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听自己说话的人,随即便继续道:“他跟我说,长兴侯府虽颇有势力,却最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区区一个妃位,只怕不足以诱惑他们,但若是成为皇子的外家,就不一样了。还说什么就算石氏生了儿子,也休想灭过我的次序去,将来他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儿子的……他如何知道长兴侯府只成为皇子的外家就满足了,万一他们还想成为皇上的外家呢!我儿子又几时稀罕继承他的一切了,相较于做皇后甚至做太后,我更愿意自己的夫君守着自己一个人过,他都知道吗呜呜呜……”
越说越激动,终于忍不住崩溃般的忽然就大哭起来,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整个人也被笼罩在了一层幽怨与哀伤的氛围当中。
陆明萱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卫玉华时的情形,那时候她面色红润,整个人充满了勃勃的生气,谁能想到不过才短短两三年,她便成了这副模样?
陆明萱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了,她忙拿帕子胡乱拭了,犹豫了一瞬后,探身上前将卫玉华揽在了自己肩上,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与力量。
卫玉华似是憋得狠了,被她揽进怀里后,越发哭得厉害了,直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渐次停了下来,拿帕子将自己脸上擦拭得干干净净后,才哑着声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陆明萱道:“让妹妹见笑了。”
陆明萱摇头轻声道:“姐姐与我还客气什么。”
卫玉华就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我与你还客气什么……得亏得未来妹夫投到了我们殿下麾下,不然方才那些话,我连你也不能说了。你放心,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冷哼一声,“石氏别以为生了儿子就了不得了,长兴侯府虽颇有势力,我卫家更不是好欺负的,我倒要瞧瞧,她能在我手下走几个回合,惹急了我,连慕容慎我都不会客气,更何况她!”
陆明萱一直在端王府待到交酉时时才离开,得亏得如今已是春末夏初,天黑得迟了,不然她回到定国公府时天定然要黑透。
饶是如此,临走时卫玉华依然对她依依不舍,一个劲儿的嘱咐她:“以后记得常来瞧我,与我说说话儿,替我解解闷儿。”
亲自送她出垂花门外的卫夫人则红着眼圈,拉了她的手一个劲儿的感谢她:“……你不知道,华儿心里憋着事儿都好长时间了,她又不肯与我说,只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自苦,方才我瞧她虽明显哭过了,精神头却好了不少,都是你的功劳,好孩子,你以后若是得闲,可要时常来瞧她才好,我一辈子都记你的情!”
“呼——”一直到自己的马车出了端王府的门,行出了老远后,陆明萱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里也终于觉得稍稍好受了些。
一旁丹青见她满脸的疲色,忙小声问道:“姑娘中午便没吃什么东西,要不就着茶点吃几块儿点心垫垫,再小憩一会儿,也就该回府了?”
“不吃了,倒是可以眯一会儿。”这会儿心里正堵得慌,别说点心了,就是给她龙肝凤髓也吃不下,陆明萱摇了摇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卫玉华笑中带泪的脸与当初生气勃勃的脸却老是交替在她眼前闪过,让她心里越发堵得慌,晚些时候回到定国公府后,心情依然没有平复,便没有在荣泰居多待,只与陆老夫人问了安,也就先回了空翠阁。
再晚些时候,凌孟祈来瞧她,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问她:“白日里不是去瞧了大姨和小外甥吗,照理该高兴才是,怎么却苦着一张脸,莫不是谁惹着你了?”
陆明萱便把自己之后又去了趟端王府,连同与卫玉华的对话都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叹道:“端王想将长兴侯府牢牢绑到自己船上,想儿子越多越好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如今皇上的四位皇子里,也就平王和他有儿子,儿子越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于将来的大计也越有利……可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唯独忘记考虑自己枕边人的感受,也就不怪前人会感叹‘世间男子总薄幸’了!”
说到最后,忍不住迁怒起凌孟祈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善。
凌孟祈感受到她的目光,忙辩解道:“谁说世间男子总薄幸了,我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总不能以偏概全,一竿子就打翻一船人罢?”
陆明萱冷哼道:“你是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谁说得准,总得真到了那时候才知道,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会像卫姐姐那样,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和血吞,我立马就离开你,连头都不回一下,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唔……”
话没说完,已被凌孟祈以唇封缄堵了嘴,片刻方喘着气松开她,薄怒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说就不说嘛。”陆明萱也意识到自己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不由有些讪讪的,“我也只是瞧着卫姐姐那个样子,心里难受,这才会乱了方寸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凌孟祈沉着脸:“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见陆明萱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他忍不住又放软了语调,“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多在乎你,还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戳我的心窝子,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伤人不成?便是将来我真惹你生气了,当然,我不是说我会找别的女人惹你生气,我既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我是说将来我若在其他方面惹你生气了,你要骂我打我都使得,只别再说这样的话成吗,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陆明萱听他语气里明显带上了几分委屈,越发的后悔,忙圈了他的腰,拿脸在他胸膛蹭了几蹭,才软声道:“我以后再不说了便是!”
他若真敢像端王待卫玉华那样待她,她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她直接就走,头也不回……不过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他们的感情也远非卫玉华与端王的感情可比!
没过几日,便是凌孟祈十九岁的生辰了,陆明萱照往年的例,给他做了四套衣裳并四双鞋袜是日一早让丹碧送了出去,听丹碧回来后说,因府里没个女主人提醒,早起连凌孟祈自己都忘记今日是他生辰了,还是虎子后来想起,使厨房的人做了寿面大家一起吃了,便算是替凌孟祈过了生辰了。
陆明萱不由心酸,转而想起还有几个月她便要嫁给他,以后每年他的生辰都自有她陪着他过后,方稍稍释然了。
忙忙碌碌中,不觉端午又近,老国公爷因说家里除了陆文逐,都已出了孝,整好可以借此机会热闹一番,也让陆老夫人高兴高兴,吩咐陆文廷夫妇好生准备,届时将近亲本家们也请来府里一道乐呵一日。
陆文廷便打发得力的管事去请了长生班的人届时来府里唱堂会,宴席什么的则由陆大奶奶一力操持,陆大奶奶还要准备送往各家各府的节日并陆明欣六月里出嫁的一应事宜,一时间难免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回了陆老夫人,请了陆明萱暂时帮着自己照管几日。
如此到了五月初三,眼见诸事都准备妥当了,陆明萱终于又能心无旁骛的陪着陆老夫人了。
祖孙两个并张嬷嬷正其乐融融,陆大奶奶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面露难色的禀道:“回祖母,方才大姑奶奶的奶娘回来见孙媳,说……说大姑奶奶自有孕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以致吃什么吐什么,如今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她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别说腹中的孩子,连大姑奶奶自个儿都……所以想求孙媳明儿带着五妹妹和萱妹妹去大皇子府开解开解大姑奶奶,说是也许大姑奶奶见了娘家人,心里的郁结就解开了,身体也好起来了呢?孙媳不敢做主,所以来请祖母示下。”
陆明凤奶娘的原话是想求陆老夫人做主将陆大夫人自庄子上接回来,说是有了亲娘的开解与照顾,指不定陆明凤就郁结尽消了呢?
只这话陆大奶奶不打算告诉陆老夫人而已,既是不想惹陆老夫人生气,也是她私心里不想陆大夫人回来,过年那次陆大夫人回来,就差点儿没能再被送回去,后来还是老国公爷发了话,陆大夫人才被送走的。
陆大奶奶虽不怕婆婆的种种恶言与刁难,却也不想日日都白受闲气,所以才折中想了这个法子,由自己带了陆明萱和陆明欣瞧瞧陆明凤去,总好过接陆大夫人回来。
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嫡亲孙女儿,陆老夫人又岂能真对陆明凤不闻不问,不然老人家也不至于将陆明凤一直不能有孕视为自己最大的几个心病之一了,如今好容易陆明凤有了身孕,却怀相不好,她又岂能不心疼的?
闻得陆大奶奶的话,她沉吟了片刻,便道:“之前虽然咱们一直有打发人去给凤丫头送东西,到底及不上亲人亲自去瞧她来得贴心,她自小也是捧凤凰蛋一般被捧大的,如今却是谁都靠不上……也不怪她郁结于心,既是如此,廷哥儿媳妇你明日便带了萱丫头过府去瞧瞧她罢,至于欣丫头,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却是不方便再在外面走动了,便不带她去了!”
陆明萱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对陆老夫人说她不是去大皇子府,大皇子对凌孟祈和她早已是恨之入骨自不必说,如今陆明凤对她也是不怀好意,她除非是傻子,才自动送上门做他们这对奇葩夫妻案板上的肉呢,陆明凤的奶娘说是自作主张来求陆老夫人的,谁知道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陆老夫人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待她说话,已道:“你放心,我明儿让你大哥哥也随你们一块儿去,到时候让他寸步不离大皇子,自然也就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了。你大姐姐未出阁之前与你还算投契,你的话或许她还能听进去几分,不然我也不会非要你去,实在是她这一胎来得艰难,指不定就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我不想她出什么差池,不然明儿我便是去到地下,也不能安心。”
陆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明萱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又不能对她直说陆明凤对自己只怕不怀好意,只得应道:“但凭老夫人吩咐。”
心里已在想着,大皇子有陆文廷应付着应当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明儿她要防的反倒是陆明凤,不过陆明凤再猖狂应当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拿自己怎么样,自己只要把丹碧带上,应当能全身而退罢?
次日一早,陆明萱便换了出门衣裳与头面,同着同样妆扮一新的陆大奶奶一道,由陆文廷骑马护送着去了大皇子府。
相较于如今正春风得意日日宾客盈门的端王府,大皇子府大门前冷清得简直不像是堂堂皇子的府邸,及至进了角门,瞧见大皇子府的长史早领着人在那里候着后,方觉得有了几分生气。
长史上前见过礼后,便领着陆文廷去外院见大皇子去了,陆大奶奶则与陆明萱换乘了一辆大青骡子拉的车,继续往垂花门行去,沿途虽不至于了无生气,却也冷清得让人唏嘘,陆大奶奶不由低声与陆明萱叹道:“大姑奶奶当初出嫁时,是何等的风光,谁能想来,会落得今日这般处境呢?”
陆大奶奶如今虽与陆大夫人不对付,与陆明凤这个小姑却是有几分真感情,如今的感慨与同情也是发自肺腑。
陆明萱却不以为然,吃得咸鱼抵得渴,陆明凤有今日都是她自找的,与旁人何干?便只是缄口不言。
一时姑嫂二人到得垂花门外,陆明凤的奶娘早已领着人在那里候着了,给二人见过礼后,便殷勤的引着她们径自去了陆明凤的上房。
陆明凤穿了件家常的杭绸素面褙子,头发只简单挽了个纂儿,斜簪了支手掌大的侧凤钗,看起来的确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看来她奶娘说她怀像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并不是假话。
瞧得陆大奶奶与陆明萱,她倒是很高兴,不待二人拜下,已一手一个亲自搀了起来,又忙忙命人上茶上点心果子来。
陆大奶奶见状,忙道:“姑奶奶如今身子重,且不必管我们了,我们又不是外人。”
陆明凤笑道:“话虽如此,大嫂子与萱妹妹却难得来我这里,我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话没说完,忽然抚胸捂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两旁服侍的丫头齐齐变色,喊着“娘娘”,慌慌张张拿了盂盆过来,陆明凤“哇”的一声便吐了起来,直折腾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方稍稍好了些。
陆明萱在一旁冷眼旁观至这里,不由暗忖,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只依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