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陆明萱正与陆明芙一块儿做针线,颜家前阵子一连几次打发媒人上门请期,想早些迎陆明芙进门,毕竟颜十九郎开了年都二十了,旁人像他这么大的,大多都是孩子的爹了,他又是长子,他的婚事一日不办,底下弟弟妹妹们的亲事也没有越过他的理儿。
陆中显虽十分舍不得大女儿,但开了年陆明芙就十六了,也是时候该成亲了,况他对颜十九郎这个女婿也是真满意,适当的拿乔可以显得自己的女儿矜贵,若是过分了,以后在夫家难做的还不是女儿?遂在颜家的媒人第三次上门时,同意了颜家的请求,两家一起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八。
如此一来,陆明芙的嫁妆自然也要全面准备起来,其他一应东西自有陆中显与戚氏为她操办,给翁姑长辈们做的针线却必须自己动手,陆明萱当仁不让的帮起姐姐的忙来,如今是一有空闲便在陆明芙屋里做针线,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姐妹两个正飞针走线的忙活着,丹青忽然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便冲陆明萱使了个眼色,示意陆明萱到外面去说话。
陆明萱还没发话,陆明芙先笑了起来:“你们主仆两个神神叨叨的做什么,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丹青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丹青只得拿眼看陆明萱,见陆明萱点头说:“有话但说无妨,姐姐不是旁人,没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后,才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虎子来了,在门厅里等着见姑娘。”
陆明芙闻言,笑嗔丹青道:“不就是我未来的妹夫有话或是有东西带给妹妹吗,也值当你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说完向陆明萱道:“你快去罢,只别误了吃饭的时辰就是了。”
陆明萱的脸皮早被她隔三差五的打趣弄得厚了许多,当然,她也没少打趣她就是了,应了一声:“那我先去了啊。”起身领着丹青袅袅婷婷的自去了。
仍是先去荣泰居与张嬷嬷说了一声后,主仆两个才去了二门门厅,果然就见虎子早已侯在那里了,一见陆明萱便迎上前行礼:“给萱姑娘请安。”一边请安,一边还不忘拿眼觑丹青。
看得丹青是又羞又恼又有几分莫名的喜悦,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便再没抬起来过。
陆明萱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好笑,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等正事说完了,再将丹青留下与虎子说会儿体己话也就是了,遂叫了虎子起来,问道:“你这会子过来,可是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
虎子这才收回了看向丹青的目光,正色道:“萱姑娘神机妙算,的确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压低了声音:“昨儿那个女人事发后,被二皇子当场下令勒死了,只没有发丧而已,据说是二皇子妃考虑到府里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若再传出侧妃暴毙之事,怕落到有心人眼里再生事端,而且也委实不光彩,所以打算让她先‘病’上个大半年的,往庄子上一送,到时候丧事也一并在庄子上办了。”
“死了?”陆明萱不由大吃一惊,不过没忘记压低声音,“二皇子就凭陆明雅屋里几样疑似不是他的东西的男人随身物品,便直接给她定了罪,甚至要了她的命?”
好歹陆明雅也跟了二皇子将近两年了,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二皇子也未必太凉薄太心狠了一些!
虎子点头道:“是,二皇子当场便给那个女人定了罪,然后让两个粗使婆子勒死了她。”至于他们陷害那个女人的详细过程,就没必要让萱姑娘知道了,少爷一早便与他说了,萱姑娘是个心善心软的,让他到时候酌情行事,待事毕后只把结果告诉她即可,过程就算了,没的白脏了她的耳朵。
事实证明少爷是真了解萱姑娘,萱姑娘也的确是个心善心软的,哪怕陆明雅当日那样陷害了她,她的回敬也不过就是让他想办法放几样似是而非的男人物品在陆明萱屋里,再找个机会被人“无意”发现并放出一丝模棱两可的流言,让陆明雅也尝一尝名节被人损坏,清白被人质疑的滋味,以后彻底惹了二皇子的厌,只能在二皇子府苟延残喘,以后再不能兴风作浪而已。
要虎子说这怎么够,那个女人竟胆敢陷害萱姑娘,让萱姑娘受那样的惊吓与屈辱,只坏了她的名节只让她惹了二皇子那个渣滓的厌算什么惩罚,必须要了那个女人的命,方能一解少爷,也解他心头之恨!
所以虎子自回京的第二日,便开始暗中布置起来,先是收买了陆明雅的两个贴身丫鬟杜鹃与芍药,这二人就算待陆明雅有几分忠心也有限,虎子再许以事成后给她们自由身并一笔安身立命银子的好处,她们又岂能不上钩?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好处之下,她们待陆明雅那几分忠心实在脆弱得不堪一击。
然后便是小陈管事了,虎子一样许以好处,后者本是孤儿,虎子给他换了身份,给了他一大笔安家银子,他便出京改头换面重新过日子去了,至于昨日事发现场那个“小陈管事”,则是凌孟祈的一个心腹乔装的。
这些人都搞定了,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人小徐氏了,当然以小徐氏的身份虎子再许以好处也收买不了,他索性也不收买了,只让人写了一封匿名信趁夜送到小徐氏屋里,问小徐氏想不想趁现在陆明雅彻底失势一举结果了她,须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指不定陆明雅将来就又翻身了呢?
虎子的话也正是小徐氏其时担心的,她可不认为陆明雅现如今失了势,便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父亲便有个姨娘是失宠多年后不知道凭借什么手段忽然又得了宠的,之后更是生了一儿一女,年纪老大了还颇得她父亲宠爱,把她母亲恨了个咬牙切齿,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后悔当年没有在那个贱人失宠时悄悄儿结果了她。
小徐氏虽是二皇子的正妃,却从不敢小瞧了陆明雅这个侧妃,当年陆明雅被老国公爷送去大觉寺的事旁人不知道,她那时候与陆明凤还很要好,却是约莫知道的,当时她还曾感叹过陆明雅这辈子是毁了,注定只能在大觉寺孤老终身了,谁知道转眼之间,后者便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傍上了二皇子,还做了二皇子的侧妃,现如今她是惹了二皇子的厌,但谁又说得准她便没有咸鱼翻身之日了呢?
自然是趁现在她还没翻身之前,便一举结果了她,永绝后患的好!
小徐氏遂将信将疑的按照信上说的做起来,先是装作不知情的任杜鹃芍药将灶具食材弄进了陆明雅院里,任陆明雅过了十几日好日子,再在杜鹃与芍药前去“揭发”陆明雅与“小陈管事”通奸时,做出一副气愤之极的样子带了人去捉奸,然后将二皇子请来,让二皇子激愤之下,亲自下了勒死陆明雅的命令。
小徐氏将二皇子的脉号得准准的,他是厌了陆明雅不假,也让自己的贴身小太监们羞辱她不假,可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他怎么能忍受亲眼看见她与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如此一来,陆明雅必死无疑!
事实也的确如此,二皇子果然当场便要了陆明雅的命,小徐氏虽也有些心寒于他的凉薄与绝情,但终于解决了心腹大患,她心里还是高兴居多,待一离了陆明雅的院子,她便软言劝了二皇子去歇息,至于后续之事,则由她待为处理即可,没的白让二皇子烦心。
杜鹃与芍药还罢,二皇子并不关心她们的好歹乃至死活,关键是“小陈管事”,二皇子一想到自己的女人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便委身于了他一个奴才秧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受了奇耻大辱,严令小徐氏定要将其抽筋剥皮,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小徐氏自然满口应了,只是一转头便悄悄儿将杜鹃与芍药送走了,也让“小陈管事”受尽酷刑后“畏罪自尽”,并将“尸体”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虎子今日便是在将杜鹃与芍药送走,又与“小陈管事”回合,得知事情已扫尾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破绽之后,才来见陆明萱的。
陆明萱听得虎子又确认了一遍二皇子当场便命人勒死了陆明雅之后,心下的吃惊渐渐都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所取代了,她是自来不喜欢陆明雅不假,在出了前番之事后,她更是深恨她不假,可她从没想过要她的命,却不想她竟说死就死了,还死得这么惨,与她前辈子一样,说穿了都是死在“遇人不淑”上……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可恨之人也总有其可怜之处,说到底陆明雅这辈子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虎子见陆明萱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知道她心里现下必定不好受,因悄悄儿冲丹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丹青解劝她。
丹青接收到他的眼色,瞪了他一眼,才软声向陆明萱道:“姑娘心里是不是不好受?其实要我说,姑娘实在犯不着为那个女人难受,若当日姑娘被二皇子……得逞了,以姑娘的性子,事后必定不会再苟活于人世,那现如今难过的便是老夫人、老爷、大姑娘和凌公子,并我们这些关心姑娘在乎姑娘的人了。”
顿了顿,又道:“奴婢读的书少,却也知道一句话‘成王败寇’,虽然这句话放在现下的情形下有些不恰当,但道理却是一样,她当初既然有胆儿做坏事,就要做好一旦不能得逞反受其害的心理准备,总不能就让姑娘任她算计却不还击罢,那她下次岂非越发变本加厉了?况姑娘也没做什么,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真正要她命的人是二皇子,是她自己为自己选的夫君,与姑娘什么相干?”
一席话,说得陆明萱叹息一声,勉强笑道:“我不过白发了一小会儿的怔而已,倒招来你这么大篇话,你们放心,我心里都明白,不过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不过此事说到底也与我脱不了干系,虎子,劳烦你回去后,找间小庙请几位师傅做一场法事与她超度一下,就当是我求个心安罢。”
虎子闻言,本想说‘那个女人死了也活该,还与她超度,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但想起若不是因着陆明萱心善,当初在他们主仆最落魄的时候帮了他们,之后又悉心为自家少爷筹谋前程,他们又哪来如今的好日子过,这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应道:“姑娘放心,我下去后便按姑娘的吩咐去做。”
既然姑娘坚持,那随便找间小庙应付一下也就是了,只要能让姑娘心安。
丹青见陆明萱嘴上说着明白,脸色却仍旧不好看,因有意转移话题道:“对了虎子哥,凌公子说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吗?再不十几日可就是我们姑娘的生辰了,凌公子不会连姑娘的生辰都错过罢?”
虎子听她主动叫自己‘哥’,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若是现下只有二人单独相处,他少不得要打蛇随棍上的让她再叫自己几声,只可惜陆明萱也在,他只得将满腔的旖念都压下,皱眉道:“如今三皇子虽已大好了,却主动向皇上请旨,要将江南的账目都肃清后再回京,少爷既要协助三皇子又要保护三皇子,什么时候能回京,还得看三皇子的意思,只怕是赶不上萱姑娘的生辰了……”
陆明萱听二人说起凌孟祈的归期,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只是听得虎子说凌孟祈怕是赶不上她的生辰了,不由情绪又低落下来。
虎子见了,忙补充道:“不过少爷应当能赶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之前回来,与萱姑娘人月两团圆,毕竟中秋自来就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便是三皇子到时候还不想回来,太后娘娘也一定会让皇上召他回来的。”
陆明萱的情绪只是低落了片刻,便恢复如常了,笑道:“正事要紧,赶不上就赶不上罢,横竖我又不是只过这一个生辰,以后就不过了,哪怕赶不上中秋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虎子你回去便写信告诉凌大哥,让他不必着急,我与他……来日方长。”
说到最后‘来日方长’四个字时,不由红了脸,气色看起来总算比方才好了许多。
虎子与丹青对视一眼,果然一提到自家少爷/凌公子,姑娘便立时顾不得想其他事了,二人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虎子因笑道:“我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少爷一定不爱看,要不萱姑娘自己与少爷写一封信?整好明日卫所有公函送去给少爷,到时候我把萱姑娘的信夹在公函里,至多七八日,少爷便可以收到了,比走驿站还快呢!”
陆明萱想着凌孟祈现如今还不定怎生忙碌,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没给自己写信,便有些踌躇,自己一旦去了信,他势必要回信,没的白耽搁时间……但对凌孟祈的思念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虎子道:“既是如此,你稍等片刻,容我进去写了信让丹青送出来给你后,你再回去可好?”
也顺便给虎子制造个与丹青培养感情的机会,也省得他当着自己的面儿都老盯着丹青看,弄得丹青各种不自在。
虎子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留时间给自己和丹青单独相处,喜之不迭,忙道:“萱姑娘只管去写信,我等多久都没关系的。”又腆着脸小声向丹青道:“丹青妹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你别着急,我等多久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得丹青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着急了,你心甘情愿不心甘情愿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待陆明萱先走了,自己一甩帕子先出去了。
陆明萱看在眼里,好笑不已,向虎子道:“丹青就是这么个直脾气,实则心地再好不过的,你以后多包容她一些。”说完也出去了。
余下虎子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陆明萱最后那句‘你以后多包容她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即喜得眉开眼笑,萱姑娘都已允了将人许给他了,他抱得美人归的日子还远吗?
陆明萱回到屋里,磨墨走笔洋洋洒洒一气写了近十页的信,仍有些意犹未尽,但想起虎子还在外面等着,而且这信可是要与锦衣卫的公函一块儿送出去的,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可就不好了,这才收了笔,待信纸干了以后妥善的折叠封好,叫丹青送了出去。
她自己则洗了手,去了陆明芙屋里。
陆明芙已没在做针线了,而是坐在临窗的榻上由落梅给自己揉肩膀,一瞧得陆明萱进来,便笑道:“我正想打发人去瞧你回来了没呢,可巧儿你就回来了,落梅,你让人去厨房瞧瞧我们的饭可已得了,若是得了,便拿回来,我与妹妹早早吃了,下午还有下午的事。”
落梅屈膝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陆明萱在后面瞧得她纤细的腰肢和一头乌鸦鸦的头发,想起前世她与另外三个丫鬟一起背叛自己,就因陆明珠向她们许诺,将来让她们做贺知行的通房,可见她们都是有“大志”的……因沉吟着问陆明芙道:“不知道姐姐落梅落霞两个,有什么打算?”
陆明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纳罕道:“什么什么打算?我前儿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打算过完中秋节我们家去时,便把她们的身契都给我,说毕竟也服侍了我这么几年,知道我的习性爱好,将来便让她们随我去颜家,也省得将来我用起旁的人来不趁手,我总不能拂老夫人的意罢,况我使她们也的确使顺手了,暂时没有换人的打算。”
陆明萱见姐姐没有明白自己的真正意思,只得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姐姐可有想过将来要让姐夫……收了她们?若是没有这个打算,可得早些与她们把后路安排好,也省得将来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白坏了主仆之间多年的情分。”
陆明芙这才醍醐灌顶,沉默了片刻,皱眉低声道:“如今只有我们姐妹两个,我也不瞒你,谁想与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陪嫁大丫鬟本就该是姑爷的,而且你姐夫屋里,如今也不是没有人,据说是我婆婆给的,与你姐夫是打小儿的情分,还不知道我过去前,他们会不会将其打发了。而且我进门以后,总会……怀孕生产,那么长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婆婆会不会再给你姐夫人,与其到时候等着婆婆给一个我轻不得重不得的,倒不如我自己先给他,至少身契在我手里,她怎么也翻不了天去!”
陆明萱闻言,方知道颜十九郎屋里竟是早有通房的,心里先是涌起一阵不痛快,但随即便暗自苦笑起来,且不说颜十九郎,像他这个年纪的、但凡家里过得去的公子少爷们,又有几个是在婚前有通房丫头的?远的不说,就说陆文远,婚前便是有两个通房的,还是在与陆二奶奶成亲以前,才被陆大夫人打发了,亦连陆文迁如今才十五岁,据说也已将屋里一个丫鬟收了房,颜十九郎又怎么可能例外?
可别人是别人,她不想管也管不着,如今遇上这种事的却是自己的姐姐,陆明萱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苦涩,几乎就要忍不住劝陆明芙悔婚算了。
奈何她也知道,这世间绝对没有为了男方在婚前有通房丫头而悔婚的道理,不但陆中显与戚氏不会同意,只怕连陆明芙自己也不会同意,毕竟颜十九郎从方方面面看,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夫婿人选,若陆明芙真与其退了婚,谁又说得准她以后还能不能再找到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
陆明萱想了想,只得劝陆明芙道:“姐姐说得也有道理,与其到时候来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倒不如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我有几句话告诉姐姐,其实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光想着防女人是没用的,关键还在于姐夫的态度,如果姐姐将自己的优点都展示在了姐夫面前,让姐夫对你难舍难分,就算有再多女人也不必怕,这种事从来都是堵不如疏的,姐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只要颜十九郎一颗心都在姐姐身上,颜八太太若再给他人,不必姐姐出面,他自己便知道先出头为姐姐回绝了,而且颜八太太也不像是那等刻薄婆婆,只希望姐姐如今是在自己吓自己罢。
陆明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姐夫没有那个心,就算婆婆给他人又如何?只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我且先过去以后再说罢,就像你说的,我先想办法展示一下我的优点,看他会怎么样,若他仍对落梅落霞有意思,我也不能拦着他,至多以后只与他做一对俗世夫妻便是,若不是,那我便与她们各挑一门好亲事嫁了,将来也好帮衬我。”
说着苦笑一声:“我真羡慕你,那时候你都还没有想过要与凌世兄在一起,他便敢对着爹爹说若得能你为妻,‘绝不纳妾室不弄婢女,惟一心一意与萱姑娘厮守,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概莫敢辨!’这样的话,就算以后他未必真做得到,至少当时他的心是真的,这样的男人不敢说这世上都绝无仅有,至少也是万中无一,你有幸遇上了,是你的福气,你以后可得加倍对人家好,加倍珍惜人家才是。”
陆明萱郑重点头道:“能遇上凌大哥的确是我的福气,我一定会记住姐姐的话,加倍对他好,加倍珍惜他的。”活了两世,她才遇上一个凌孟祈,这是老天赐给他仅次于让她有重来一次机会的大福气,不必陆明芙乃至任何人说,她都定然会加倍珍惜凌孟祈的!
姐妹两个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陆明萱才先回过神来,道:“既然姐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我便可以安心了,倒是吴妈妈姐姐打算怎么安排?”
吴妈妈那个性子,最是掐尖要强的,这几年是因在国公府里上有几层主子,陆明芙屋里又有段妈妈压着她,她才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去了颜家以后,一旦没人压着她了,还不定她会怎生轻狂,指不定还想拿捏陆明芙呢,她不得不提早为陆明芙做打算。
陆明芙道:“李妈妈你也是知道的,根本上不得台面,现如今又帮着太太照管两位弟弟,怕是不能同我一块儿过去,如此吴妈妈我少不得就要带过去了,丫头们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好些事还是得管事妈妈出面更方便一些。若是能将段妈妈也一块儿带去就好了,就怕老夫人还要用段妈妈,舍不得割爱。”
若段妈妈也能跟陆明芙过去,有段妈妈压着吴妈妈,反过来吴妈妈的存在也能对段妈妈造成一定的危机,两人为了能比对方更得陆明芙的信重,便只能越发尽心竭力的为她办事,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陆明萱思忖着,笑道:“这事儿有什么难的,姐姐若不好意思说,等我明儿得了机会,我替姐姐与老夫人说去,想来老夫人定会答应的。”
陆老夫人对她既疼且愧,想来定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要求的,她也好趁便回明将来自己要将桑嬷嬷也带走,杭妈妈与伴香伴琴则提早打发之事,这辈子她们是还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她却绝不会明知她们是毒蛇,还将她们留在身边,上辈子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有些人,她一辈子都得防着!
姐妹两个说话间,落梅带着婆子提了食盒回来,二人遂净了手对面坐下,用起午膳来。
饭后,姐妹两人在院子里走动几圈消了一会儿食,又躺着小憩了半个时辰,起来后便又做起针线来,一直到晚饭之前才停下。
期间陆明萱忍了好几次,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儿将陆明雅已不在人世了的消息与陆明芙说了,末了叹道:“她也可怜,以前在府里虽掐尖要强,也是因过分自尊导致的,二夫人性子又弱,膝下只得她一个又一味的溺爱她,二老爷偏还凉薄,一心只想生出嫡子来,难免都忽略了对她的教养……去了二皇子府以后,二皇子有那样见不得人的癖好,她又是去做小的……只盼她下辈子能托生成个男儿身,再不要像此生这般薄命了……”
本以为陆明芙会骂陆明雅活该,是罪有应得的,不想她听完沉默了良久,却只叹息了一句:“她也的确是个可怜人,罢了,人死如灯灭,我们也别去想她素日那些不好了,看在大家都姓陆的份儿上,就像你说的那样,只盼她下辈子能托生成个男子,再不必像此生活得这般悲哀,这般不知所谓了!”
姐妹两个有些意兴阑珊的用了晚饭,然后去了陆老夫人屋里。
陆老夫人正喜气洋洋的与张嬷嬷说话:“……如今胎还没坐稳,可得好生将养一番才是,我记得我库里前儿才得了一斤上好的血燕?你待会儿便让人找出来送过去,再想不到我都这把年纪了,重孙都有了,还能再抱上孙子!”
陆明芙见状,因笑盈盈的问道:“老夫人因何这般高兴,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沾沾您老的喜气儿?”
陆老夫人笑道:“是萧姨娘有身孕了,你们三老爷又要做父亲,我又要做祖母了……”话没说完,忽地想起这话不该当着陆明萱的面儿说,还不定她心里是什么滋味呢,因忙拿眼去看陆明萱。
陆明萱却已面色如常的与陆明芙一道在向她道喜了,就好像此事与她丝毫关系都没有一般,陆老夫人只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