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望了大家一眼有些揶揄地问道“你们是穿上衣服,还是这样裸着?”
没有想到,大家竟然一口同声地答道“不,就这样了,这个感觉非常好。”
老戴笑道答道“你们明白吗,这就是你们将要接受这里的第一步。”
文子一听,马上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够接受的了,地球那边还有牵挂。”文子这样一说,人们的脸色又都变得踌躇,似乎想起了地球上的往事儿。
“好吧”老戴说道,“你们到我家坐一坐之后,再拿主意不迟。”
只是一恍间,大家的双脚又走在了另一块土地上。
大凯的双目完全瞠呆了,这是一处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天色昏暗疑似傍晚时节,城郊的结合部,这是他乘着零路公交来过两次的地方,只不过先前两次,是他一个人来,而这一次,是一群人一起来了。
大家走在一条十余米见宽的道路上,大凯最先发现了路旁的一个标牌“九台”,达子随后也看到了,连忙问道“大凯,你说过一个叫九台的地方,就是这儿?”
大凯点着头,边走边向四周看着,不一会儿,大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这个位置,同样是大凯熟悉的,只不过,在前两次的光顾中,这里是拆得七零八落的,而现在,这个地方如同一个小城镇一样,街两旁的二三层的低矮建筑,都保存得挺好。
不一会儿,大家走到一家大院边,一扇旧木门,门是半开着的,门廓边,挂 着一条木牌,上面写着通达物流站几个正楷字。
大凯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眼睛望向戴娃戴海,看到他们哥俩也面容戚戚,低头不语。
大凯急于见到院内的情景,第一个推门进院,立即看到他熟悉的场景,宽阔的大院,远处那栋二层楼的小楼。
大凯不顾别人,自己一个人蹬蹬地顺着那道楼梯跑了上去,这道楼梯,上次来时他被人围住,没能上得去,这一次,顺利地上楼了。
大凯开了门,进了屋,是一个三十平左右的外厅,摆放着不少建筑材料,再向里走,左侧一道门,他算计了一下位置,这门里,应是戴娃的那间房,他推门进入,一眼瞥见,一个身着粉红色短裙的小姑娘坐在那里字正腔圆地朗读着英文,大凯大叫一声戴娃冲过去,粉裙子戴娃却倏然不见了,大凯不知所措地扫视一下屋子,原来,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进入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老戴一脸肃穆地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家,当初,我们老俩口,戴海戴娃哥俩四个人,就住在这栋小楼里,那时吴媛来T市上学,赶上节假日,会到这里串门来。
这个地方和咱们刚才看到的老街坊一样,地球上已经拆光了,所以咱们这个熵余映像世界,就一点不剩地接纳了过来,你们看到的正是当初那个没有拆除前的完整的九台。”
达子皱眉问道“戴老伯,您领我们到这儿,会有什么作用。”
老戴望一眼达子说道“达子问到了点儿上了。死去的人,如果还想关注一下地球上的亲人朋友,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对地球往事,念念不忘,二是能够从他离世的地方找到一个通路,才有可能和地球通上关系,我们一家四人遇害后,戴海他们哥俩这股仇恨始终不能放下,于是,就一直住在这里,一个偶然的条件,他们哥俩不但回了地球,而且还能够与地球人见了面,有了交往,这是一个奇迹,别人不好复制,但是,见见地球人还是可以的,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只能你们见到地球人,而地球人看不见你们。”
文子目光注视着老戴点头说道“戴老伯,您说的我们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您说也要告诉我们的。王锦腾,魏凤菊,还有我爸马传玺,他们肯定是来到了眼下这个世界里,我们为什么一直没能够看到他们呢。”
老戴目光深沉地望着文子,停顿了一会儿对众人讲“好吧,咱们现在就去探望一下那几位冠隆的元老吧。”
又是转瞬之间,众人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所以奇异,是大家觉得自己的身形变小,而且变化很大,似乎小到如同那豌豆王子一般。
然后众人进入了一个四周隐约有着方形网格的空间,这网格中,大空间套着小空间,小空间似乎套着更小的空间,正当大家对这个地方莫名其妙时,一个女人的喊声,把大家都惊动了,一个方形的空格展现大家眼前,方格中,有一位五十多岁外表风韵犹存的妇女,正扒在方格子上,如同有着玻璃挡住一样,被困在方格之内,向外大声喊着,“大凯,吴媛,魏胜利……快救我……”
大家一看,这不是魏凤菊,胜利的姨妈吗。大家一俯身,想看个究竟,于是身子又都缩小,竟然进入到方格之中。
众人围住她,奇怪地问道,“魏主任,您怎么被关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了?”
大凯四周巡视,恨不得能看到王锦腾,但是却没有他的踪影,于是问魏凤菊道,“还有几个人,我们始终没见到,王锦腾,马传禄,马传玺,罗水龙,他们都在哪儿呢。”
魏凤菊见魏胜利进了这个方格子,抱住魏胜利大哭,听大凯问她,呜咽着说道,“你们要见他们,不难,跟我来,我指给你们。”
说完,她抹着眼泪,俯下身去,将身子凑向一处地方,大家随着她的视线,发现了一排更微小的方格,仔细一看,有相连的三个格子,里面锁着马家哥俩,和罗水龙,还有一个人,大家生疏的很,达子一见他,马上认出了,是那个在英伦咖啡监视他达子的那个小子,达子拍了他一下说道,“哥们,你怎么也被关到这儿来了。”
那小子一见达子,又惭愧又惊恐地说道“老哥,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我在人世上犯的罪有多大,只要是犯过了罪,我在世上做杀手杀人谋生,罪孽太重,在这儿是跑不掉的,老哥哥,有机会一定要搭救我一把。”
文子一见马传玺,大叫一声爹,向这一排方格扑去,罗伟泽也离开肖丽,叫着表哥,扑向那排方格中的罗水龙,大家向这排方格一凑近,发现自己的身子又缩小,一下子都进入了这方格之中,文子进入这方格中,立即抱住了她的老爸马传玺,大哭起来。大凯和达子对望一下,说道“也许多少谜团,现在能够解开了。”
人们面前,站着罗水龙和马传玺,这两位在中心大楼里不断显灵,一次次做着让人不解的手势的死者,现在在这个地方和大家见了面。
马传禄和罗水龙两人见到这些老熟人,不由得热泪纵横,一齐开了腔。
大家这才发现,在这里,他们二人可以说话了。
吴媛问道,“二位老兄,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你们多次到中心大楼去,不说话,光用手势比划,那都表示的什么意思?”
二人开口解释道“我们俩人是最先离世的,迷迷糊糊就到了这个熵世界,没想到,到了这里,就被锁进这个方格子当中,我们只能在这个格子中活着,一步也迈不出去。
向周围一看,发现周围,有数不清的这样的格子,里面都关着人,我和他们说几句话,还好,能够听到,也能够聊几句天,他们告诉我,这个熵世界,会完全自动化地甄别人世时的好人坏人,好人会自由自在,而坏人肯定受到惩治。
在这里惩治最严的是人世间犯案后,却巧妙地逃脱了治裁,逍遥法外的人,熵世界会自动地根据来自地球罪犯的罪行大小深重,关到不同大小的方格中去,一旦关进去,永世不得出来。”
大凯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逃离了方格,回到中心那儿去显灵的呢?”
两人答道“非常偶然的机会,好像是你们那里有人做熵试验,无意中给了我们俩人一个力量,让我们逃离了。因为我们知道熵世界惩治人的厉害,所以我们回到中心后,非常想规劝王锦腾,把这儿惩治罪犯的方式告诉他,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们没有语言的能力,所以根本无法表达我们的意思。”
大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那现在,王锦腾在哪儿呢。”
这二位看一眼魏凤菊,不知如何回答为好,魏凤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凯达子都慌了,赶紧将她扶起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魏凤菊哭叫道,“到了这个熵世界,才全都明白了,但是也晚了,我们灯儿在这儿受的是最重的刑罚。”
她再一次俯下身,指向了一处地方,大凯和达子细看,原来是无数如同极微细的灰尘一般的微小粒子,一动不动地固定在极逼仄的空间中,魏凤菊哭道,“这个熵世界,原来惩治最严的,是在人间犯下罪恶,却凭各种手段逃脱了治裁的人,这个罪犯得越大,关你的格子越小,我和马家兄弟几人,在地球上害了人命却一直未被抓到,而来到这里,却一笔不差地记录着,并受了惩罚。”
大凯急切地问道“那王锦腾到底在哪儿。”
魏凤菊指向那些微细的小粒子说道,“他就是被锁进了那个小点中了,他受到的是熵世界最严厉的惩治,这个惩罚简直是太狠了,你的思维一点不少地存在着,但是锁进这个小点中,丝毫动弹不得。
灯儿刚锁进这个小点时,我还可以听到他几句话,他说妈啊,在这里锁住了,还不如下地狱,油锅煮,刀抽筋好呢,那样起码你还可以活动几下,这里,你连活动一下身子的可能都没有。
他说,‘妈,你千万帮我想办法,能回到地球上去,我一定去自守,去坦白,让地球人枪毙我一回,让我的罪行公之于天下,那样的话,在这里起码能给我一个大点的空格,让我活动一下身子。’后来,连说话声都没有了。”
魏凤菊说完话抬头,正好看到大凯的妈妈姚翠莲和颜悦色地站在她对面,魏凤菊又一次朝姚翠莲跪下来说道“ 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你坦白,今天我把实话说了吧,当初,是我安排的人,在你半夜去医院时,命令一部车子开向你,把你撞伤,以至后来伤一直未好,在生完大凯后,你因产后风而丧命。我今天全告诉你们娘俩,愿你们能够原谅我,救我们娘儿俩一把。”
大凯母亲轻轻地摇头道“魏大姐,一切都过去了,往事不要再提了。不过,现在,我就是想救你们,也不知道怎么救啊。”
大凯听了魏凤菊的坦白,不由得为自己的生身母亲悲哀,他将目光紧紧地盯在那数不清楚的微细小点上,这是来自多少年代累积的犯了重罪的人啊,每一个小微粒就是一个人,该有多少人受到了这样的惩治!为什么世间的人仍旧犯罪不止呢。
忽然,有一个小点在眼前不断扩大,他惊讶万分地发现,一个人如同五花大绑一般地缚在那个点中,一丝一毫动弹不得,那人的面孔,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王锦腾,他不由得叫出一声,“王锦腾,是你吗。”
低低的声音,如同用尽力气冲破束缚一般,传到大凯耳中“大凯,我是你的锦腾大哥,你要是还能念一点兄弟情,你就想法子救我一把,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的惩治,超过了所有地狱中惩治人的法子。”
大凯盾那密密麻麻的微点,不由得心惊肉跳,“王锦腾,你这里这样锁着多少人啊?”
那边又传来低沉的声音,“根本数不过来,千万年的时间,凡是偷偷害人性命的人,比如那些偷人婴儿的,悄悄给人下毒的,强#害命的,变态的连环杀手们,为了利益不惜唆使害人杀人的……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官家没有抓到,在阳间竟然能够善终,自以为得计了,最后到了这里,都被这样地锁了起来……
大凯,你行一下好吧,答应我,有机会一定救我一把,我知道你恨我,一旦有机会生还,我一定要把我的罪恶公诸天下,我要去自守,大凯,你一定救我……”
大凯的目光向远处伸过去,发现那被无形的枷锁绑得结结实实的人,数也数不清,却好像都感受到大凯的出现,一齐喊了起来,“大凯救我,大凯救我……”
大凯捧住脑袋,啊地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