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六十七
客栈内,曾诺躺在床榻上,已经愣愣发了一整日的呆。
她整个人恍若没有了灵魂,形如一堆行尸走肉一般,使得她原本就冷然的面容更是毫无生气,惨淡苍白的吓人。
如若不是眼眶发红,顾觞真的以为这个女人的灵魂就要随方淮之而去了。
这一日他也在心痛和内疚中度过,若是他当时能够动作更快一点,如果他的武艺还能更高一些,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凝着曾诺的面容,心下不由一叹。
方淮之,你让我要护她一生平安,可你就此死去,她还能安稳于人世间吗?
时间就在两人的静默中缓缓流逝,直到顾觞见她眼角突然划过一道泪,他终是心痛到难以自已,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他将她从床上拉起,她的身体绵软无力,对于他的摆弄根本无力去抵抗,也无意挣扎。
“伤心够了吗?如果够了,要不要去找秋水浅那老贼报仇就等你一句话。”他在她耳畔狠狠道,想要唤回她的意识。
见她面无表情,眸底暗淡,他咬了咬牙,靠近她的耳侧道:“方淮之死的有多惨你我可是有目共睹的,你真的要如此一蹶不振,连为他报仇的心也没了吗?你未免……也太宽容了些!”
良久后,曾诺瞳仁一动,终于朝他望了过来,顾觞心下一喜,接着道:“方淮之一生英明,你莫不是要他背着那黑锅遗臭万年?曾诺……我们还有该做的事,不该让他死的如此冤枉。”
明知他话语中处处是激将法,然而曾诺却是听了进去。
她咬了咬唇,咬得渗出了血也不自知,她的心早已痛到麻木,这还算得了什么。
方淮之被杀的那幕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划过,她的拳头紧了一次又一次,剑刺入胸膛的噗呲声像是被回放一般在她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鲜血横流,她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
但是悲痛有多少,仇恨就会成倍的增加。她从来就没打算就此消沉下去,至少在秋水浅死前,她暂时不会跟着方淮之一起去。
她犹记得早前听闻顾觞说方淮之和骆秋枫这次被判斩刑是因为曾悦康和曾颜回来了,他们污蔑方淮之与鬼麒麟有勾结。在曾府的那段时间内,她也看出秋水浅与曾悦康是相互勾结的一类人,恐怕是人骨汤案,曾悦康被罚发配,顺带着也牵扯到了秋水浅的势力,秋水浅是深谋远虑的人,心思狡猾的很,他知道凭借方淮之和骆秋枫合力的智慧,总有一天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趁早下手,反污蔑了他们二人一把。
她微眯眸子,望了眼眼前的顾觞。
恐怕这次嫁祸之罪,还少不了顾家一份,最坏的可能是,秋水浅已与顾家将军勾结,所以方淮之和骆秋枫那么容易就入狱下罪了。而眼前的顾觞应该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只是两边都不偏帮,若不是自己求了他救方淮之和骆秋枫,他也不用趟这浑水。
顾觞还能信任吗?他的父亲和大哥如今也是自己的半个仇敌,自己现下手中还握有顾家的一个筹码,如果她全盘托出,顾觞会为了家族利益杀了自己灭口,还是会帮自己,为方淮之等人翻案?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顾觞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以前我做惯了鬼麒麟,早已在暗处帮了顾家千百次,而今,不该再是我纵容他们的时候,他们犯得错,也得用自己的一切来偿还。”
曾诺为他的一席话而震惊。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能做到大义灭亲,而他如此说,到底是在哄骗自己,还是真的有所想法呢?
“曾诺,你信我。你若确定要报仇,我一定会帮你。无论如何,我会……护你一世平安。”他声音淡淡,却满含誓死的决心。
……
曾诺靠坐在床榻一段,手中捏着一沓信纸。
在确定要开始行动后,顾觞却说打算先回府一次,看看情况,探探虚实先。
夜色阴霾,打开的窗外,一弯新月一半都被乌云覆盖,她蹙了蹙眉,心中划过什么,总觉得今夜会有大事发生。
很快,顾觞飞快地运用轻功掠了回来。
他从门外进来后,坐在椅上,不发一语。只是曾诺扫了一眼他的神色后,便皱起眉,敛起神色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见他似乎面有犹豫,曾诺心下一紧,将心中的信纸放进衣襟内走到他的面前:“怎么了?莫不是顾家也有所动作?”
话刚出口,她就顿感不对。
如果秋水浅和顾将军的目标是方淮之和骆秋枫的话,如今他们一死一暂且延后问斩,按道理早已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如果是为了找出那日劫狱的他们,顾觞的神色也不会是这样的,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曾诺……”顾觞抬头望着她沉冷的面容,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我方才回府,竟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
“秋水浅居然以此事威胁我爹和大哥,逼他们发兵篡/位。”
曾诺一愣,往后退了几步。
她眸中闪过不可置信,原本以为秋水浅只是明哲保身才打算陷害方淮之和骆秋枫,没想到他的野心还要贪婪,竟想着那无上的至尊宝座。
难怪了,他一直针对方淮之和骆秋枫。
在巡游之前,方淮之曾对她讲解过朝野局势,现在宁帝登基不久,根基不稳,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做法虽然明面上许多人不曾多说,但私底下却是怨天载道,却迫于他的帝威迟迟不敢发作罢了。宁帝知道那些老臣心中想的是什么,所以迫不及待招了方淮之入京做官,就是因为他想靠他和骆秋枫的力量尽早将朝中那些老臣换下,换成自己的人,这样他才能放心。
若果真是这样,秋水浅除掉方淮之和骆秋枫,就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丞相之位。因为他明白——方淮之和骆秋枫可是朝中少数亲皇党的臣子,是宁帝的左膀右臂。
“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顾觞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就在今夜!”
……
夜晚,冷风凄凄,皇宫大院一片安宁,有几对近卫队在皇宫内四处巡逻着。
等到那些人拐过了面前的弯,阴暗的死角中,两道漆黑的人影才走了出来。
一人面色肃然,浑身气势如冰,而另一人身材纤瘦娇小,紧紧跟在前一人的身后。
顾觞隐藏气息,拉着曾诺躲过一队又一队的近卫队。
眼见时间紧迫,顾觞猛吸一口气,携着曾诺从暗处运用卓绝的轻功从城墙上空掠过,朝着宁河绝所在的御书房赶去。
若是平时只他一人,他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在皇宫出入。但如今手臂上有伤,又带着曾诺,外加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将要领兵夺权,他便有些心绪不稳。
有侍卫发现了他们的踪影,顿时火把点起,所有人喊着捉拿刺空,便循着他们的方向追去。
此刻隐在暗处的秋水浅听到消息,不由眉目稍霁,对着另一侧的顾训道:“天助我也,那两人趁机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再来个措不及防,不是稳操胜券了吗?”
这一边,顾觞知道身后有人追赶他们的步法,更是咬了牙,狠了狠心带着曾诺以最快的速度闯进了御书房。
还好果然如他所料,宁河绝就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
随侍在一边的吕公公间他们两人闯了进来,尖细的声音朝他们喊道:“顾将军?你们怎么可以擅闯皇上的御书房!”他话未说完,已被顾觞打晕在地。
宁河绝见他来的气势汹汹,不由站起身,蹙起眉冷声道:“顾觞你这是要做什么?反了不是!”
见他似要发怒,曾诺估摸那些侍卫就快赶来了,急忙冷色朝宁河绝道:“要反的不是我们!”
“什么?”
明知她是蒙在鼓里才下令对方淮之两人下了斩刑,但归根结底,曾诺对于他的是非不分还是有怨恨的,于是她讽刺道:“还不是那秋水浅。你是非不分,错信佞臣,害死忠良,如今也让你尝尝背叛的滋味,如何?”
宁河绝眉目一横,眼底闪过冷光,他从未被人指责过,如今却被这个女人骂了个透,心下窝火:“你这叼妇胡说八道什么!”他转而朝外面大喊:“来人!快来人,给朕拿下他们两个!”
门外顿时涌入了一批侍从,顾觞见状,与他们打了起来。
那边两方厮斗着,这边曾诺却是对宁河绝冷冷道:“你若伤了我们,今日你便是自掘坟墓!秋水浅已经和顾家集结兵力,不时便会攻打进来,你现在有空与我们斗,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朕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她便将顾觞听到的所有消息对宁河绝说了一便,而后交出自己一直私藏的关于翠儿写下的有关顾家这些年的龌蹉之事:“秋水浅应该也是打听到了顾家的秘密,才能以此来要挟顾家起兵夺/权,皇上你试想一下,如果此事是假的,顾觞将军为何要冒着被人当成刺客的危险赶来这里?他何苦要陷害自己的家人?此种必有蹊跷。”
宁河绝看着手中的书信,眯了眯眼,最后眸中闪过怒火,狠狠地将手中的信拍在案几上,他侧身,对着曾诺道:“这些又如何?皇家也有秘辛,顾家自然也不会太过干净,这都是大家默认的事,凭什么就说秋水浅以此要挟他们?”
曾诺回嘴:“因为顾家世代清明,为君皇效力,戎马一生,百姓歌功颂德,自尊更是比常人更高一些,这样的人更是难以忍受自己的人生有所污点为人发现,所以他们……”
宁河绝却是打断她的话:“别拿你那一套一套的分析跟朕胡说八道!这些都毫无依据!”
眼见此刻顾觞因为手臂有伤,已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曾诺心中焦急,却也不知该怎么办,突然外面传来吵闹的声响,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顾家领兵打进宫里来了!”
宁河绝浑身一震,侧头瞧了曾诺一眼,咬了咬牙:“都反了不是!”
这边那些侍卫终于发现不对,停止了对顾觞的厮斗,但很快那喧闹声由远及近,越来越靠近这边。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顾将军训练的兵果然威猛,来人啊,将御书房包围了,里面的人必须杀的一个不剩!”
宁河绝冷眉一蹙起,那声音——赫然就是秋水浅!
很快一拨人快速涌入,对着那些堵在门口的侍卫厮杀起来,顾觞飞身到宁河绝的身边,将他和曾诺两人紧紧的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前方情况,伺机而动。
但那些侍卫如何有兵队厉害,很快便被绞杀一通,那些顾家军踩着堆积着的尸体朝着御书房走来,将他们三人围在最里面。
中间的几个士兵朝两侧移了移,很快,有两道身影从中间缓缓笃定地走了过来。
看清来人得意的面容,宁河绝冷哼道:“秋水浅你这老贼,竟敢背叛朕!”
“陛下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秋水浅朝他盈盈一笑,捻了捻胡须:“这帝位不适合你,我只不过替这位子找了个更适合的人罢了。”
“枉朕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宁河绝伸手指着秋水浅的面容,手臂颤抖,显然是气得不清。
“你信任我?”秋水浅垂下手,苍老的眸中闪过嘲讽:“陛下您以为我看不出来?因为老臣把持朝政趋势,而我又不是实打实的亲皇党,您很早就想依靠方淮之和骆秋枫两人之力把我拉下,换成您的心腹是不是?!”
“你……”宁河绝一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呵呵,好在方淮之还是被除掉了。”他冷冷一笑:“陛下,这可不能怪我,这都要怪您,您生性多疑,那些证据证词即便有些破绽,但他们失了民心,而你也不再信任他们二人,您替我除去了他们,我真是感激都来不及!”
“你……”
秋水浅突然面色一凝,朝两侧道:“来人,抓住他!”
那些顾家军突然冲了上来,顾觞身形一闪,迎上去与他们斗了起来,但之前早已画了大多精力在与那些侍卫的厮斗上,他身上又带伤,见到是他,顾训立在秋水浅一遍,朝着顾家军冷声道:“活捉这逆子!”
于是很快那些顾家军将顾觞团团围在了其中。
就在曾诺心焦不已的时候,她手腕一痛,已经有顾家军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下拖去,她边挣扎边朝一侧望去,间宁河绝也是一样的情况。
他们两人被顾家军拖到秋水浅面前,狠狠摔在他的脚边。秋水浅在上方得意的俯视他们,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垂死的牲畜一般,然后,他挥了挥手道:“砍了!”
曾诺身形一僵,看到眼前一名顾家军手中的刀已经挥下。
她本能性的闭上眼,却觉得周遭仿佛一切都安静了,她心下的慌乱也逐渐转为平静。死了也好,终是要随着方淮之去了不是吗?
隐约之中,她似乎听见了方淮之的声音,她紧闭眸子的脸上划过一抹淡笑。
淮之,是你来接我了吗……?
远处,有顾觞奋力杀人想要突破重围的声音,还有他嘶吼喊不要的声音,但这些声音终将渐渐远去。
人死后,最后一个消失的是听觉,她还犹记当时方淮之气绝的时候,自己也是像顾觞一般嘶吼,他当时是不是也听到了自己的撕心裂肺,自己的脉脉伤痛?
远远一道声音传来:“住手!给我拿下他们!”
曾诺一愣,自己还未感觉到疼痛,自己怎么已经听到方淮之的声音了?难不成……他来接自己了不成?
下一秒周遭传来吵闹声,有人晃了晃她的肩膀。
曾诺一愣,缓缓睁开眼,见到是宁河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晃着她,她大脑一懵,大脑像是一团浆糊一般。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那个声音……
她睁大眸子,朝着那道声音的来处望去,下一秒她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不肯再眨动一下,任凭眼眶通红,刺激的泪如雨下。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她以为已经离她而去的人,就如一道青竹,傲然立在那些人的前方。
他白衣似雪,衣带翩飞,迎着月光,那白皙出尘的俊脸仿佛散发着绝尘的光芒,他处在众人之前,带着万钧气势,携着一抹桀骜,与千人之中,散发着独尊的气质。
“淮之……”她喉中一哽。
方淮之朝她望去,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但现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方淮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没死?”秋水浅一愣,指着他道:“不可能,我明明将你的尸体拿去喂狗了……”
方淮之冷然一笑:“若不诈死,如何能请君入瓮?”他心下道,若不是之前李氏兄弟的案子,他也想不出诈死这个主意。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要……”秋水浅喃喃道。
“你未免太小看我们了。”方淮之踏入屋内,身后是一众精光闪闪,全是身穿盔甲,手握利器,有着顶尖武功的军队人马。当日去巡游前的日子里,宁河绝特意将他和骆秋枫领到御书房商谈要事,其实就是为了此事,而宁河绝授意方淮之可随意挑选人马,也正是为了此时做的准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秋水浅,看你今日如何逃脱!
秋水浅怎么也想不到方淮之居然从那么久前便料到自己的目的,从而开始筹划,而自己竟着了他的道也不自知。
“之前我来京上任,原本只是私查曾悦康欺诈百姓私田一事,但这线索最后越拉越远,竟让我查到了你的头上,你与外戚勾结,将私下购买的兵器全部藏于曾悦康骗来的私田内,以此作掩护,然而你不知,我故意放了风声让你以为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你害怕牵扯到自身,但又不能明着害我,我明白我若是一直都在京城,你便处处谨慎,很难敢直接主动出手,于是我和秋枫对皇上提议让我们二人巡游,私下却是调遣人马,合着演了一出戏骗你……”方淮之望着秋水浅,解释道。
“你也别得意。”秋水浅指的方淮之:“我这有整整一个顾家军,你不过几百人,还怕我打不过你?顾训,让顾家军把他们都杀了!”
顾训在一边瞥了他一眼,而后点头示意。
那些顾家军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前方走去,秋水浅脸上笑的得意肆虐,下一瞬,却是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来所有的顾家军将剑全部对准了他!
“顾训你做什么?!”他脸上满是愤怒:“你要背叛我?你不怕我把你府内那些龌龊之事告发了吗!”
“真是不好意思,秋丞相。”方淮之上前一步,走在顾训一侧:“顾老将军从始至终都站在我们这边。”
“什么?!”秋水浅不敢相信。
“你是指他嫁祸我和秋枫的事吗?”方淮之抬眸望去,眼底波光湛湛:“那都是我们串通好的,如果不这么做,你怎么会相信我们?”其实很早之前,顾训就因为翠儿那些的书信找过他的麻烦,但他却反过来与之联手,一起对付了秋水浅。
毕竟擅长人心的方淮之明白,顾训即便做的错事再多,自尊再大再想维护顾府的名声,但对于他们忠烈的一门来说,皇家安危却是始终摆在第一位的。
也因为此事干系重大,他们两人连顾言、顾觞都瞒着。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像真的一般,只是他没想到,曾诺居然会为了他的性命拿着书信跑去找顾言商量,还差点害的她性命不保,他谋算一切,却差点漏算了她的一切,虽然有了她的表现,秋水浅更信了几分,但方淮之心中却是心痛无比。
接下去一切顺理成章,秋水浅被顾家军带了下去,择日处斩,而在宫外的曾悦康和曾颜,因为与秋水浅勾结陷害忠臣,也被骆秋枫领着人去抓捕。
事情水落石出,宁河绝心中满意,坐在了上位。
但见底下仍跪着顾训,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知晓了他们府内的那些龌龊之事,想着自己会降罪于他。
宁河绝叹了一口气,望着底下的顾训:“顾将军,你为这大业王朝打了多少年仗了?”
顾训一愣,毕恭毕敬答:“六十年。”
“六十年……”宁河绝重复道:“顾训听令,虽你犯错良多,但大多不是危害朝廷之事,朕念在你为国奉献多年的份上,今日抓逆贼有功,便罚你领鞭刑一百,罢官发配去齐州养老。”
听到要上鞭刑一百,顾觞一愣,跪在了地上:“皇上,我父亲年事已高,短短是挨不住这些的!”
“逆子,谁要你多话!”顾训在一旁瞪了他一眼。
“哦?那你又想如何?朕可没忘今日你是如何无礼地闯入朕的御书房的。”宁河绝幽幽说道。
底下顾觞何等聪明,一听就是宁河绝还记恨着方才的事,虽然他明白自己救驾有功,但却需要一个台阶下,于是他回到:“臣愿意替父受刑!”
“如此,也可。”宁河绝淡笑:“你二人下去领罚吧!”
“谢皇上!”
等到顾觞和顾训两人离开,宁河绝一手撑着下巴,锐利地眸子却是扫着底下两人。
“方爱卿,今日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为皇上做事,臣心甘情愿。”方淮之作揖道,眉目如清风明月,如谪仙一般。
“秋水浅入狱,这左丞相的位置也空了下来,要不,朕封你做个左丞相如何?”宁河绝弯唇一笑,对着他道。
然后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方淮之却是摇了摇头:“谢皇上厚爱。但左丞相一职牵涉诸多,臣只会捉凶查案,担任丞相一职,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臣的表弟秋枫倒是学识广博,刚正不阿,若他能坐上左丞一职,定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见他拒绝,心知他是真的不肯做左丞一职,宁河绝也没强求,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曾诺身上:“你这女子……”
“皇上,之前事态紧急,罪女多有得罪,望皇上海涵。”还未等他说完,曾诺已然跪下。
见她抢先一步认错,宁河绝一愣。
有没有搞错,他一代帝皇,居然第一次被人抢了话头?似乎之前也是,居然敢讽刺暗骂自己,宁河绝眯了眯眸子道:“若朕不肯原谅你,非要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又当如何?”
曾诺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思考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缓缓答道:“那你可能会错失两个忠臣。”
宁河绝蹙眉,两个忠臣?他之前早已看出方淮之与她之间的感情,所以一个他已然猜到是谁,但另一个?
方淮之在此时适时道:“皇上,她就是我曾跟您提过,那个拥有非凡查案技巧,与微臣默契无比的女子。”
宁河绝陡然大悟,眉目忍不住一挑:“你这女子,难不成还想做官不成?”
“皇上,我可不比一些男子弱。”曾诺抿了抿唇。
“哈哈,你这女子有意思!”宁河绝哈哈笑着。
……
秋水浅在半月后的午时处斩,此刻曾诺正坐在屋内,看着手中顾觞转交给他的书信。
顾训和顾言被罢官发配去了齐州,宁帝原本不打算怪罪顾觞,但顾觞知道自己以往做鬼麒麟时已经做错太多事,也不想再在官场多桓横,于是也请辞陪着顾训等人去了齐州。
他这信,便是向曾诺告辞的。
毕竟此刻,那个爱她护她的男人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曾诺唇间带笑,正想将信收起来,冷不防腰际一紧,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
她顺势靠近那人怀里。
“看顾觞的信看到那么出神?我可是会吃醋的啊……”那人语调轻悠,将俊美的脸颊靠在她的肩上。
“淮之,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顾觞曾经说,你逼他作保护我一声平安?你为什么要如此做?”
方淮之淡淡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他其实早已看出顾觞对曾诺有种说不清的情愫,他知道此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虽然让石笺告诉她叫她不要插手,但他明白,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冷眼旁观?所以他才会让顾觞以此作保。
但他绝不会说的是,那夜他们劫狱,那些人刺上他身上的一剑却是真真实实的,虽然偏离了一些,但是他也怕自己坚持不住,若是如此,他也唯有将曾诺托付给顾觞才能心安。
“曾诺,我听皇上说,下月就要封你为御史女官了。”
“我知道。”
“你到时候会很忙。”
“恩。”
“到时候我也会很忙。”
“所以?”她不明所以。
“所以我们趁着如今还空闲,早日成亲吧。”
曾诺身子一僵,转头望着他的眼眸,却见他眸色漆黑,其中却带着满满的爱意。
她顿时觉得心中一暖,紧紧靠在了他的胸前,眼眶发红,极轻的恩了一声。
“曾诺,我终于做到,能给你一个家了。”
他浅啄她的脸颊,满心满意的温柔和宠溺。
他拥着她,望着屋外开的正艳的桃花,笑的灿烂。
曾诺,遇见你,是我今世的最大的幸福。
你我携手走来,心有灵犀,默契无比。
今后,我对你的爱,将会如那业地红莲,一世不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