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方淮之无比认真的眼神,曾诺却开始有些犹豫。
他是贵胄子弟,簪缨世家的公子,不久前获得当今圣上的赏识来到京都任职,一上任,就平步青云,是官拜上品的大理寺卿,往深里面说,如果将来他深受皇上的信任和器重,皇上就是将自己的几个刚刚及笄的公主妹妹下嫁给他也不为过。况且就算公主不愿意嫁给他,他的家族也一定会为她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温柔贤淑,成为他此后一生的贤内助。
而她,已被曾家驱除的女儿,连如今能够如此坦然坐在这照顾他都得及他的爱护和庇佑,又凭什么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可以无所谓,也很坚强,可以不管不顾地站在他的身边与他风雨同济,可她却受不了他因为如此,而被其他世家官员看轻。
他应该是受人敬仰的,不该受她牵连。
也许是看出她的顾虑,方淮之牢牢牵住她的手,将她拢在自己的怀里。在他的怀里,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飘来,竟让她觉得有种深深的归属感和依赖的感觉。
他低沉的声音就在上方,他暖暖的呼吸就在脸庞拂过,这个人的每一切都让她心动极了。
“曾诺,你不要顾虑太多。”他轻轻抚着她的发,垂头吻了吻她的额际:“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寻常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满堂,而我却始终孑然一生,身边未有一个红颜知己。”
听到他说起这个,她陡然心底一震,抬眸深深地望着他棱角分明、俊秀完美的下巴。
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他如此出色俊逸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女子喜欢?
“咳咳,曾诺,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带着点质疑我某方面的能力呢?”他喟叹一声,忍不住轻声道:“我记得我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我爹娘的确是物色过好几个女子,其中娇艳温顺、娇俏可人的比比皆是,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不上心。有一次,我迫于我娘施压,跟着一位千金小姐到街上游玩,没过多久衙门来报,说城东发生了命案。当时我的官位还没有现在那么高,我处理的命案大多都是市井百姓之间的仇杀。我对那千金抱有歉意,说我要赶去查案,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唤住了我。曾诺,你猜猜她对我说了什么?”
曾诺蹙了蹙眉,没有应声。
方淮之轻笑两声,她该不会是在吃味自己和别的女人一起上街游玩吧?于是他接着道明接下来的实情,也顺便抚平她这只小猫儿的不安:“她对我说:‘方公子,这城里那么多的穷人和百姓,又不是高官贵族,死几个碍什么事,难道你不觉得现在陪我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吗?’当时我还年轻气盛,直接将她冷嘲热讽了一顿,将她都说哭了。此后我对这种世家千金便不太存什么好感了,爹娘几次为我寻了媒人,也被我用各种理由推脱了。”
她冷冷道:“这样的女子,的确是配不上你。”不知为何,方淮之对那女子态度,竟让她隐隐觉得快慰无比。
“虽然一直抗拒,但我之前其实也隐隐认为,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迫于爹娘的意愿寻个不爱的女子度过一生了。好在,我遇见了你。”他搂紧了她,再难分开:“我对你的喜欢,绝不是别人几句阻拦就能打消的,别人的看法,我更是不在乎。我过我的日子,与我相爱的人执手一生,比起他们为了地位权势而和不爱的女人整日争吵,我倒是觉得我幸福多了呢。”
“况且……”他压低声音:“你是那么的聪慧和独特,这世上会查案的女子可不多,你岂是那些女子能比得过的?这样一来,我倒是觉得我还赚了呢。”
曾诺心口一动,心里虽然感动,却木着脸正色道:“没正经。”
方淮之笑的越发肆意,因为高烧的缘故有些通红的脸更是明朗了许多。
被他笑的有些羞赧,曾诺保持着冷硬地表情从他怀里挣扎而出:“时候不早了,你还病着,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她正要转身离开,手腕却陡然一紧,将她离开的脚步生生阻住。
她回头,却见方淮之双眼亮如繁星地望着她,饱含期待:“曾诺,我病了……你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的照顾我?”
这话在此刻怎么听怎么暧昧,曾诺低着脑袋,借以掩饰面上的无措。
男人,你越是不回应,他却越是厚颜无耻地贴了上来。
“曾诺……”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我身子有点不爽利,汗湿难受的很,帮我擦身如何?”
曾诺一愣,忍不住两颊有些微红。
真是的,都还没成亲,就已经要让她为他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做梦。”她摆脱了方淮之拉住她的手,快步走到了门边,陡然听后面没了动静,她心里一紧,又转过头去看。
却见方淮之穿着透白的亵衣靠在身后的床柱上,的确是浑身湿透,汗湿的衣裳勾勒出他挺拔宽阔的身材。他脸色温和,不复之前开玩笑的调侃,对着她淡淡一笑:“曾诺,真好,今晚的事不是我在做梦。”
她心里突然就那么一酸,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执着到了极点。
“我去让石笺为你打水擦身。”她垂着头说道,而后便离了方淮之的屋子。
……
第二日一早,石笺一见方淮之就觉得自家大人似乎又在谋算什么。
因为方淮之身上有鞭伤,身上的热度也才刚刚退下,石笺让灶房做了一些米粥和开胃小菜,便要送去方淮之的屋内。
只是石笺见方淮之不便拿勺喝粥,正舀了一勺要递到他嘴边的时候,方淮之尝了一口,皱着眉道:“太烫。”
石笺一愣,立马吹了吹递过去,方淮之又是一尝,眉间蹙得更深:“太凉。”
石笺苦着脸,道:“大人,我怎么觉得你这一病倒比以前难伺候了。”
方淮之凉凉看了他一眼,牛头不对马嘴问道:“曾诺可吃了早膳?”
石笺想了想:“还没呢,曾小姐说她一会起身了出房去前厅吃。”
方淮之眯了眯眼,道:“石笺,你差不多可以改口了。”
“什么?”
“不久后,你就该叫她方夫人,而不是曾小姐了。”他意有所指地道。
听他这么一说,石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惊呼道:“大人,难不成你们昨晚已经……已经……?”连成亲都还没有,大人就急着要自己叫她方夫人,难不成昨晚两人共处一室的那段时间内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也不对啊,凭借他听壁脚的耳力,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探寻不到啊。
方淮之脑中想的却是昨晚曾诺在他唇上的轻软一吻,也就点了点头,默认两人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石笺明显误会了,对着方淮之竖起一个拇指:“大人,您的速度真是快。”那么快就把曾小姐攻城掠地,吃的一点渣都不剩了?
方淮之凉凉看了他一眼:“出乎我的意料,这次是她主动的。”
什么?!
石笺更是大骇,这曾小姐明面上看上去冰渣子做的人儿,昨晚居然还能热情似火主动投怀送抱?她竟然扑倒了自家的大人,将他吃干抹净了?!
嗷嗷嗷,大人啊,您的清白何在啊!你一定要叫她对你负责啊!!
他的脑中突然勾画出一副方淮之欲拒还迎被一脸霸王硬上弓的曾诺压在身/下的画面,简直是太让人羞/耻了……
见石笺似乎正在走神,方淮之轻咳了几声唤回了他的意识:“石笺,让灶房多做几道小菜,挑曾诺喜欢的做。我也要去前厅用膳。”
自家大人急着要去前厅用膳的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是。
石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男大不中留,大人啊,被对方吃干净后,你难道不应该表现得矜持一点吗,这幅明显迫不及待的样子简直是……
哎,算了,不提了,他石笺是不是应该去提早策划方府大婚的事宜了?
……
三日很快过去,之前给方淮之行鞭刑的人本来就是宁河绝安排好的,所以伤口看着骇人,实际伤的并不重,所以等到第四日方淮之上朝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大碍,伤口也开始结痂。
大殿之上,众官端正而立,高位龙椅上的宁河绝笑的愉悦:“朕听说两位边关猛将大战告捷,明日就要回京,朕心中甚是愉悦啊。”
“承蒙皇上龙气庇佑我大业王朝,实乃我大业的幸事!”底下的官员忙忙称赞。
“那众位爱卿可有主意如何为我大业这两位功臣接风洗尘?”
有人提议赏赐黄金珠宝,有人提议赏赐豪宅美女,更有人提议加官进爵。一边的曾悦康收到秋水浅的暗示,突然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一个主意。”
宁河绝黑眸微微一眯“哦?曾爱卿有什么主意?”
“这赏赐珠宝豪宅,自然是要的,但是光这些不免显得有些俗气。不如,让老夫好好筹划一番,策划一场夜宴为两位将军洗尘,并弄些风雅舞曲的表演庆祝如何?”
宁河绝听罢他的话,也来了兴趣,便点了点头应允了。
方淮之和骆秋枫在一边观察着曾悦康得到宁河绝许可后,退居人群中与秋水浅相视一笑的模样,皆是蹙了蹙眉。
这两只老狐狸,又要搞什么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