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静和从罗昭容那里回來的时候.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但是这种少见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她踏进风华殿的那一刻.
或者是说.到她看到庆明帝的那一刻.
“明怡.”她无比平静地说.“送客.”
明怡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來给静和上茶的.至少这样就不用被卷到她和庆明帝之间的汹涌暗潮了.
庆明帝丝毫不怀疑.如果他问静和在这后宫里还打算送什么客的话.这小东西一定会面不改色地回答说就是送你这个客.
看到明怡站在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静和心里就泛出了一阵沒由來的烦躁.她知道明怡的为难.也就摆摆手让她下去算了.反正送客什么的.也不需要直说.
两个人就沉默着坐在被布置的无比精致的风华殿中.静和开始还执着本书在看.可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走了神.
她虽然现在已经不在暗卫的行列.可是该知道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一件不少.这几天庆明帝之所以沒有再來找她.其实是因为苍梧殿那天居然被刺客摸了进去.好在顾长扬当天夜里就在苍梧殿附近.带人过去的也算及时.
但即便是这样.因为刺客來的太多太快.暗卫中也少有像是静和这样最适合和刺客纠缠的人.庆明帝还是受了一刀.
庆明帝受伤这件事被保密得很好.除了贴身伺候的宫人之外几乎沒有人知道.李宽甚至沒敢叫太医來.天天奉上去伤药.由庆明帝自己包扎.
冲着这个态度.静和几乎可以肯定.刺客是从英亲王那里來的.
她只是不知道.庆明帝到底想要冷眼旁观到什么时候.英亲王就是扎在他眼睛里的一根刺.迟早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静和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了盹.
风华殿里服侍的宫女早在明怡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她悄悄地退了出去.一來是规矩使然.二來也还是为了遮掩庆明帝身上带着伤的这件事情.庆明帝有些费劲的低头把绷带打上结.手肘在桌面上带过.把药瓶打翻了一地.原本倚着打盹的静和突然惊醒过來.脑袋四周晃动一圈.十分警惕且充满了警戒的样子.
这并不是她在暗卫中养成的习惯.早在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因为张氏不痛快了就要拿颜清和这么个庶出的小少爷出气的原因.她要是在半夜被喊起來的时候迟了一点半点.就是要被张氏以不敬嫡母的罪名狠狠教训一顿的.
久而久之.也就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一个习惯來.
庆明帝看她那样子.可怜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沒事.睡吧.”
静和挣脱了他的手.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她本來就是个不能纵宠的人.不过娇惯了几天而已.一脸的不耐烦和一身尖尖的小刺就全然摆出來了.无比骄傲的样子.
庆明帝想伸手搂过她.不妨被静和挥手一打.然后凑近了一点.伸手去给他的绷带包扎上.女孩子温热的手指.细细瘦瘦的轻微的蹭过皮肤.一点搔痒近乎不察.庆明帝听见自己呼吸沉重下來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肌肉紧绷.再过一点.整个神经就要断掉了一样.
“静和……”
身后的女孩子从鼻孔里哼了哼.到底还是开口说话.清冷的声音在春日的夜里似乎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柔软意味：“什么.”
“……你要是在这里住不惯.还是回苍梧殿住吧.”
静和猛地把绷带狠狠一勒.庆明帝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跳起來.只听见她原本还平静地声音突然多了嘲讽的意味.低低的在身后响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您是要提醒我.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对吗.”
她打死了也是不要在庆明帝面前自称一声臣妾.这似乎是她最后的骄傲一样.被她固执地坚守着.
庆明帝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转过身去想解释.但是静和已经站起身來.然后狠狠的把自己摔到了层层叠叠的被子里.在床帏后面.庆明帝几乎看不见她无比单薄的身影.只听见了一声冷笑清浅的传了出來.
“静和.”庆明帝掀开了床帏.一把就抓住她.狠狠的搂在怀里.“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只要你想.后宫里谁奈何得了你.……什么时候都是只要你肯听话一点.只要听话那么一点点.日子最好过的都是你……”
被子这么软.那个男人的怀抱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用力就折断了、损坏了.但是静和心里的怨气和怒气犹如被什么东西的爪子在抓着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却就是不高兴.小小的针刺卡在那里.逼得人烦躁不安.几乎要跳起來拼命的撕咬什么、发泄什么.
她泄愤一样的在被子中窝着就是不伸出头.心里恼的几乎是想要狠狠地咬面前的男人一口來泄愤.庆明帝紧紧的搂着她.把她单薄的身体揉进自己怀里去.不停的亲吻她那头柔软乌黑恍若鸦羽一样的长发.
那样温柔.几乎要把之前的暴戾和痛苦都一笔勾销了一样.
……凭什么你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难道那些血腥和痛苦都被你遗忘了吗.
真不公平.你要当坏人的时候我就必须服从.你要当好人的时候我就必须感恩戴德.是这样吗.
……沒用的.我不会听你的.不会的……
庆明帝恍惚听不见那小小声的、包含惊恐和仇恨的怨念.他俯身下去亲吻着静和的头发.从后颈一直到脊背.亲吻得那样轻柔.就仿佛脱去了帝王的身体.留着一个相思成灾的普通男人的灵魂.
静和终于闭上了眼睛.似乎很艰难的开口说道：“莫天逸.就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吧.我求你……放过我.”
庆明帝的动作猛地停住了.静和却似乎并沒有察觉到这一点.声音越來越低.恍若只是自言自语：“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放过我……我只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