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低着头跪在地上,样子很恭顺,唇角带着一点冷笑。
那个男人果然很会遮掩太平。一个偶然经过的官家子弟,在疯马蹄下奋不顾身的救出了皇上最疼爱的弟弟英亲王,因此身受重伤,在宫中将养了半个月昏迷不醒,因此没能来得及通知养出了这样好儿子的颜家。皇帝备感欣慰无比感动,于是赐了这个舍身救驾的忠臣之子一个举人的功名,允许他参加今年的春闱。
一切都解释得无比通顺,无比太平。
圣旨念完,全族下跪,静和深深的一磕头,因为颜清和身份所致,自有人代替她高呼一声:“臣接旨——!”
李宽毕恭毕敬的把圣旨递下,然后俯身一把拉起她,低声道:“公子何必这样,皇上什么时候让公子磕过一个头?真正折杀奴才了。”
静和头也不抬,眼神恭谨,嘴唇微动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淡淡的道:“公公那三十大板的伤可好得差不多了?”
李宽立刻噤声,垂手站在了一边。
颜侍郎看大家都站起来了,才一溜烟的跑上前去,老脸笑得跟开了朵花儿一样的赶着叫:“王爷!下官好久不见王爷上朝,着实想念的紧,可惜公务缠身,不然一定去王爷府上拜访……王爷贵体可好?路上可受了惊?还不快来人!摆宴!”
英亲王志得意满的笑着被簇拥到席上首座,张氏那个美丽的女儿颜芷兰正娇羞不胜的等在边上,无限风情的献上十八年的女儿红。英亲王一看那酒就微微的笑了,女儿家出生的时候父母会在地里埋下一坛女儿红,待到姑娘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当喜酒喝,可以说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酒了。
他大婚时喝过东阳王妃的女儿红,几个侧妃的也喝过,至于这个四品官的女儿红,倒是新鲜。
英亲王像是毫不觉察一样顺手接过酒杯,直直的塞给静和;然后顺手又从桌子上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爽朗的笑道:“颜公子,本王和你甚为投缘,又多赖你相救,这杯酒今天就敬给你了!”
张氏和颜芷兰的脸色刹那间雪白,连颜侍郎也摇摇欲坠起来:“王爷,这……”
英亲王举杯遥遥一敬:“那本王就先干为敬了!”说着仰头把自己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笑吟吟的看着静和。
静和盯着那酒杯看了一会儿,慢慢的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在下人早就捧过来的纸上写着:“王爷恕罪。”
英亲王作势惊奇:“清和这是怎么了,不给本王面子吗?”
静和淡淡的继续写道:“臣素来不饮。”
颜侍郎大步冲上去:“孽子!你怎么能这么对王爷说话——”
“哎,侍郎不要这样么,”英亲王挥手打断了义愤填膺的颜侍郎,笑道:“清和一定是喝不惯这么绵软的酒,罢了,本王陪你喝上好的烧刀子!这才是北方男儿喝的酒!”
说罢一挥手命人备上整整两大坛的烈酒来,自作主张的倒了满满一碗,硬塞到静和手里。静和的脸色微微难看了一下,眉梢眼角却还带着笑意,轻缓地写道:“王爷酒未入口,怎么就满脸红润、如沐春风起来?”
英亲王条件反射,抬手一摸脸,正摸到刚才被一耳光抽红了半边脸的地方。
静和饶有兴致的等着王爷发飙,不料这人脸皮竟然厚的很,若无其事的笑道:“本王一看到清和,就不知不觉的满心喜气嘛!”
这话说得恶心无比,静和猛地一闭眼,然后一扬头把酒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英亲王率先抚掌道:“好!公子海量!”接着一仰脖灌下了自己的那一碗。
颜侍郎喜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颠颠的跑来抢了小厮的酒壶又倒了一碗。英亲王大笑着一边强行拉起静和的手,一边带头一饮而尽:“好!好!我皇朝少年英豪杰出,想必一定可以依赖臣等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