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另一边,伊麟也在望着天空发呆。
这个一身蓝衣的少年坐在船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侧脸也好看的令人发指。
可他看起来却并不快乐。
是的,只是并不快乐,而非悲伤。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此时还不懂得悲伤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传来微微的钝痛。
这种痛,兴许是那时候的伤口还没有好吧。
伊麟叹了口气,这声音很快便消散在了荷花淀里。
船身一阵摇曳,伊麟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汤宋罗。
在黑暗中,伊麟仍旧能够清楚的看到汤宋罗的脸。这是他们蛟龙一族的优势,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他们的视力都非常的不错。
汤宋罗负手而立,他灰色的长袍被微风吹起,在这初夏的季节里,显得神秘而高贵。
伊麟早就知道卿盏喜欢这个男人,也是了,这样贴心而高贵的男人,卿盏怎么会不喜欢呢?
而对于卿盏来说,伊麟却只是一个路人。只是一个顺便带上的包袱。
他无法给她什么,因为他本身就一无所有。
汤宋罗似乎洞察到了伊麟的想法,他只是对着伊麟笑了笑,这笑容温和而从容。
“伊麟,命运不可违。”汤宋罗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就陷入了沉默,而伊麟也没有接话。
他实在是不明白汤宋罗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或者说他在提醒他应该早日离开这里,离开卿盏,去寻找他自己的命中注定?
关于自己的命注定,伊麟并没有什么概念。他此刻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卿盏的身边,尽管他不明白是为什么。
转眼就天明。
清晨的光透过了莲叶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有了日光的照耀,卿盏一行人便飞也似的离开了沉香岛。
先不论去哪里,总之先回到外面的大船上才比较安全。
当卿盏所乘的小船离开了荷花淀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的时候了。日光变得热烈起来,照在人的身上变得炽热起来。
卿盏终于爬上了在岛外等待着的大船,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洗澡。
当卿盏喜滋滋的泡在水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的时候,她却不知道,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已经被她深深地遗忘在了脑后。
一艘小船在不经意之间钻入了荷花淀。
它拨开浓密的莲叶,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深入了这篇禁忌之地,好像早就摸清楚了这里的规律一样,迅速的到达了沉香岛。
沉香岛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着,日光的照耀下,这里显得愈发温暖起来。
一艘小船正在岛外的空旷水域自幼的活动着,船上坐着一个中年的男人,他手中握着一杆鱼竿,这正是宋九!
见到有一艘陌生的船驶进来,宋九却也不惊慌。他只是正了正头上戴着的遮阳用的帽子,而后爽朗的笑起来:“小心点,别把我的鱼吓跑了!”
随着宋九的这一声,那原本飞速行驶着的船却突然慢了下来。自船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女子,她面容精致,身材饱满,如此精致靓丽的容颜,正是云端。
只见云端站在船头,她挑唇娇笑,而后说道:“九哥,我们又打扰了。”
宋九见到她,眼神却并不在云端的脸上停留,仿佛对这个绝色的面容并不在意似的。他只是笑笑道:“进屋坐吧。”
于是云端便让人把船停靠在了岸边。
船刚刚停在岸边,云端便尽力使这船不再摇晃后,才弯腰进入了船篷中,扶出来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
这少年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像是刚刚害了什么大病似的。他整个人把重量都依靠在云端的身上,使得两个人走起路来显得格外艰难。
这虚弱的俊朗少年,正是唐嘉!
宋九也将那艘小小的渔船驶回了岸边,他从晃悠悠的船上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他见了唐嘉后,脸上明显划过惊讶的表情,黑红的脸上也多了些担忧。
“才一天不见,怎么成了这样子了?”宋九知道唐嘉的水准,这世上能把他伤城这样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就算用手指头来数也不过几个人而已。
唐嘉却停下了脚步。他苍白着一张脸,笑容却从微微上扬的唇角中溢出来。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琥珀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唐嘉看着宋九,然后答道:“九哥啊,命运不可违。”
这句话一出,宋九的脸色就变了。
三个人辗转来到了宋九的小屋。这房间的陈设如旧,好像从来不会因为什么而发生变化似的。
宋九将唐嘉安顿在床上,只能低声叹息:“这才去了大半日就成了这样啊。”
唐嘉便笑着接道:“可见这天谴并不好受,好在按时回来了,要不然恐怕就回不来了。”
唐嘉的语气里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刚刚受过天谴的人的觉悟。
但倘若在不经意间去瞧他的眼睛,便可以看出来,他的眼底那些黑色的情绪在不停的翻滚着。
所谓天谴,就是人故意违背了既定命运的时候,来自神的责罚。这种责罚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效果,可对于身怀奇迹的大人们来说,简直就是末日一般的存在。
对于这个规则,没有人会比唐嘉更加清楚了,可是唐嘉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连他都无法承受这责罚。
好在他按时回到了沉香岛,将命运以后的时间线回到了既定的位置,否则,他一定会死在这天谴之中的。
“幸好那丫头够傻的。”唐嘉躺在床上,如此轻轻的感叹道。
唐嘉猜测卿盏不会在此处浪费太多的时间,倘若他不在,她一定会连夜离开。
正是钻了这样的心里空子,唐嘉便早早的离开了沉香岛,却在天谴完成之前再回归原位。这样一来,时间线与命运既定的结局完全吻合,可情节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是这个道理,唯有深谙命运之道的人才能够把握。
唐嘉躺在床上,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进行短暂的休憩。
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残存着那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这种如同毒药一般的气味在唐嘉的鼻翼间发酵,慢慢的酝酿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