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一扶着慕如七进了病房,陈天南已经相当虚弱,按医生的意思可以准备后事了,尽量满足病人最后的要求。
余家是最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而一直传闻将陈天南视如己出的余局长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只有余优优以未婚妻的姿态来,还差点和慕如七打起来,最后被皇甫烈的人赶走。
对于那场订婚,陈天南已经无力解释,慕如七从余优优口中得知的整个过程,心中没有太多的埋怨,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眼前虚弱的男人。
他本可以拥有最好的一切,可是都被她毁了。
灾星?果然如后母所咒骂的一般,她只是一个灾星。
双眼不便,又无法不愿意离开陈天南半步,无奈只下慕如一只好安排两人住在一个病房,整个过程楚桓一句话都未说,脸色阴暗,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我有话对你说。”就在慕如七出去的空挡,陈天南突然开口,声音极弱却足够楚桓听到。
楚桓没有转身,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我知道你爱她,可是你爱人的方式太尖锐,小七太敏感,这样注定没有好结果……咳咳……”说话已经变得艰难,楚桓脸上微恼,注定没有好结果?
“你若真爱她,就好好待她,别像之前那样,还有保护好她,小心警局……”说着陈天南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个极小的芯片,楚桓在特种部队见过那东西,是一种特制的存储器,陈天南是特种兵出身?
楚桓一愣,陈天南却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不愿多说一句,门恰好在这时开了,慕如七被扶了进来。
“南……”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无限依赖丈夫的小女人,模样亲昵,从楚桓身边走过,没有一丝的停留,这几日慕如七对病房已经非常的熟悉,所以特别清楚陈天南在那里。
“小七……”在慕如七快要撞到床时,陈天南才出声喊道。
瞬间小女人脸上升起了五彩的光芒,欢快的俯下身,在陈天南的身上如小猫一般蹭蹭,“你猜我今天去干嘛了?”
说着慕如七从上往下摸,最后终于摸到陈天南的手臂,最后取出一枚青草编制的戒指,“还记得嘛?你向我求过一次婚,我没有答应你,这次换我向你求好不好?”
慕如七说着,眼神好似望着男人,又好似一片空无,楚桓站在那里,被完全当成了空气,看着那两人恩爱无比的画面,陈天南苍白的脸上带着宠溺。
即便死亡,他也是幸福的。
而这幸福却让楚桓恨不得杀死自己。
忍住身体里所有的暴戾分子,狠狠的将门关上,下一秒拳头就撞在了墙上,那之前没有好透的伤口,又扯烂一大片。
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你?
楚桓如此憎恨自己。
慕如七的那句话像是咒语,日日纠缠着楚桓。
而慕如七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看向陈天南,虽然眸子里没有光彩,却依旧可以看出期盼来。
陈天南伸出手握住慕如七,只是笑。
一周后,陈天南安详的离去,慕如七这才知道,两年前陈天南,离开自己除了因为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在那次任务中,他中弹受伤,虽然当时没有事,可是事后才知道有弹壳卡在那里,已经和肌肉生长在一块,不能取,生死只能看天意。
慕如七穿着一身一黑衣,以妻子的礼仪送陈天南,却被余优优挡住。
“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你配站在这里吗?大家快来看,就是这个女人,就是他害死了我们的陈大队长,就是因为她……”
余优优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很快认出了慕如七。
“她不就是那个酒吧的老板娘吗?”
“她不是被判刑了吗?”
“怎么又是她?”
“狐狸精……”
“……”瞬间各种难听的语言都有,慕如七只是安静的站着,不知何时墓上开始下起了斑斑点点的雨点,那些原本崇拜和敬爱陈天南的人,此刻全都成了利箭,想要用语言杀死慕如七的利箭。
慕如七不理会那些声音,只是自顾自的站着,因为看不见,,慕如一派了两个日常的保镖和菲佣给她,此刻保镖尽职的将其他人挡在慕如七的三步之外,竟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伞给慕如七撑上。
无论别人说着什么,慕如七都只是静静的站着,给每一个过来鲜花的人深深的鞠躬,虽然没有婚礼,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
那个曾经在她最难堪的时候将她包裹起来的男人,那个在她深深绝望的时候给他希望的男人,她曾经梦想成为他的妻子,像所有平凡的夫妇一般,洗手做羹,只为他。
可惜后来梦想破碎,和楚桓相遇后,才发现自己对他更多地是依赖而非爱情。
直到陈天南死去的那一刻,慕如七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有罪。
是的,她有罪!
两年前就有,如今更是无法洗脱,也无法偿还,慕如七想失声痛哭,却不敢哭出来,她要报仇,无论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都要报仇,狠狠的回击。
至于楚桓,她也不会放过。
慕如七固执的认为以楚桓的身手,当时如何也能将那女人控制,盛怒中的慕如七将恨意迁怒于楚桓,就因为他的袖手旁观才导致陈天南的死。
葬礼在一种极其怪异的氛围内结束。
慕如七被安然送到车上,有了皇甫家的保护,自然没人再敢轻易动她,只是别人不动不代表慕如七不会动。
慕如一本以为在陈天南死后,慕如七会沉寂一些日子,哪知对方恰恰相反。
从开始对治疗的抗拒到积极的接受治疗,吃的也多了起来,整个人脸上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灼热眼球又让人不安。
老三还是经常来看慕如七,见着慕如七的变化,粗壮的汉子脸色也好了很多,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偶尔逗趣,慕如七兴致好了还会笑,只是老三总觉得那笑和之前的笑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他自己也看不出来。
皇甫烈见此,二话不说强制的将慕如一带回了法国,气得小女人好几日不理她,直到听到慕如七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有了温度,人在慢慢转好才松了口气,命皇甫烈继续找眼科大夫。
楚桓也在陈天南葬了之后,很少出现在慕如七面前。
慕如七也不恼,自顾自的生活着,暗地却让老三和虎子继续盯着那个女人,她现在眼睛不方便无法辨认,如今细细想来那个女人会不会和姚姐有关?
或许她不是之前在酒吧或夜总会见过她,而是从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的,她来给那个疯子报仇?
关于那个姚姐,如果可以慕如七宁愿一辈子都不再提起。
就连姚姐这个称呼,也只是大家叫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
“你们查查她是不是姓姚?”慕如七眸子里一片空无,明明老三这里,她却看着旁边的空气。
老三心中不好受,点了点头,又马上意识到慕如七看不到,又恩了一声。
与之相比,楚桓的进度就快了很多。
但也因为快,意识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牵一处而引发整个局变化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楚桓看完陈天南交给自己的资料,整个人心思绷得极紧,又让小李加派了几个人手保护慕如七,如他所猜测的一样,陈天南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那消失得两个月明面上是因为丧母而回了老家守孝,实则是被派去做卧底,而且案件还联系到了陈天南的父亲,他应该是为了寻找自己父亲的被杀的原因才会冒险。
陈天南心脏上的伤应该就是在那两个月留下的,只是这一切跟慕如七有什么关系呢?
关于这一点才是楚桓最想不通的,就在这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句杀人偿命,猛地一个激灵,“小李!”
“少爷。”一直伫立在那里不说话,小李还想着少爷是不是准备当化石,哪知道突然喊了一声,小李忙不迭的应道。
“帮我查清楚,两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她杀了什么人,为什么杀?”楚桓目光幽深的望向远处,那个可恶狠毒的女人,居然能对自己那么狠。
一闭眼就是血淋林的场面,还有她手上的大小不一的伤口,脚上也是,是因为受过比这更重更疼的伤才觉得无所谓吗?
想到这里,楚桓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紧,他看中的女人,只能他一个欺负,连她自己都再没了伤害的权力。
至于陈天南,他就不信自己争不过一个死人。
既然对方死了,他也要将陈天南从慕如七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挖出来,那里只能是他楚桓的,别人谁都不可以!
“对了,通知声老爷子,我要结婚。”
小李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楚桓平淡无波的话语,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转头看到楚桓,“少爷,慕小姐……”
“你通知楚家就行。”楚桓打断小李的话,而且他用的是通知,那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李看了眼知道楚桓的脾气,不再多言,跟了楚桓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对一个人一件事这么偏执过。
等小李离开,楚桓坐倒在沙发上,那张之前一脸阴沉的俊脸此刻却满是疲惫。
和一个死人争,他真的争得过吗?
想到慕如七对自己眼底深深的怨恨,楚桓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比之这一年,他越发觉离那个女人更远了……
楚桓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三年,生来便是骄子,如今却栽在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手里,这让最初的他如何不怒?不恨?不怨?
而这一年的彼此折磨,尤其是在监狱看到她满头是血的那一幕,楚桓才真正意识到,无论他怎么和自己抗拒,终归是他先输了心。
无论抗拒到最后是怎样的一个结果,痛苦的都是他。
咚咚……咚……
“不是让你去做事吗?”就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楚桓烦躁的说道。
“少爷,该上药了。”新来的医护有些忐忑的说道,对于这个少爷喜怒无常的脾气完全受不住。
楚桓冷哼了一声,趴在宽敞的沙发上,算是同意了。
医护小心的掀起衬衫,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忍不住把眼睛瞟向一边,都说富家公子惜命,唯爱好皮囊,她是真没从这位身上看到。
“麻利点。”楚桓没有耐性把时间耗在自己身上。
“伤口出脓,您还是去趟医院吧!”医护快速的帮楚桓消毒,伤口重新包住,末了回了一句。
楚桓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坐了许久,才起身去医院,只不过不是去给自己看伤口,而是看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