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该死!陛下息怒!”牡丹惶恐望着地面,视线移到室内地毯的蓝纱上。
湛蓝那条挽在手臂上的蓝纱,正被赫连恒捡起来,他轻抖开,转身为湛蓝搭在肩上整理好,一举一动,温柔小心,生怕惊吓了仍在背对着他抽噎的泪人儿。
牡丹咬牙迅速转开视线,“禀皇后娘娘,贵宾房都已经布置好。金卉花坊的伙计运送了花来,是娘娘早前预定的兰花,另外伙计说有几盆白兰开得不好,问娘娘要不要换成别的。”
昨日湛蓝看过,那些白兰都开得不错。牡丹故意这样说,是在为她解围吗?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皇上,请容臣妾先告退,臣妾去看一下那些花。”
赫连恒从她手上拿过帕子,又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这些琐事让牡丹去處理就好,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他将她凌乱的发丝掖在耳后,修长的手指随即勾在她的下巴上,见她神色稍霁,又忍不住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她俏颜已哭得鼻尖眼睛通红,越是我见犹怜,这份能惹人将她呵在掌心的娇憨,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牡丹?听到朕的话了吗?”
牡丹在门外怔怔看着他对湛蓝的温柔举动,听到他抬高音量,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忙应了声是,起身关上门,僵硬地穿过走廊,垂在艳红袍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走廊一侧的一个房间内,突然走出一个魁梧的身躯,牡丹收住脚步已经来不及,硬生生地撞在了他身上——是唐刃。
“牡丹,你怎么失魂落魄的走路不看路?”唐刃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站稳,见她眼眶泛红,疑惑问道,“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牡丹烦躁地推开他,“你少管闲事。”
她抹了下眼睛,经过唐刃,又忍不住从袖中取出随身的小铜镜照了照,确定妆容精致整齐,才下楼去招呼金卉花坊的活计。
唐刃听到走廊尽头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见赫连恒正拥着湛蓝出来房门。
赫连恒视线一直凝在湛蓝身上,湛蓝避开他的手臂,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装,又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赫连恒却不依不饶,硬是将她环在怀中,湛蓝嗔怒推搡,他也不肯松手,两人一来二去,拉拉扯扯,那举动亲昵无间,俨然是打情骂俏。
唐刃难得见主子如此轻松,不禁微扬唇角。他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皱紧眉心。
厅堂是挑高式的,唐刃站在二楼环廊,扶着栏杆,看向楼下……
牡丹正在和金卉的伙计清点兰花,圆润的脸上有完美无缺的笑容,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同出于月魔地宫,他了解牡丹,她容不下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存在,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成为月魔地宫顶尖护将中唯一的一位女将。
他正要下楼去找牡丹,听到赫连恒的命令,他忙转身俯首。
“唐刃,去包下满宾楼,午膳带上冬儿,牡丹,牛大,牛二一起去,通传金风,让他准时赴约。”
湛蓝不悦扯了下他的手,“赫连恒,你要做什么?简单一顿午饭,被你弄成鸿门宴,大家还怎么吃得下?”她最担心的是,他摆出这么大阵仗,只怕午膳没有吃成,反把楚太后的杀手吃了来。
“皇后的生意要开张,今儿又是新年,大家最近都累坏了,你这个老板娘应该犒赏他们。”他拍了拍湛蓝的肩,“这也当是朕赏你的,连同你对唐刃的救命之恩一起报了。”
“可是这样太危险……你不是说,不能在外面用膳吗?”湛蓝见唐刃这就要去执行赫连恒的命令,忙叫住他,“唐刃,你站住,皇上在这里,你得寸步不离地守着!”
“可是,皇后娘娘……”唐刃犯难。
湛蓝叫了牛大,让他去订酒菜,“带上冬儿和你一起去,她伶俐些,也知道我爱吃什么。和掌柜说,我们生意要开张,我要犒赏大家,让他们送最好的饭菜,别忘了,一定要有水饺。”
牛大忙点头,湛蓝又不放心地叮嘱,“牛大,出门不准乱说话,饭菜仔细查验,明白吗?”
“是,娘娘。”牛大咚咚地下楼,拎着娇小玲珑的冬儿便出门去了。
牡丹也刚好送走金卉的伙计,见牛大带着冬儿出门,她寒暄两句,叮嘱他们路上小心,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无踪。
楼上,湛蓝这番安排,让唐刃钦佩,心里也热乎乎的。省了他奔波倒在其次,最好的便是,皇后娘娘为皇上的安危思虑周全,这一点,就连他这跟随皇上身边多年的随侍也做不到。
唐刃忍不住看了眼赫连恒,见他脸色铁青,忙拔腿开溜。
皇上一径凝眉盯着娘娘,分明是不满意自己的“圣旨”被篡改——皇后娘娘考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之忧,却独独落下了皇上的面子。
湛蓝感觉到他不悦,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不妥当。
赫连恒是大年初一头一次放轻松,决定带大伙儿一起美餐一顿,她便一盆冷水从头给他淋到脚……刚经历一场怒火的她,见时辰还早,她一路小跑地躲进自己的书房去,关上门板,脑子里却不是他刚刚铁青的脸色,反而尽是之前被他压在桌上的一幕……
那会儿,她又惊又怕,现在想起来,却是又羞又气又恼,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仰躺在桌子上的一刻,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身体强烈的反应……
昨晚的“小手术”之后,她为他包扎腿上的伤口时,他腿间那尺寸有点夸张的东西,突然立起来,她震惊地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平躺着一动不动,她才得以保持着镇静,细细为他包扎完,仓惶退出暗室。
打住,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甩了甩头,忽然又想起,在“贵宾室”里,赫连恒对她说了好长的一番话。
当时,她只顾了害怕,倒是没有认真听,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的话,她竟然都记在了心上。
“……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从昨晚开始,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
这个男人又犯规了!她已经懒得给他记,这是第几次犯规。
他一边说取完颜袭的头颅,一边又说给她幸福,他是演戏太多,人格分裂!
鬼才会相信他所谓的“幸福论”,他自己恐怕都忘了,他体内还有一只毒蛊——那一只,恐怕也只有拿到龙血草才能解。
她打开桌上的医书和手札,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偏偏,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热,他唇舌上甘冽的味道还留在她口中,那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听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佯装专注地把视线凝注于书本,却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听到心脏噗通噗通……宛若脱兔,就快要跳出胸腔去。
带着翡翠玉扳指的大手伸过来,她眼前的医书和手札都被阖上,那抹玄青的锦袍绕过桌案,到了她面前来。
她的额头,几乎碰到他的袍子上,沁骨的凉意,丝丝渗透了额前的肌肤,她如被雄狮锁定的兔子,低着头不敢抬起,刚才满脑子纷乱的想法,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了一片空白。
他的命令从发顶传来,“皇后,抬起头来。”
她以为他有话对她说,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头。
他正笑着弯下伟岸的身躯,鼻尖抵在了她美丽的鼻尖上,亲昵说道,“朕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想吻你。”说完,他就毫无悬念地吻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在“贵宾室”的粗*暴狂肆,反而轻浅,温柔,甜蜜,徐缓,蛊惑着她的神智,诱得她忍不住沦陷回应,以防自己会忍不住缠上他健硕的脖颈,她搁在椅子扶手上的素手紧握成拳。
他在她身前跪蹲下来,他的手臂缠住她的腰肢,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像是终于诱捕到猎物的兽,突然暴露了贪婪狂野的本性,猛然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侧身将她压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这动作太过突然,湛蓝头上的步摇簪被甩到了桌子下面,满头刚拢好的发髻墨云似地散了一地,他深邃的眼眸诧异灼燃,欣赏着她惊艳惶恐的美态,搂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赫连恒,你……你不是说……只是想吻我吗?”她紧张地不知所措。
他这眼神,灼了她的皮肤,像是一口要把她吞掉,一举一动却比在贵宾室里温柔许多……
他口不对心地应了声“是,朕就是吻你”,莞尔的笑颜愈加邪魅,然后——他接着吻她,一直吻她……
他的身体又热又烫,体香也因此变得浓重诱人,她只感到他身体快要爆炸,可他自己仿佛无所察觉,只是单纯地腻着她,吻着她。
湛蓝茫然回应着磨煞人心的热吻,体内流火乱窜,有点烦,有点燥,仿佛隔靴搔痒,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午膳的酒席摆在大厅,饭菜的香气飘进来,赫连恒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湛蓝嫣红丰润的唇,“去吃饭吧,别让大家久等了。”他就这样没事人似地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湛蓝可不是没有注意到他身体的反应……这该死的恶魔,他一定是疯了!
“呃……赫连恒,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