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赶忙跪倒在地,顺着牡丹的话头接下去:“夫人恕罪,奴婢实在是势单力薄,而且,花园里夜深人静,奴婢一人,一人不敢去。”
牡丹闻言,又训了她几句,白雅梅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未插嘴。直到牡丹训斥完毕,才微笑着问道:“不知道妹妹丢了什么东西,非得让婢女半夜去寻?”
“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只是那支金钗是将军送给妹妹的,丢不得。”幸好提前跟兰儿做好了准备,不然她这会还真不知道兰儿让剑书找的是什么。
“哦,找到了么?”
“找到了,找到了。”牡丹抬脚踢了跪在地上的兰儿一脚:“这丫头别看懒,不过办事还算利索,当然还得多谢剑书一起帮忙寻找了。”
剑书脸皮动也未动,跟着洛离久了,竟也带上了一些洛离冰冷的气质。
冬夜里本就寒冷地多,牡丹未穿披风便跑了出来,又说了这许多话,身上早已凉透了。兰儿更甚,又跪在冰冷的石砖上,只觉得寒气从膝盖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身上,心里。
但是,这些凉气都不如她们接下来听到的话更凉,直直凉透到了骨子缝里。
只听白雅梅深深笑了一声,随后正色道:“二夫人丢的东西找到了,可是将军的书房里丢的东西还没有找到。既然方才剑书是因为兰儿失守丢了东西,为了洗刷嫌疑,本夫人今日便从你这房里找起吧。”
话落,也不等牡丹反应过来,白雅梅已经向着身后摆了摆手,孟骏重重应了一声,带着洛家军的兄弟们进了牡丹的房间。
牡丹一惊,伸开双臂挡在了孟骏几人前边,一张脸完全没了方才的镇定,吼道:“就凭你们也想进我的房间,真是胆大妄为!”
有牡丹在前方挡着,本来对于孟骏这些久经沙场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她毕竟是将军的妾室,他们不敢公然冒犯,只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待命。
“夫人,请问将军丢了什么东西,要到妹妹的房间里来搜?难道夫人是怀疑妹妹我偷东西?”牡丹见拦住了孟骏等人,稍稍定下心神,望着白雅梅据理力争,若是真的搜了自己的房间,肯定在劫难逃。
兰儿再害怕,此时也知道事态紧急,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牡丹身旁,同样张开双臂,挡在孟骏等人前方。
看着主仆二人母鸡护崽一样的架势,白雅梅嘴角轻扬,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如此害怕我来搜房,难道,你的房间里真的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牡丹舌头打结,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既然如此,二夫人又何必挡在前面,不让他们搜房?”白雅梅不再称牡丹妹妹,而是二夫人,牡丹再傻,也知道今日是不能阻止她们搜查自己的房间了。
“我,我只是。”牡丹局促地看了孟骏一眼,只觉得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腰间佩戴着的刀剑威风凛凛,泛着寒光,令她不寒而栗。
“二夫人只是什么?”
牡丹头皮发麻,脖子不自觉地缩了一缩,视线赶紧从那刀剑上移开,生怕下一秒钟那刀剑已经架到了自己脖子上,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他们毕竟是男子,妹妹即便是妾室,也是将军的女人,我的闺房怎能让这些外室男子随便进入,更别说搜查了!”
“如此说来,二夫人是同意搜房了?”白雅梅微微一笑,歪着头向牡丹问道。
牡丹大脑一懵,只觉得自己又被白雅梅给算计了,可事到如今,又能再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白雅梅转头对跟着的嫣然绿儿和几个丫头婆子吩咐道:“你们去吧。”
嫣然绿儿点头称是:“二夫人,得罪了。”随即向着牡丹的房间而去。
兰儿手足无措地看着牡丹,牡丹心中有气,白了她一眼,哼道:“蠢东西,还不快跟去看看!”
兰儿这才放下张开的手臂,张开小腿儿向房间里奔去。
“姐姐,外边天凉,不如我们也去房间里看看吧。”浅笑伸手为白雅梅紧了紧衣领,虽然临出门时已经为白雅梅厚厚的裹了起来,但在外边站了这么久,再厚的衣服也不管用了。
白雅梅自己倒没有觉得冷,身上穿的多,刚刚又跟牡丹斗智斗勇,反而生了一层薄汗。只是看向浅笑时,心中不忍,她那小脸儿上带着两片寒风吹过的红晕,搀着自己的小手也有些凉。
“二夫人肯定也冷了,我们去房间里吧,免得翻出来什么,二夫人会不相信。”话落,白雅梅当先走进房间,孟骏等人则留在原地,并未跟随。
牡丹却是根本就不想进到房间里去,她宁可在外边冻死,也不要亲眼看到那样东西被搜出来。若是自己不在场,还可以一口否定是丫头们栽赃,可是若在场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但白雅梅已然进了房间,自己若不跟随,岂不更有嫌疑?当即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牡丹的闺房,白雅梅还是第一次来,刚进到房间里,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香炉里烟雾袅袅,闻味道便知不是一般香料。再看屋内摆设,流光花瓶,青瓷茶具,绸幔帷帐,比白雅梅房间里的摆设还要齐全,还要奢华。
浅笑嫣然等人亦是惊异不已,站在屋内看了半晌,竟忘记了搜查。绿儿之前却是多次前来,此时竟也有些看呆了,凑到白雅梅耳边低声道:“这房间,比以前奢华了不少。”
以前,自然是指翠柳还在府中之时,自从翠柳被赶出将军府,绿儿跟随到白雅梅身边后,就再也没有来到牡丹的房间了。
“搜。”听到绿儿的话,白雅梅更确定了牡丹与那人勾结的事,信步走到桌边,静静坐下:“二夫人房间里东西太过昂贵,你们可得小心一些,莫要将东西打碎了,否则,就是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的。”
嫣然等人回过神来,纷纷称是,转头便动起手来搜查,易碎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碰的,但是不易碎的东西,可就两说了。
众人拉抽屉的拉抽屉,翻被褥的翻被褥。嫣然打开了衣柜,只见里边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多件价值不菲的衣裙,嫣然撇撇嘴,一件一件抖落开来,结果可想而知,没有找到东西。
白雅梅也不着急,亲眼看到牡丹偷东西的又不是只有一个人,她也不怕找不到,顶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浅笑也坐在桌边,伸手试了试茶壶中水的温度,斟了一杯茶,闻了闻笑道:“二夫人这里的茶真香,我记得,上次去升平殿请升平公主帮忙搭救将军时,公主就是用这茶招待的姐姐吧。”
话落,浅笑将茶杯推到白雅梅面前,白雅梅低头看了一眼那茶水,水光微绿,茶叶齐整,在热水的冲泡下,舒展地纹路清洗,看不到一丝褶皱。
“嗯,的确是好茶。”白雅梅抿了一口,不再说话,随意看了牡丹一眼,便又转而看向嫣然等人。
牡丹本在紧张地看着嫣然等人搜查,猛然听到浅笑说的话惊得心里一颤,赶忙偷眼看向白雅梅,支吾着要解释,正要开口,只听一声惊呼,引起了屋内所有人的注视。
“找到了,找到了!”
牡丹身子一僵,只见绿儿从床上的一叠被褥里翻出了一个红色漆木锦盒,盒身上雕着百花图纹,可不就是她从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那个盒子吗!只是时间紧迫,还未来得及将盒子打开看看里边的东西,就听到了白雅梅突然来访的声音,匆忙之间便藏到了被褥下,谁会想到她一来就要搜查!
正沉思时,绿儿已经将那只盒子送到了白雅梅面前,嫣然及其她人也都停了搜查的动作,站到一边看着。
“这是这只盒子。”白雅梅伸手将盒子接过来,轻轻打开上面的按扣,只见那里面,放着两本册子,白雅梅将册子拿出来放到牡丹面前:“你要找的是这个?”
牡丹脸色煞白,她只是听从了命令将盒子偷出来而已,至于里面是什么,她哪里知道。
见牡丹不说话,白雅梅嘴角轻扬,将册子扔到了牡丹手里:“你自己看看吧。”
牡丹手一哆嗦,根本没有接住,那两本册子砰的掉到了地上,翻开了几页露出了里面的字迹。听到白雅梅的话,牡丹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去捡那两本册子,只是,当视线与册子上的字迹相对时,牡丹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捡起册子翻了好几页。
那,那册子,竟然是将军府的账本!
牡丹两眼无光,发出绝望的神色,升平公主让她偷盒子,虽然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可能是将军府的小小账本!
牡丹双手平摊,手中的两本账簿哗啦啦再次掉落到地上。
“看二夫人这样子,想要的东西定然不是这账簿了。”白雅梅再次将手伸向盒子里,那盒子底部竟然还有一只漆木盒子,只是个头要小了许多,只有拳头大小:“难道二夫人想要的是这个?”
说着,白雅梅将那只小个儿的漆木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从里边取出了一只黄澄澄的寿桃,浑圆的桃子用黄金打造,底端两片翠绿的桃叶,竟是温润的软玉。这只桃子,正是白雅梅成亲第三日回门之时,洛离为白夫人特意准备的金寿桃。白夫人深觉此物贵重,又让白雅梅还了回来,没想到竟被收在了这里边。
那只金寿桃一拿出来,就引来了屋内所有人的注目,虽然大家早就耳闻洛离为岳母打造了一只金灿灿的寿桃,但是除了浅笑嫣然,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就连绿儿都没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如此贵重的礼物,恐怕得值上不少银子吧。不,应该用金子来衡量了。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侧目牡丹,难怪她会冒险去将军的书房偷窃了,如此价值不菲的金寿桃,谁不想要?
“原来二夫人是想要这个金寿桃啊。”嫣然当先开口讽刺道:“看着二夫人房间里的好东西也不少了,怎么还惦记着夫人的东西呢。连夫人的东西都敢觊觎,莫非,二夫人房里的这些好东西都是偷来的不成?”
“奴婢方才刚进门时也觉得纳闷了,二夫人每月的例银顶多也就是八两银子,可这房里的摆设,莫说八两了,就是八千两也是有的。”绿儿感叹道:“原来二夫人这些东西都是用偷来的银子买的啊!”
听到嫣然和绿儿的话,房中其她参与搜查的丫头婆子们立即低声嘀咕起来,什么三只手,胆大妄为,恩将仇报,白眼儿狼等等,更难听的还有,什么怪不得是那种地方出来的,真是本性难移。
牡丹听着她们嘀嘀咕咕的没有好听的话,脸色时白时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桌上那只金寿桃,顿时醒悟过来,怪不得今日出手这么容易,原来这都是白雅梅设好了套等着她的!
白雅梅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低语,扬了扬手里的空盒子,哼道:“二夫人还有何话要说?”
这个时候牡丹哪里敢承认,只一口咬定从未见过这个盒子,更是不知道那盒子从哪里来的,总之,白雅梅搜出来的那只盒子根本就不是她拿的!
白雅梅冷冷笑了一下:“这间屋子,平时都有谁可以进出?”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除了她还能有谁随便进出?更别说床边如此隐秘的地方了?牡丹手一哆嗦,指向站在门边已经骇的嘴唇发白的兰儿:“是,是兰儿,一定是兰儿拿的,是她!”
闻言,兰儿一惊,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砰砰地磕着地面,怎么二夫人此时说的话跟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呢?
“夫人,夫人明察,这东西,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拿的!”兰儿额头磕的力道很大,只三两下额头上便出了丝丝血迹。
不等兰儿继续说下去,牡丹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吼道:“兰儿,你不是说你老娘病重需要银两治病吗!我已经给了你五十两银子了,你还不知足,竟然去偷夫人的金寿桃!真是罪不可赦!”
听到牡丹说起自己的娘亲,兰儿磕头的动作立即停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牡丹,一双大眼睛里漾满了泪花,须臾,终于点点头,不再辩解:“是,是奴婢偷的。”
牡丹脸色一松,看向白雅梅:“夫人,您也听到了,这贱蹄子偷鸡摸狗偷到自己府上了,万万不能再留她了,将她赶出府去永远不再用她!”
白雅梅只是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兰儿,十三四岁的孩子便受到牡丹如此威逼利诱,不禁心生怜惜,柔声说道:“兰儿,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如此偷盗之罪,可不是将你赶出将军府这么简单的。”
果然,一听到白雅梅如此说,兰儿泪眼婆娑顿时惊恐起来,显然不知道会有何后果。
白雅梅紧接着说道:“偷窃,是要进大牢的,你现在已经卖身将军府,为奴为仆已属不幸,难道你还想要去受那牢狱之苦吗?你可还记得二夫人以前身边的小红,她只在牢中待了一个多月,如今已经疾病缠身,骨瘦如柴。你觉得你小小年纪,能经得住狱中沉重劳作吗?还有你娘亲,若知道你因为她的病进了大牢,她还能安享晚年吗?”
白雅梅句句肺腑,兰儿犹豫了半晌,终于动摇,跪行到白雅梅腿边,呜咽道:“夫人,求夫人开恩,这东西,不是奴婢偷得,是,是二夫人,二夫人让奴婢将剑书引开,好让她进去行窃。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二夫人是要偷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错了夫人,求夫人不要把奴婢送到大牢去,奴婢的娘还在病中,身边没有人照顾啊,啊,啊。”
“你这个小贱蹄子,什么话也敢说吗!明明是你自己偷的,什么罪过也敢往主子身上推!”兰儿还未说完,牡丹已经一脚踢上了她的腿和肚子,一边踹一边骂,疼的兰儿抱着肚子来回躲。
浅笑生怕牡丹伤到白雅梅,赶忙护在她前边。嫣然见状,叫了几个婆子一同把牡丹制住,兰儿这才脱离了牡丹的重创。
被婆子们制住了,牡丹仍然不老实,一口一个贱蹄子的骂着,骂过之后便开始大声嚎哭,抱怨自己被冤枉,抱怨白雅梅以大欺小,总之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
嫣然听她嚎哭的心烦,喝道:“二夫人,你这般嚎哭,可是觉得我家小姐冤枉了你!好,那奴婢问您,您方才说给了兰儿五十两银子给她娘亲治病,这五十两银子从何而来?您给小红出嫁预备的嫁妆嫁衣,那大笔银子又是从何而来?再不说别的,但看看您屋里的摆设,您身上的衣衫,这些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牡丹一愣,被嫣然问的没了话,连嚎哭都止了:“是,是我的,我的嫁妆。”
嫣然冷然一笑:“嫁妆?呵,您从百花楼里出来,自然是有些银子的,可你到底有多少银子,我们虽然不知道,绿儿可是知道的。难不成你在百花楼里做了这几年花魁,竟也能留下上万两的银子?那你为何不给自己赎身,却仍然屈居百花楼,做那千人睡万人骑的勾当!”
单从牡丹现在的房间摆设以及之前的花销来看,没有个万两银子,还真是说不下去。
被嫣然说的无言以对,绿儿已经从牡丹梳妆台的一个小抽屉里翻出了一叠银票,放到了白雅梅面前,白雅梅看了一眼,每张都是百两的银票,足足有十来张。
见到银票,牡丹再无话可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牡丹,你这些银子都是从何而来?”白雅梅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不怒而威。
“这,这…”牡丹后背发凉,心中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转着,那些银子到底从何而来,若说实话,只怕升平公主不会饶了自己。若不说实话,岂不是就承认了自己偷盗?只要一承认,那就是下大狱的下场啊!
“莫非,你想要去大牢里,同小红再续主仆之情?”白雅梅见她犹豫不说话,眯着眼睛提醒道:“若你说了实话,本夫人定会在将军面前替你求情,别的不说,保住性命是肯定可以的。但是,若你仍然执迷不悟,便也只有一个下场,小红只待了月余,便骨瘦如柴,再有月余,恐怕就站不起身了。你呢,你觉得你能撑的了多久?要不,本夫人将你送进去试试?”
牡丹身子一抖,连连摇头,她就是再傻,也不会分不清时务。如今升平公主远在战场,哪里顾得了她?可是白雅梅就不同了,只要她一句话,今天晚上她恐怕就得在大牢中度过了。
“夫人,夫人请饶了我吧,我都说,我全都说。”牡丹颓丧地低下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果然不出白雅梅所料,牡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升平公主吩咐的。那些银票,大氅,茶叶,所有这些好东西全都是升平公主送来收买她的,只要她将书房里那个盒子偷出来,升平公主还保证让她坐上主母之位。谁知,盒子没有偷到,竟然还露出了马脚,自身难保。
“她何时找上你的?”白雅梅不明白,牡丹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升平公主怎么会找上她的。
“是,是将军出征归来,皇上赐封夫人为第一夫人时,宫里的公公来宣旨,后来给了小红一个纸条。再之后,便是小红定时出门与公主身边的乐儿接头,传回来消息的。”牡丹挣扎着摆脱了婆子的挟制,跪行到白雅梅脚边,抱着白雅梅双腿哭求:“夫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求夫人开恩,放过我吧。”
嫣然绿儿赶忙将牡丹拉到一边,不让她再碰到白雅梅一丝一毫。
白雅梅叹息一声,起身收拾了一下披风,看向牡丹道:“你可知道,她让你偷得东西很是重要,若你得了手,莫说将军府主母之位了,恐怕连你都得被她灭口,你竟然还痴心妄想为她隐瞒,真是愚昧至极!”
牡丹哪里知道这些,在她眼里,只要能得到正妻之位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一个百花楼里出来的姑娘,能将妾室之名保住已经不易,竟然还妄想正名?可不是愚昧么!
“将牡丹软禁在房中,不许见任何人!”
话落,立即便有两个婆子拖了牡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主卧之中,关上了门。
牡丹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算幸事,哪里还敢再奢求,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只能任由着婆子拉扯。
白雅梅又看了一眼跪在一边抱着肚子痛苦流涕的兰儿,说道:“兰儿虽未亲手偷窃,却参与其中,再也不能留在将军府中,给她两个月例银,将她赶出府,照顾娘亲去吧。”
兰儿立即趴倒在地跪谢白雅梅,不禁对自己以前所有种种后悔不已,当初若是选对了主子,今日恐怕就不会落得被赶出府的下场了,可是现在再说这些,着实已经晚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当白雅梅疲累不堪地回到自己房中时,已经接近子时。
浅笑为她退去了衣衫,嫣然抱来了手炉,绿儿带着人烧了热水伺候着白雅梅沐浴,将身上的寒气祛除。
“小姐,牡丹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嫣然一边给白雅梅擦身,一边不解地问道,虽然不知道牡丹想要什么,但她也看得出来,既然是得了升平公主的指使,肯定不会是想要那个金寿桃的。
浅笑绿儿自然也纳闷,都竖起了耳朵好奇地听着。
白雅梅将长长的头发挽起来,笑道:“这个东西,是将军的宝贝。”
“将军的宝贝,不就是小姐你吗?”嫣然闻言,掩着小嘴儿呵呵直乐,浅笑绿儿也被她逗笑。
牡丹的事情终于解决了,压在她们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以后,这将军府中再没有人能够算计暗害白雅梅了。
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太多了,白雅梅躺到床上便睡熟了。浅笑也将未完成的肚兜放到了一边,为白雅梅掖了掖被角,躺下睡熟。
正熟睡间,白雅梅忽然被一声嘈杂的声音吵醒,坐起身来,旁边已经没有了浅笑的身影,门开,嫣然兴奋地冲了进来。
“小姐,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白雅梅一把抓住嫣然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将军,回来了?”
看见嫣然坚定点头,白雅梅激动地热泪盈眶,赶紧撩起被子,披上衣服便要下地出门。
谁知,双脚还未着地,白雅梅已经被门口站着的高大人影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望去,洛离一身戎装,佩剑别于腰间,坚毅而俊朗的面容满是欣喜。
“洛郎。”白雅梅轻呼出声,来不及穿上鞋子,已经奔了出去:“洛郎。”
“梅儿,我回来了。”洛离不忍白雅梅赤脚着地,一步跨出,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舍不得放开,埋在白雅梅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低声喃喃:“梅儿,我回来了,回来了。”
被洛离紧紧抱在怀中,感受着洛离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概,白雅梅仍旧在恍惚中,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竟然突然回到了自己身边。
白雅梅将环在洛离腰间的手紧了紧,却只能摸到冰冷的盔甲。白雅梅轻轻离开洛离的怀抱,双手蔓上他带着疲惫倦容的脸颊,也许是冷风露宿,他的脸上还带着冬夜里寒凉的气息,触手凉丝丝的。
白雅梅心中不舍,双手紧紧捧着洛离的脸颊,轻轻揉搓,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温热度给他。
“梅儿,能再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洛离双手覆上白雅梅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紧紧握在掌中,凑到唇边轻轻吻着:“梅儿,你一定要坚强。”
白雅梅一脸迷茫,听不懂洛离在说些什么,急道:“洛郎,你这是在说什么?”
“梅儿,我该走了,你一定要坚强。”不等白雅梅说完,洛离唇边扬起淡淡轻笑,温馨却凄惨。
“你要去哪?洛郎?洛郎?”
感受到洛离的手慢慢离开了自己的手掌,白雅梅心中突然又惊又怕,紧紧抓着洛离的手不放开,可是无论她怎样挽留,怎样呼喊,洛离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嘴角仍然挂着那抹微笑,缓缓后退,后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的手越来越松,手掌,手指,指尖,终于,白雅梅再也摸不到洛离的手,再也看不清楚他俊朗而坚毅的脸庞,再也听不到他低声呢喃的“梅儿”。
“洛郎,洛郎…”白雅梅大惊失色,两只手在空中无助地抓着,挠着,眼角的泪水瞬间滑落,浸湿了鬓角。
“姐姐,姐姐。”
浅笑焦急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白雅梅终于停止了呼喊,双眼忽的睁开,哪里有洛离的身影,在身边的只有一脸担忧的浅笑。
房门吱扭一声打开,嫣然和绿儿一边披着衣服一边跑了进来,看着满头大汗,满脸泪水的白雅梅,一脸错愕:“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白雅梅这才从方才的噩梦中完全醒转,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拳,浅笑正一点一点地为她掰开,掰开一看手心里全是汗水。头上脸上亦是如此,嫣然一边安慰,一边为她擦着脸颊。
“夫人,你做噩梦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们都在。”绿儿倒了一杯热水,递到白雅梅唇边。
白雅梅就着浅笑嫣然的手坐了起来,刚刚掰开的手指还在僵着,动不了,只能就着绿儿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热水。
待水咽下,白雅梅干涸的嗓子才有了一些滋润。
刚刚做噩梦,白雅梅吓了一身冷汗,浅笑怕她着凉,立即为她披上了大氅。
白雅梅却完全不在乎这些,拉住嫣然的手,急声问道:“将军,将军回来了吗?”
嫣然被白雅梅问的一愣,怔怔摇头:“小姐不是说,将军还得两个多月才回吗。”
“现在什么时辰?”
浅笑回头看了看窗外,低声劝慰:“你才刚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见白雅梅稍稍安定了一些,浅笑抿着她耳边的碎发,问道:“姐姐是梦到了将军吗?”
白雅梅身子一颤,又想到了方才梦中的景象,虽说是梦,可是那梦中的人是那么的真实,她真真切切地被洛离抱在怀里,真真切切地摸到了洛离的脸庞,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洛离道别时话语中的悲凉,难道这一切,都仅仅是梦而已?
“他说,他要走了,他让我坚强。”白雅梅想起洛离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浓重,双腿微微蜷起,两臂抱着膝头,被泪水再次浸湿的脸庞深深埋在臂弯里,双肩颤抖着,轻声呢喃:“他说他走了,他走了…”
感受到白雅梅的恐惧,浅笑心中紧紧揪起,多少个日夜,她也是如此这般担心着明枫而难以入眠。看到眼前无助的白雅梅,浅笑感同身受,将白雅梅搂入怀中,静静落着泪,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放心,他们没事,定然会没事的,放心吧,放心吧。”
嫣然绿儿互望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雅梅终于恢复了平静,擦了眼角泪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转眼正看到同样泪眼婆娑的浅笑,伸手为她擦净泪花,安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舍得丢下我们的,对不对?”
浅笑重重点头,明枫说过,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他不会食言的。
也许是方才的噩梦作祟,再次入眠的白雅梅和浅笑都没有睡得那么踏实,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了洛离的影像,白雅梅暗暗安慰自己,洛离连宝宝都没有见到呢,怎么舍得弃她而去?
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轻轻摩挲,不知不觉间,白雅梅慢慢睡去。
也许是为了证明白雅梅所梦非虚,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没有收到洛离寄来的书信,不仅是她,就连浅笑也没有收到明枫寄来的家书。
本以为是路途有所耽误,白雅梅还特意派了孟骏骑马到城外近处的几个驿站问过,根本就没有洛离和明枫寄来的书信,莫说是他二人了,甚至连前线寄来的其他家书也是没有。又等了两天,情况依然是如此。
这下,白雅梅是真的慌了神,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自成亲后,洛离每逢出征都会寄回书信,一般是一天一封,若是真的有事情耽搁,顶多会隔天收到。
而唯一一次例外,则是上次洛离出征被困山谷之时,但也不过三两天,京中便得到了洛离被困的消息。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不仅她们没有收到家书,就连朝廷中好像也没有收到任何讯息,朝中众臣更是连一点口风都探不到。
白雅梅已经不止一次的派了孟骏出去探询,可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是没有消息。白雅梅无奈,又拜求了林海源,希望他能够从朝中大臣口中探听到一些关于前线的消息,可是结果也是一样,朝中大臣没有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廷中现在也在探查,皇上派出的信兵已经走了三天,但从京城到前线,即便是快马加鞭,最少也得需要五天,来来回回,怎么也得十来天才行。
白雅梅没有办法,只得静静等候着皇上派出去的信兵能够早日回来。
而孟骏仍是天天出入驿站,结果亦是天天相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每次没有得到洛离的信息时,白雅梅总是这样自己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那日夜里做的噩梦,她总会觉得那是一个先兆,念及此处,身上便会不由自主地发寒发冷。
也许是感受到母亲的担忧,白雅梅腹中的宝宝这几日也不安生,白雅梅孕吐更加严重,吃不下一点东西,连喝口水都会吐。晚上更是严重,日日失眠,通常要躺下一个时辰左右才会迷迷糊糊睡去,但睡着后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便会再次惊醒。每次醒来,口中总是喃喃地呼喊着洛离的名字。
白夫人也听闻了洛离的事情,心疼女儿身体,搬过来与她同住,好照顾怀孕的女儿。当她看到白雅梅憔悴的容颜时,鲜少落泪的白夫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短短几日时间,白雅梅已经被折腾得削瘦了一圈,不过幸好,腹中胎儿无碍。
白雅梅苍白的脸色仍然让众人揪心不已,眼看着她的下巴越来越尖,眼窝越陷越深,众人却没有办法,只能天天祈祷洛离平安归来。
从那夜做梦到现在,差不过已经过了七八天,皇上派出去的信兵也走了四天,却还是没有一点前线传回的消息。
这天午后,白雅梅勉强用了一点燕窝粥,刚刚将碗放下,便一股脑儿地全都吐了出来。
浅笑嫣然一边收拾,一边心疼劝说:“我们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再苦也不能哭了孩子啊,若是将军回来了看到你如此模样,岂不是要心疼了。”
白雅梅抹了抹嘴边的秽物,将方才放下的那碗燕窝粥再次端了起来,勉强又吃了几口。
白夫人看着女儿艰难下咽的样子,心疼不已,但口上却故作轻松地安慰着:“这就对了,越吐就得越多吃,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你若是吃不下,你和孩子都受不了。”
也许是受了母亲的感召,白雅梅整整吃下了半碗燕窝粥都没有呕吐,这让浅笑嫣然等人欣喜不已。
正高兴间,绿儿一推门,踉跄着脚步从外闯了进来,来不及喘平气息急道:“将,将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