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妃子心计 > (一百六十)

    然而亦有人是望着景仁宫人人受追捧而不悦,那便是封了苏嫔苏贵人。虽然封嫔,但她恩宠却因着沛涵晋封、兮妃产子而稀落了下来。让她面对皇帝之时一壁暗暗勤学,一壁又生怕说错什么惹了皇帝嗤笑,总不如往日灵动活泼,那样得宠。此刻她立景仁宫外长街上,看着贺喜人群川流不息,忧然叹息:“如今庄妃娘娘虽然晋了位分,可皇上却许久不踏足她那里,不亚于形同失宠,难道本宫也要步上她后尘么?”她凝神良久,直到有成列侍卫戍卫走过,那磔磔靴声才惊破了她沉思。她紧紧按着自己平坦小腹,咬着唇唤了贴身宫女,她耳旁小声嘀咕几句。“,悄悄地去请恩泰殿当值徐霄云徐侍卫来一趟,本宫有话要问他。”

    徐霄云其实很久未见苏嫔了。自从贺卫昌高升后,便通融了关系,把冷宫受苦兄弟徐霄云拨到了恩泰殿,当个安稳闲差。徐霄云自然是感念他兄弟义气。他素日从未进过嫔妃宫殿,恩泰殿当又是个闲之又闲差事,他正和几个侍卫一起喝酒摸骨牌,忽然来了人寻他,又换了太监装束从角门进去,一惊之下不免惴惴。

    进了永寿宫,宵云便有些束手束脚,加之穿着不知是哪个小太监衣裳,紧巴巴,又有股子太监衣衫上特有气味,是浑身别扭。他知道苏嫔是有些宠眷,见永寿宫布置得颇为奢华,偌大宫殿之中,静若无人,便j规矩极大。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进了殿中。宵云只觉得身上寒,外头走了半日汗意倏然往千百个毛孔里一收,竟有掉进冰窟里感觉。好一会儿才想起六宫中入夏后便开始用冰,却不知能清凉到这种境地,果然是舒坦极了。但见十二扇阔大屏风上描金漆银,雕花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墙L.四周锦笼纱罩泛着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砖.皆是碧绿暗金西潘莲凿话。他越发眼花缭乱,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苏嫔贴身宫女千珠很瞧不上他那战战兢兢小家子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轻声喝道:“娘娘上,你眼珠子往哪里乱转悠呢?”

    徐霄云这才抬起眼来。只见暖阁榻上斜靠着一个堆纱笼绣美人儿。他认不清那是什么衣料,只觉得散着明艳光芒,脸上艳光亦是带着珠玉华彩。身边一个宫女装束女子堆红着绣,戴着烧蓝银器首饰,一看便知是有身份。正替那美人儿打着一把玳瑁柄蹙金薄纱扇子。他很想仔细看看那两位女子脸,只是阁中景泰蓝大缸中瓮着冰块冒着丝丝雪白寒气,加之窗上湘妃竹帘安静地垂落,那女子脸便有些光晕模糊。半晌,只听得那榻上女子懒懒打了个哈欠,声音悠悠晃晃道:千珠。人来了么?”

    宵云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胡乱朝着前头跪下,口中呼道:“苏嫔娘娘万福金安。苏嫔娘娘万福金安。”

    榻上女子坐直了身子,笑吟吟道:“徐大哥,如今怎么这么客气了?起来吧。”

    宵云不是没听过苏嫔声音,当年还是宫女时候,清脆。娇俏,总是围绕着一脸喜悦凌云彻。像只欢小黄莺。而如今,这声音如玉旨纶音一般,惊得他拼命磕头道: “苏嫔娘娘恕罪,苏嫔娘娘恕罪,微臣只是喝了点小酒摸了副牌,不是有意偷懒!”

    苏嫔娇笑一声,亲切中透着几分沉沉不符殷勤:“千珠,还不扶徐侍卫起来!做人哪里有不忙里偷闲,何况本宫与徐侍卫是旧识,便是知道了又是什么大事呢。”

    千珠哪里愿意自己手去碰到他低等太监服色,便虚扶了一把道:“徐侍卫起来吧,咱们娘娘还有话问你昵。”

    宵云心头大石落地,这才敢抬起头来:“苏嫔娘娘有什么管问,微臣都会知无不畜言无不。”

    苏嫔使了个眼色,千珠搬了张小杌子来给九宵坐下,春婵停下手中扇子,递上一杯茶,两人便悄然退下了。宵云捧着那杯热茶,见苏嫔只是抚着金丝珐艰护甲含笑不语,便坐也不安,站也不安。片刻,苏嫔才闲闲道:“徐大哥如今和贺侍卫来往还多么?”

    徐霄云一愣,才反应过来她问是贺卫昌,便脱臼道:“咱们兄弟,还和以前一样。”

    苏嫔轻轻一笑,忽而郁郁:“真是羡慕徐大哥啊!本宫与贺侍卫青梅竹马,如今竟是生疏了呢。想想本宫宫中可以信赖旧识,也只有徐大哥和贺侍卫了。贺侍卫疏远至此,真是可惜了,他怕是已经恨死了本宫吧?”

    宵云摸着脑袋道:“那也不会吧。娘娘侍奉皇上……那个……卫昌他虽然伤心,但也从未说过恨娘娘啊!”

    苏嫔满脸忧色,抚着粉红香腮道:“形同陌路,再不过问,和恨本宫有什么区别昵?”

    宵云愣了愣,正犹豫着该不该说,但见苏嫔愁容满面,见清丽,便忍不住道:“卫昌他还是很惦记娘娘。他如今虽然不说,只是怕乱了纲常法纪,给娘娘惹来什么麻烦。”

    苏嫔听他这般说,心中有了三分底气,越发笑得亲切:“有徐大哥这句话,本宫也安心了。左右咱们相识一场,别落得个相见不识地步便好了。”她说罢,也懒得虚留霄云,依旧吩咐了千珠送了宵云出去,便问,“春婵,这个时候,皇上养心殿么?”

    春婵看了看铜漏,便道:“这个时候皇上怕是姝妃宫里午睡呢。”

    苏嫔点点头,神色郑重了几分,看着湘妃竹帘一棱一棱将郁蓝天空镂成细密线,微微眯起了双眼:“该预备都预备下了么?”

    春婵道:“都好了。”她看着院子里宵云走出去身影道,“只是小主,想定了事,何必还找这么个人来问问,不会多余么?”

    “既然要做好一件事,就必须十分有底。”她忧然叹息,“皇上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了吧?”

    苏嫔默默地转着手指上一枚红宝石银戒指,那戒指本是宝石粉嵌,并不如何名贵,只是她戴手上久了,成了习惯,一直也未曾摘下.那还是她剐进宫那时候,手上什么首饰也没有,被一起四执库当差宫女们笑话,她向卫昌哭诉了,卫昌咬着牙攒了好久月俸,才替她买了这一个。当年爱不释手饰物,如今戴着,却显得十分寒酸。初初得宠时候,皇帝赏赐了不少珍贵首饰,她也曾摘下过,保养得娇嫩如春葱如凝脂手指,适合镂刻精美名贵首饰。可自从那个念头她心里盘根错节地滋长时,她便又忍不住戴了起来。左右,皇帝是不乎她戴些什么佩些什么。苏嫔想了想,从手指上摘下这枚红宝石银戒指,递到春婵手中,下定了决心道:“去吧。”

    千珠将宵云送到了永寿宫门外,半步也不愿再向外多走,转身便要进去。宵云看着千珠袅娜背影,心头像有什么东西晃了几晃,起了深深涟漪,情不自禁道:“姑娘!”

    千珠转过身,带了点不耐烦笑意,便道:“怎么了?”

    宵云笑得嘴都咧开了,收不回来似:“姑娘,我辛苦你带趟路,还不知道你高姓芳名叫什么呢”

    千珠听他说得不伦不类,越加好笑:“本姑娘就是个伺候娘娘人,什么芳名不芳名。”说罢甩了甩绢子,吩咐守门太监道,“外头日头毒,还不关上大门,免得暑气进来!”

    那小太监答应了一声:“是,千珠姑娘。”

    宵云站白花花太阳底下,浑然不觉得自己已经起了一层油汗,情不自禁地搓着手痴痴笑了。

    夜来时分,宫门下了钥,除了偶尔走过值夜侍卫,静得如无人之地。夜色浓稠如汁,从天空肆意流淌向紫禁城每一个角落。深蓝冥黑天空中星河邀远,沉沉暗淡,夜色迷离得如一层薄薄轻纱,好似随时能蒙住人眼睛,叫人失去了方向。半弯皎洁明月里头隐约有些杂色,仿佛是广寒宫桂花古树枝权错乱,或许嫦娥早已心生悔意,正怀抱玉兔桂花树下述说着暗偷灵药悔恨,遥遥无期寂寥和永不能言说相思。

    卫昌跟春婵身后,不解问:“这么夜了,苏嫔娘娘还有何要事吩咐?”

    春婵提着灯笼,一脸愁容道:“娘娘本想问问皇上起居饮食,但刘阜立公公嘴有多紧,谁能问得出来。贺大人得皇上信任,娘娘只好求助于您,但请您不要拒绝。”春婵叹口气,担忧不已,“这些话奴婢本不该说,但娘娘一直深受姝妃,媛嫔欺侮,实不能不求自保。这个贺侍卫也该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