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嫔捻了一抹笑意“如此精致点心可见是用足了心。若妹妹还要这般谦虚，真叫我们这旁人无地自容了。”
庄妃亦笑道“这几日且说娘娘胃口不好，姝嫔送来这些巧点贵酥可谓是恰到好处。”话语间，她目光似不经意落涅筠周身“姝嫔身边婢子倒是面生，是内务府挑？”
我望了一眼拘谨垂下头涅筠，又望了望正榻上瑄祯，迟疑了半刻含笑道“前些日选上来，我瞧她稳重大方，做事又利落，就留了身边。”
庄妃笑意温和“嗯，瞧模样便很是持重。”
芷瑶接过攒心礼盒呈了上去，皇后择了一块先呈给瑄祯，盈盈笑道“皇上请”而后自己选了块阳春白雪，放入红唇轻轻品着“嗯，倒是绵软可口，皇上觉得如何？”
瑄祯笑意绵长“味道不错，姌儿有心了。”
皇后面上笑意微僵了僵，转瞬又微笑如初。她将只吃了一口阳春白雪放一旁，取了金丝滚边帕子擦拭了手，吩咐芷瑶道“取了本宫琼脂鎏金玉如意簪来，赐给姝嫔”
我忙起身裣衽道“娘娘抬爱了，嫔妾惶恐”
“姝嫔妹妹什么都好，只有一样，那便是太生分了。都是自家姐们，有何惶恐”皇后笑吟吟望着我，又拿起芷瑶取来如意簪，亲自替我鬓发髻上。
那只苍白近乎于透明手腕划过眼前时，我感到她呼吸都沉重了许多。我没有想到这小小动作，竟耗费她如此大体力。
玉如意簪入发间，皇后黯淡眸光仿佛清亮了起来，“果然是天姿国色”她回首问瑄祯“陛下以为呢？”
瑄祯萦绕我面上目光有一瞬情迷，然后即刻恢复澄澈“美！”
皇后笑愈发璀然“自然美”她回身缓缓入座，又吩咐宁盛海“将姝嫔送来点酥方子配了一份送去雯常宫中。”
话音刚落。打扮娇俏雯常急忙起身谢恩。
皇后这一举动引来了不少妃嫔侧目疑惑。雯常不过小小常之位，何得皇后如此重视？着实令人不解。
皇后却并不理睬众人骚动。只含笑望着瑄祯“陛下可还记得她？”
雯常笑容愈发娇艳，她满目充满期盼凝视着瑄祯。
短暂静默之后，瑄祯收回了目光。英眉浅蹙“她是？”
雯常灼灼目光即刻暗了下去。
后宫佳丽三千之众，雯常品貌并不算出挑。即便曾经得过瑄祯临幸，对他而言也只不过葳蕤百花中渺渺一朵。
“她是徐州府台雯启贤之女雯淑贞，现为景阳宫雯常”
“景阳宫…”口中轻吟这几个字，瑄祯澄澈眼眸似蒙上了一层朦胧尘埃。仿佛回忆什么。
“啊，原是淑妃娘娘寝宫…”四周传来一声细小、似乎是从掩着唇角中脱出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这一句话让气氛顿时滞如凝胶。瑄祯目光隐着犀利冷向那妃子射望过去。
那名妃子立刻仓皇低下头，身子不安向后退缩着。
“常闻徐州府台雯启贤大人是廉政爱民好官”玉姘开口缓和着僵局，笑望雯常“雯常出身名门。想必自然也不会差”
雯常嘴边浮现一抹微笑，笑容中有几分牵强亦有几分自得。她只向玉嫔略微颔首“玉嫔娘娘谬攒了。”
身旁沛涵见她并不依着礼节向玉嫔行礼，言行之间又透着一副傲气凌人模样，不免为玉嫔不平，心直口道“既是出自名门。这礼数理应周全，怎么雯常见了分位高于自己娘娘都不必行礼吗？”
沛涵原本声音便嘹亮悦耳，此时是如冰珠落盘，字字分明。我本想拦她，却已为时尚晚。
经这番言辞犀利抢白，雯常不仅没有恐慌词穷之意。反而笑意加明朗，她抬眸望了一眼媛贵人，“非是嫔妾礼数不周。实是身子不适缘由。”
正当众人不解她话中之意之时，皇后扶着芷瑶手略有吃力起身向瑄祯行礼，笑意盎然道“臣妾恭喜陛下，雯常已有两月身孕了”
身孕？
我与玉姘、沛涵相视一望，六目中皆是震惊。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一具响雷。劈众人心间。
瑄祯惊然之余，忙命刘阜立取来彤史查看。
刘阜立翻看了一会。满脸喜色跪身叩首“常小主两月前养心殿确是侍寝了一次，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你这猴嘴”瑄祯朗声大笑，他起身扶过雯常，眼中满满关切“两个月身孕了，怎么现才同朕说，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吗？”说着又回身吩咐刘阜立“愣愣杵着做什么，还不去宣太医来为常把脉。”
“是是，奴才这就去”刘阜立连连欠身退了出去。
雯常倚靠着瑄祯坐石青黄段锦茵垫上，眸中带了无限娇羞情意，她睇盼着瑄祯。切切道“皇上费心了，臣妾身子一切都好。只是终日心中挂念皇上却不得一见，实让臣妾…”她说着喉中淡淡哽咽。眸中顷刻便泫然欲泣模样。
瑄祯忙伸手抚下她泪中，轻声好言安慰。
皇后旁和煦笑言“陛下放心，臣妾已经请了太医院御史卫忠为雯常保胎，他说胎象稳定，一切正常。”顿了顿，她语气中含了几分忧心忡忡“原本雯常有孕一事应早些告知皇上，只是前日里发生了许多变故，画妃与之腹中胎儿又…”
皇后说到这里，见瑄祯面上募得染了几分寒霜，忙顿住声音。
雯常感受到瑄祯逐渐变得冷滞而僵硬情绪，忙道“不怪皇后娘娘，是臣妾自己胆小，经过前些日变故，臣妾老是心中不安，所以才央求皇后娘娘为臣妾保守有孕一事…”
瑄祯望向雯常纤柔腹部，眼中寒霜慢慢散去。向皇后道“无妨，这几日宫中乌烟瘴气，小心些也无错。”
皇后轻吁了口气，小心望着瑄祯试探着开口道“那雯常有孕一事是否现便告诉太后她老人家？”
瑄祯展平眉峰又重凝蹙，他沉默半晌道“先不必告诉太后，画妃之事刚过不久。她老人家经不起大悲大喜。待到日后再说”
片刻后刘阜立引着卫忠进殿，待正式为雯常把过脉确实了已有两月身孕之事之后，静坐却内心惊然妃子们连忙起身恭贺皇上、皇后与雯常。
我被恭贺人群挤了外围，望着被花团锦簇所包围瑄祯与洋溢着一脸幸福笑容雯常，只觉心中苦涩一片。
转眸看向与我一样被人潮挤出来沛涵，她蒙纱面上看不出情绪，只一双往昔璀璨如星光秋瞳印满了失魂落魄。
我捏了捏她手指，以无声眸光告诉她，这样落魄神色是不适时宜。而后调整好心绪与沛涵一同上前，行礼恭贺。
瑄祯目光只我面上短暂停留了几秒，然后挥手示意我们起身。
这时一道脆生生恭贺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带着刻意甜腻意味，响亮有些过分。
我回首望去，一片肆意红映入眼帘。彤答应包裹明红燕尔罗衫里身姿一片素色之中，明艳耀人眼目。
只见她翩然上前，盈盈向瑄祯与皇后拜下“臣妾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她抬首望向瑄祯，原本并不出挑面孔因为太多盼亦与紧张而变得嫣红如多汁粉桃。
原本瑄祯望向她目光是平和，然而望见她身侧面色苍白而孱弱皇后时，瞳孔徒然缩紧。他上下审视着彤答应，俊廷面上散发着一丝戾气“宫内白事未了，你是来脏朕眼吗？”
彤答应被瑄祯散发戾气骇笑容僵了面上。“臣妾…臣妾……”
“拖出去，”瑄祯挥手打断了彤答应支吾话语，眼底愠色一览无遗“朕不想再看见她。”
话毕，殿外驻跸侍卫进殿，左右开弓将一脸滞愣还未反映过来彤答应拖了下去。
殿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为彤答应求情。过了许久彤答应哭泣祈求声才从涌着凉风甬道处断断续续飘进。
那略显凄厉哭声，平白为原本喜声笑语储秀宫添了几分云翳阴鸷。
皇后眉心一沉，浅笑道“陛下，按说雯常原本出身不低，如今又有身孕身。臣妾想那景阳宫虽宽敞富丽，但却到底地处背阳，地势阴冷。实则不利于养胎，不如将雯常接到储秀宫来，一则方便安胎，二则也方便照拂。陛下以为如何？”
瑄祯凝神道“既提起殿宇之事，朕倒疏忽了。”他目光柔和望着雯常“朕先册封你为贵人，就赐号兮。待到胎儿产出，朕再加封。如何？”
雯常睎目顾盼，就要起身谢恩。
瑄祯轻按住她，又望向皇后，金色朝阳透过窗棂。映照他侧脸有着清隽轮廓。乌沉眼眸有一闪而过冷郁光泽，让人读不出他此刻心情“至于移殿一事，皇后自己身子本就不济，何来照拂雯儿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