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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曲水流觞

    我转首笑笑,并不说话,只由得祯轻柔话语响耳畔“好吃吗?”

    “妹妹手艺果然是不错!”嘴角一抹明艳微笑,我望了望丝莼娘子再无他话,像是无声炫耀什么。只见丝莼娘子强作微笑一点一点数消失,方才看向祯,莞尔道“皇上,妹妹费得巧思做一桌盛宴,只如此平淡食过,岂非辜负了妹妹一片心意?”

    “哦!”祯放下玉筷,温暖指尖撷了撷我鼻翼,宠溺笑道“你一向古灵精怪,可有什么妙意?”

    我璀然一笑,潋滟笑意染上眉梢“臣妾常闻诗有云:“兰亭丝竹。高会群贤,其人如玉。曲水流觞,灯前细雨,檐花蔌蔌。兰亭曲水擅风流,移宴向清秋”。臣妾私心想,如此美意境大抵也算不负妹妹心意了。”我停了停,轻手扶着翡翠玉簟雕镂得山水凹陷处,“这玉簟盛水也勉强算是了,皇上以为臣妾此意如何?”

    祯笑影愈甚,“曲水流觞意境自此是好,只是不想朕儿也崇爱这文人墨客之雅。”他说着望了望丝莼娘子,笑问“娘子觉得儿提议如何?”

    丝莼娘子不知我为何作此提议,抬眸望着皇上又瞧了瞧我,只得道“皇上做主便是,臣妾自无异议!”

    祯抚掌“那便依了儿”说着朗声对一旁躬身垂首宫人吩咐道“撤下膳食,取了潭水来,灌满玉簟”

    宫人领命即刻上前撤膳,玉石青地上金珐琅九桃小熏炉里焚着祯素日爱用龙涎香,袅袅缕缕层叠如雾轻烟缓缓散入殿阁深处,虽是沉静凝香,只是炎夏亦会觉得有些沉闷。见玉簟上摆着一支青瓷白底红梅香酒壶,信手拿过揭开瓷盖,深嗅了嗅,一股浓郁芬芳玫瑰甜酒香气扑鼻而至。

    祯望着我这摸样,眼中温柔愈浓,含笑道“你这小妮子,又是想到什么别出心裁法子了?”

    我放下酒壶,偎近祯皎洁一笑,杏眼眯得如同一道弯弯月,婉声道“这玫瑰甜酒好香啊,臣妾想着龙涎香虽好,只是夏日中焚香有些闷,又失了情绪。不如便用加热玫瑰甜酒代替潭水来做,既是满室溢得酒香,不为风雅,皇上以为呢?”

    祯望着我甜美微笑,眼中有浅浅促狭倚我耳边悄声道“朕怎不知儿这般懂情趣?却不知闺房情趣…”这般说着,我已羞红了脸,浅嗔他道“皇上,妹妹还呢!”

    祯温热唇瓣冷不及防得印上我脸颊,片刻放开,笑吟吟道“就依你!”

    加热玫瑰甜酒很便洒上了玉簟,翡翠小酒盅里也到了甜酒,满室旖旎情长。祯遣退了殿中其余宫人,这般缱绻耳语、笑歌欢饮着,发热得玫瑰甜酒香已充盈满殿。丝莼娘子美目已有些迷离,面颊也是如胭脂一般醉红,而祯多饮了几杯,耳边亦是有了几分红晕。

    正觥筹无限时,乐子躬身打千进来,被驳了兴致祯有些不悦,不耐得朝他挥了挥手“何事?”

    乐子进前几步,俯身对他低低耳语几句,即刻便请走了祯。

    我端起酒杯,笑吟吟对丝莼娘子道“本宫跟着皇上沾光,品了妹妹这一席巧思美食,这杯甜酒就当本宫借花献佛敬妹妹一杯。”

    丝莼娘子已有了几分醉意,她望向我眸子虽已诚实流露出几分不悦,好尚存理智,端起酒杯,亦甜甜笑道“姐姐这话如何说,妹妹怎当得起,几道拙菜承蒙姐姐不嫌,当真是妹妹福分。”

    “妹妹谦虚了”说罢与她同饮此杯。鼻尖只觉满室除了酒香浅浅飘来似有若无几分罗勒与玉兰花香。许是我也有了几分酣醉,手上酒杯一个不稳,摔倒地上碎了几瓣。

    格格不入尖锐声响打破旖旎氛围,丝莼娘子募得醒了几分,忙警觉道“姐姐无恙?”

    我自嘲笑笑“无妨,瞧瞧我不过比妹妹大了几岁,却是岁月不饶人啊!连杯子也端不稳了”话语间有意加重了岁月不饶人这几字,丝莼娘子果然眼中溢出几分笑意“姐姐说笑了,姐姐貌美如花,怎会感叹岁月不饶人这一说!”她说罢便唤人来收拾,宫中宫人早已被祯打发了出去,而宫外候着宫人也被乐子打发走了,唤了片刻,只是一手持弓弩侍卫进来恭声道“娘娘小主有何吩咐?”

    丝莼娘子见他手持弓弩,不觉唬了一跳,她美眸余光似有若无扫了扫我,我厉声斥道“大胆奴才,竟敢手持弓弩进殿。”

    那侍卫忙跪地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他说着将弓弩远远放一旁,我这才道“来将这碎片收拾了。”

    “是”他应着躬身上前。丝莼娘子这才松下戒备。我摇摇晃晃起身,揉了揉鬓角,扶着腹部,低声羞涩隐晦道“妹妹,本宫…有些不方便,片刻就来。”

    丝莼娘子瞧了瞧我做派,即刻明白我言下之意,含笑点了点头“姐姐酒是饮得有些多了,姐姐去罢!”

    出了殿宇,清浅夜风充盈着吹散了几分醉意,纤巧忙迎上来,搀扶着我离远了正殿,方问道“娘娘,怎么样?”

    我斜斜倚亭间阑干上,望着丛间娇艳牡丹,被风吹如一层层漾着波浪似得粉色花瓣,清浅无息道“等着好戏罢!”

    这般倚着高亭,眺望去能看见液池一角,满天无数繁星倾倒池中,颗颗明亮如碎钻,粉嫩芙蕖摇曳水中,有郁郁银河蓬勃气息。耳畔似乎有夏虫与黄鹂啼叫,隔得那样远,恍惚入耳,也成了余音袅袅悠悠,这般是一副恬静画面,直到一声隐隐却尖锐女声将这画面分割击打支离破粹。

    我静声道“纤巧,你听”

    纤巧凝神听着,半晌点了点头,溢上一抹笑“娘娘,入其彀中。”

    我颔首,扶着她递来手臂匆匆向正殿回赶。

    正殿宫门前已拥集着匆匆赶来戍守侍卫,丝莼娘子被御前宫人簇拥着围中间,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张莲瓣似得娇美面孔惊怒交加,失了往日姣好颜色,显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太监侍卫七手八脚得押着一个方才来收拾碎片侍卫,将他整个脸按冰冷玉石地板上。

    丝莼娘子鬓发松散,几支南红如意珠钗斜斜缀耳边,一副将坠欲坠样子,合粉冰丝织锦外衫凌乱褪到香肩上,甚至有几处都被撕扯烂了,夏日本就穿薄,依稀瞧得见里面彩色抹胸里衫。她厉声呵斥下有着难掩震怒与惊恐,喝道“将这个不知死活东西拖到皇上跟前去,交代个清楚。”

    这般话音刚落,乐子便引着祯怒意而来。还未进殿,丝莼娘子已满面是泪扑了上去,“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左右从未受过这样侮辱,皇上您可替臣妾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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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流觞:曲水流觞,出自魏晋第一大都市会稽千古风流兰亭盛会,是上流社会一种贵族高雅活动。夏历三月人们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河渠两旁,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有诗“兰亭丝竹。高会群贤,其人如玉。曲水流觞,灯前细雨,檐花蔌蔌”。“兰亭曲水擅风流,移宴向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