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只静静拥住了我,并未再有其他出格动作。二十四扇通天落地雪白鲛纱帷帐以流苏荡漾摇曳,仿若隔了所有喧嚣,处身与另一个世界般。感受着身旁传来润热温度,我全身微微僵硬,小心翼翼一动也不动,颇为拘谨,只望着横亘龙檐之上绛红锦缎,如天际灿然虹彩,上面描金金光熠熠盘龙,映着锦缎边缘绣上硕大无际海棠花瓣。盘龙都是雄壮威武,与海棠这般柔美搭配实颇为突兀有趣,这样想着我又“哧哧”轻笑一声。
“知道为什么朕喜欢海棠吗?”他声音像是一汪碧波,空气中柔和漾,近咫尺俊逸含笑注视着我。
听到他这句有意无意暗指,我本是微微放松身子又重绷紧了,祯感到我拘束,像是惋惜似轻叹一声,我耳边呼着热气“朕若这样对别女子,她们当真求之不得,偏偏你却这般,让朕捉摸不透!”
他深邃眼眸中印出我飞红面颊,我忙转了头,带着赌气意味道“皇上宠爱自然是旁人求之不得,偏奴婢这样不知珍惜,皇上不去去找旁女子罢!又何必与奴婢这里逗趣!”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浅笑,又紧拥着我,低低道“你是这样想,朕却偏偏不让你如愿!”
似是我错觉吗?为何这样看着他笑靥,我却莫名觉得有些虚假与勉强。
他见我探究似静静举目凝视着他,敛下笑意,双目微合,语气一低道“朕有些乏了,陪朕歇息片刻罢!”
……
自那日正殿“殊宠”后,虽我还是名义上御前女官,可养心殿宫人们都心照不宣对我比往日为尊敬,一些本是分内活计也早早便被人做好,我养心殿一时间竟成了闲人,连晋芳姑姑对我也多了几分疏离尊敬,这让我很是无奈。
这些日子因着边关战事吃紧,祯去后*宫日子寥寥无几,只去了一次皇后与岚贵妃宫中,别妃妃嫔宫殿只足未踏,他时常让我殿前伺候,虽还如往常一般只是伺候并未再有什么亲密举动,那日“眷恋春浓”他也未再提起。但我却总觉得有暧昧气息缭绕旁侧。
这日,祯正伏案批阅奏章,我与旁侧加了一匙檀香进青铜麒麟香炉中,青铜麒麟大鼎兽口中散出淡薄轻烟徐徐,香气袅袅,萦绕旁侧格外安神舒心。
却听殿外一阵熙熙攘攘珠翠叮当碰撞声响,片刻便听刘公公高声唱道“太—后—娘—娘—驾—到—”接着便是莹莹索索跪地问安声。只闻一阵清淡香气袭来,众人簇拥太后端然进了正殿之中,只见她一身家常素锦描银月合对襟长衫,发髻上只夹带了一支白玉一笔寿字簪,本是雍容端庄容颜微微竟带了一丝疲惫。
祯即刻迎身跪安,我亦跟随其后叩首。
太后面带慈笑,伸手虚扶了祯,与他一同坐至内堂红木镶象牙盘龙榻上,我忙备了两个鹅羽软垫方之其后,又吩咐了一旁乐子斟了两杯六安长参茶端了上去,而后退避一旁。
太后侧目打量了我一眼,眸中微微震惊,仅是半刻便被掩下,笑趣道“哀家且说皇帝为何执意要下慎儿,原来她不仅灵巧,这相貌也是一等一出挑,就是放眼这后*宫三千粉黛也算其中出挑翘楚了!”
她这几句赞扬之语,我却听句句惊心。这皇宫之内我故掩容貌,此事可大可小,祯知道未曾追究,但若被有心人知,实乃欺君之大罪。
祯笑道“皇额娘取笑儿子了。”
太后忽而望向我,变了语气厉声道“慎儿,你这欺君治罪该当如何?!”
现下担心事还是发生了,我忙跪身一时语塞。祯瞧了瞧我,不慌不忙含笑道“皇额娘言重了,慎儿掩藏容貌之事儿子一早便知,实算不上欺君之罪。”
太后仿若只耳未闻任我跪着,捧起茶碗吹了吹里面热气泡沫,半晌才徐徐道“哀家便知道你要为她辩解。”
她这句不咸不淡言语只让祯讪讪笑着。
太后淡淡觑着祯“红袖添香是好,皇帝也不过只觉鲜,可也不能总冷落后*宫妃嫔啊!一次两次倒也罢了,长期以往总会伤了嫔妃们心。”
祯苦笑道“皇额娘冤枉儿子了,冷落了妃嫔也是无意,实是前朝太忙儿子又登基不久。”
太后冷声道“前朝案牍忙,也抵不过为皇家繁衍子嗣、开枝散叶重要。”她顿了顿,又苦口婆心劝道“若是皇帝觉得总是这些个妃子有些生腻了,哀家就为皇帝操持一场选秀,说起来,皇后病重、岚贵妃又有孕身,剩下了也左不过七八之人,也该大兴殿选一回了。”
我干跪着不敢起身,听着太后与祯家常般话语,只觉很是尴尬。
祯语气颇为无奈“边关战事吃紧,儿子实是没有精力,且拖拖罢!”
太后语气却不容置否“前朝事永远如此繁忙,皇帝要拖到何时?就依哀家话了。”她说罢,见祯眉心微蹙一直注视着我,语气微冷“起来罢!”
“是”我谢恩起身,默默躬站一旁。
祯这才道“就凭皇额娘做主罢!”
太后颔首,沉静如水深眸深深望我一眼,半晌,似不经意问道“边关战事如何?”
祯如实道“胡人嚣张气焰,太过放肆,儿子已派人平定了。”
太后略微踌躇道“皇帝…可是派清合王?”
祯探究般望着太后,语气中夹带一丝生冷“皇额娘可有异议?”
太后一手抚上发髻间白玉寿字簪,目光有些闪躲“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如何有异议,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她停一停,转了话锋接着道“哀家瞧皇帝这些日子胃口有些不大好,便让御膳房厨吏做了开胃红玉绛枣山楂糕,皇帝尝一些!”说着唤来身侧福珈,福珈将乌木膳盒中山楂膏取出恭敬放于香几上。
祯略尝了几口,太后笑容和蔼望着他“皇帝这几日得空了便去馨贵人宫中坐坐罢,听说望花阁百花都已绽放了,皇帝正好瞧瞧!”
祯略一思忖,迟疑道“皇额娘惦记着,朕今晚便去罢!算算也有日子没见馨贵人。”
太后笑影愈发深浓,颔首道“好好,哀家便不扰皇帝批折子了。”
待恭送过太后,我也随着出了正殿,望着天际间浮云寂缪交错着远处殿宇卷翘,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香花藤萝开之不,清风拂过碧水柔波中层层片片青萍之末,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滋味万千,机会终于到了…
选秀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宫内遍处,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鄞朝族制晋封中除了官家女子,入宫宫女十七岁之下,品貌端正也可参加选秀,只因出身不高第一次晋封只可封为官女子或常,即使如此也是格外值得宫女期盼了,至少比只当伺候人宫女已是好上太多。自太后寿宴后便寂静许久皇宫又喧闹起来,处处洋溢着喜气。贪恋荣华富贵是大多数女子共同奢求愿望。宫内已是如此,宫外自然是热闹非凡。
品行相貌我自然不用担心,只是怕要寻得与之匹配家世。这点我只能求助年妃。
再次来到冷宫已是轻车熟路,可看惯了养心殿树木葱翠辉映着如锦繁花,望见那冷宫阴凉萧条,我还是生生打了个冷颤。有了上次关照,殿内戍守也未加阻拦。年妃似乎早便料到我会有此一日,她庆幸同时又夹带了几分鄙夷“我便知道,没有谁逃了权利荣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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