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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剪不断,理还乱。

    有无数簌簌目光打量着我。

    “好好好,年妃这礼果然非同凡响”太后仪容被那金光闪闪寿字印衬容光焕发,一旁祯面含笑意,只定定看着我,眼中仿若春风拂面温润笑意。“礼特别,送礼之人为特别!”他声音这这大殿上十分珠玑有力,让我闻之不觉脸色略有尴尬,隐隐觉得身后有数道凌厉目光逼来,岚贵妃一党望向我自是不必说愤恨眼神,就连年妃眼眸中也神色复杂万千!

    祯收回望向我温意目光,朗声道“年妃这礼真是别出心裁,起来罢!”“谢皇上太后!”年妃谢恩起身。

    一场算计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遮掩平息了,钦安殿又恢复了觥筹交错歌舞摇曳。正座上那道炙热目光如影随形跟我身旁,我立年妃身后已是忐忑难安。直至后妃献完礼后我才找借口脱身!

    出了钦安殿已是日斜时分,笼罩黄晕中御花园美景与晨起又是迥然不同美轮美奂。离了那金碧辉煌人人侧目压抑无比寿宴,我嗅着空气中沁人心脾淡淡花香,只觉得全身通透一,现下宫人内监及弓弩侍卫都守钦安殿附近,这里是格外清闲寂静,我伸展着有些僵冷四肢,慢慢渡步到园心湖边,望着那被黄昏印射波光粼粼湖面,被微风吹拂泛起层层重叠波浪,正如我心头层层叠叠心事。

    湖水青碧斑驳,一眼便望见湖中如胶似漆结伴而游锦鲤,那遍体如朱墨描绘斑纹交缠阑干,我不禁走近了几步,轻俯下身子,纤手拨着冰凉湖水,湖面上仿佛一面铜镜,印出我秀眉紧锁容颜,我想念谁?

    亦是那个黄昏湖边,一身湖蓝男子望着我,那张如刀刻般俊颜被满目柔情凝化,我曾以为那便是我一生归宿,如果爹爹并没自缢,如果…如果宓府并没有败落,是否我和他便不会落得如此?是否我与他也会一生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可是这世间从来便不会有如果…

    就我陷入无沉思,身后突兀一只有力手臂将我推入湖中,我只觉得重心不稳,一声惊呼随着跌落湖中一刹那我望见了岸上一个仓皇而逃宁绸宫服身影。

    冰凉来自四面八方湖水将我包围,灌入我身体中,疾驰逆流冲我越来越远,我不会水,我只能本能挣扎呼救,湖水如同一个黑色巨大漩涡,像是一只有力手臂不断拉扯着我下沉下沉,直至体内空气被冷凉湖水填满,呛得我再也发不出一声呼救,无绝望渐渐涌来,这时我挣扎手臂混乱中碰见一个柔暖**,随着意识渐渐模糊,我听见了一声温暖“儿”……

    梦中我好像一个漂浮小岛上,摇曳不定。身后是许多看不清面孔人群追着我,狞笑着,我不停驱赶奔跑,直到撞入一个温暖怀抱…

    “儿,你醒了?”

    我缓缓挣开沉重眼皮,恍惚中望着近咫尺俊颜,刀刻一般坚挺鼻梁与那深邃眸子和冻得紫青唇,青丝上水珠不断滴落那欣喜眼眸旁,我鼻子一酸,几乎是本能抱住了他,闻到扑身而来熟悉如同晨露薄荷气息,心中恐惧与委屈汹涌而出,哽咽着唤道“宣硕…”

    他同样拥紧了我,有力而宽阔胸膛告诉我这并不是一个梦,他力气大极了几乎是要将我嵌入他身体般“你终于醒了,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感受到源源不断热量从他传递过来,我意识到这是真实,并不是一个梦,我用仅存力气挣扎着脱离了他怀抱。轻咬着嘴唇淡淡而疏离唤了声“小王爷…”

    他望着我,这个让他时刻魂牵梦绕女子,眼中失落如同失了光泽明星。“你一定要如此吗?”

    我只觉心中如同窒息了一般闷得难受,失了他怀抱骤然浑身冷骇,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衣衫几乎是一层透明,我不由得抱紧了身子,这才发现与他是一叶小船上,小几旁放到着几坛辣酒。宣硕浑身也被湖水灌透。“是王爷救了奴婢?”

    他点了点头,炙热眼神望着我湿透衣衫包裹出凹凸有致身姿,他不禁脸上绯红,转过了头。将身上衣衫解下披我身上。湿透衣衫并未让我觉得有一丝暖意,见他只剩一见内衫,我不觉想褪下衣衫重给他,他却按住我手。我迟疑道“王爷这样会伤风”

    宣硕嘴角浮出一丝凄凉笑“你还会乎?”

    我只觉嘴中苦涩,不知如何回答。只道“王爷是千金之躯,自是容不得一点闪失”他望着我,眼中冷涩哀伤扩散,半晌,他突然又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我正想挣扎,却闻他不容拒绝道“这里阴冷,会伤了风寒,待到上岸我就松开”

    我知他所言不虚,未挣扎,靠那温暖胸膛上,以前美好又浮现眼前。

    宣硕感受到怀中柔暖娇小是那样让人眷恋,他紧拥着,温润唇轻点我额头上,我想拒绝又挣脱不过,只得问道“太后寿宴,王爷怎会一人再此泛舟?”

    “避嫌”

    “避嫌?”我略有疑惑,却没深问。

    他语色略有暗淡,眼底血丝密布如蛛网“太后要为我与乌珠穆沁明兰指婚,”

    “那不是很好吗?”我嘴中愈发苦涩“王爷也到了娶妻之时,有太后指婚想必一定风光无限,况且乌珠穆沁明兰格格是太后表侄女,如此门楣簪缨望族大家闺秀想必一定是风华容貌都是无可挑剔,奴婢…奴婢恭喜王爷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滔滔不绝地说那么多话,仿佛身不由己一般,说得越多,心里那种凄凉感觉越是浓重,像雾气一般一重一重地袭卷了上来。

    宣硕神色随着我话语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你真如此想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别过头去,非常想。可是终于按捺住了,笑到柔和状态,“当然是真心。”

    他手紧紧捏住我肩,我能感到他隐忍怒意,他望着我目光如炬,深邃眼眸中早已褪去往日放荡不羁取而代之是怒气、悲伤、不平几种情绪交织“你为何一定要如此说?你真是这般想吗?那为何你昏迷之时又要唤我?”

    肩上传来酸痛与面上笑容愈发冰凉,我只觉得心里骤然被秋风苍茫地吹过,只余斜阳脉脉。“即便言不由衷又如何?你是天潢贵胄,而我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我们本就是永无交集,况且…”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眼中荒凉与悲伤“况且是太后金口玉言,难道你还能抗旨不尊吗?”

    他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目光灼灼如火,明亮如赤焰,“太后不知道,你却是知道,我心中那与之白头偕老之人除了宓之外再无旁人,若非要迎娶旁人,我宁愿做一位缟衣綦巾之人”

    我倒抽一口凉气,堂堂大鄞王朝铁帽子王嫡长子竟要出家做一位修行之人,那一瞬间,我忽然不想逃避了,纵然明白他心意,纵然我也是如此,那又如何呢?太后要下嫁自己表侄女无非想拉拢堂堂煊赫铁帽子王势力,如何能因宣硕心有所属就会轻易改变?况且又有清合王与华王妃压力之下,难道真要如宣硕所说当一位缟衣綦巾之人吗?

    我叹了口气,违心道“王爷所想只怕是一厢情愿,奴婢已经心如死灰,情意不过与奴婢镜中花、水中月了了。”我话还未完,他却紧紧以唇堵住我话,那狂烈如烈火本炙热绵深吻直让我脑中即刻停止,这是第一次他对我这般无礼,柔软舌带着浓烈薄荷酒气直至席卷整个神经,我全身如同失了力气一般。

    许久才终于结束,他望着我嫣红脸颊如同桃花胭脂般,飞红面颊带了些悔意,从前只觉得他温润如玉,总是叫人觉得温暖踏实,如今这般看着,却觉他双目刚毅,微微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人似巍峨玉山横倒,他轻声道“对不起…我…”他虽是如此说却并未放开我。

    心中底层那升腾零星喜悦让自己气恼羞愧,宓啊宓,你竟如此轻挑不知廉耻吗?想到如此不由又羞由窘,我挣脱他双手只转过眼眸不再看他,许久才冷冷一句“王爷请泛舟至岸边,奴婢需去衣,多谢!”

    他见我气极,再眷恋不舍也终究略略松开我。起身至舟头划起双桨,我望见自己肩头还留着他那见湖蓝朝服,外面渐入暮色阴冷潮气重,迟疑许久,还是起身将朝服帮他披上。他对上我眸子,眼中欣喜微露。我依然面色沉着并不看他又走入船舱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