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如呈黄金子般倾泻下斑驳涟影,刚出光线微暗厢房,乍然有些刺眼,合媛微抬手臂,用芙蓉彩双勾勒织就滚金袖边挡住眼帘,只见一阵风声呼啸而过,一个宫人扑到合媛脚下,哭嚷道“姑姑,奴婢知错了,姑姑替奴婢向娘娘求求情吧!奴婢一天也不想这鬼地方待下去了!”
合媛与我都吓了一跳,这才仔细看她,这样一辨竟然是一脸泫然菊心。她穿着一身长衫鹅黄锦衣对襟料子,现下已被地上疾驰宣扬起灰尘染上灰渍。她双手紧攥着合媛身上衫子勾勒芙蓉下摆。这样架势我立与旁侧略有尴尬,我只默默退一旁。
合媛略略躬身,瞧着她略微惋惜道“菊心,你总该明白娘娘脾气,岂是旁人轻易便可改?”
菊心眼中泪珠呼如泉涌,她半仰着头泣声道“姑姑,奴婢…奴婢真知道错了,况且那件事也并非奴婢一人所为,奴婢……”
“啪”一声清脆掴掌将她余下话生生打了回去,合媛本是温意眸子染霜寒,冷声道“你这不知悔改丫头,自己做错事也想推给旁人吗?我瞧你这辛者库还是没学乖,莫不是要我回了娘娘打发你去慎刑司?”
“不不…”脸上红肿菊心闻言神色乍变,连连摇头恐慌道“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想去慎刑司…奴婢说错话了…姑姑宽恕奴婢啊…”
合媛挥开菊心紧攥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若是不想去慎刑司就好好管住你这嘴巴,再敢胡言乱语,即便是娘娘也保不住你!”
菊心已是满脸颓色,只点头如捣蒜,不住应道“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合媛目色凌厉瞧了她一眼,而后转眸望向一旁我,温声道“走吧!”
“是”我不敢多言,只默然跟她身后。
半晌无话,空气如凝胶般,暗潮涌动颇为尴尬。到了前院门扉旁合媛才笑道“方才那位宫人原先是娘娘宫中宫女,因做了糊涂事才被娘娘发配过来,她却是个不安分老想投机取巧调出辛者库。”
我只尴尬笑着道“是”
她又望了望我,“慎儿自然是明白人”顿了片刻,她又笑道“好了,你忙自己活计去罢!待到几日后娘娘会派人来接你,早些收备着!”
我浅笑颔首,送她出窄门外,望着她被阳光拉欣长身影我若有所思。
合媛姑姑到来无疑宣示着我将摆脱辛者库贱婢身份,柳姑姑比往日带我客气许多,原日活计也被她分派给了旁人,我却不拘这些,只浅笑道“姑姑,奴婢现下身辛者库,自然是要与平日一般,姑姑一视同仁才好!”
她眼眸褪去往日疏离与凌厉,微笑说“你若如此想倒省去我许多,你如此恭顺性子也无非娘娘对你厚爱。”
做完一日劳活已是渐入夜色,宫宇中褪去一日笑艳浮华,我驻足院中,远远望见深冷天际寒星微芒,那偏深茫黑意浅浅蔓直心中,一卷一卷,缠我只觉无凄然。遥望着宫门重叠如山峦殿宇飞檐,心事重重。我当然明白年妃为何将我调出,太后寿宴宣硕自然是要来,年妃这样做无非是想掩他之目而已,也算是顺水推舟罢了!
此事总算平复下来,我心中应当是喜悦,只是一想起那如水般温润儒雅俊颜,心中暗涌便翻涌起来,久久不能平息。我该如何再去面对他?我对他之情到底是爱慕或是其他,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怕是那日杏花繁天,他纵身将我抱下杏树一瞬间,那张陌雅清润容颜便已深深嵌我脑海中,感激眷恋与爱慕早已心中生根发芽,蔓延情愫纠缠阑干早已无法再分清楚。
我却明白此生与他无缘了,即便是查明父亲死因,待到二十五被放出宫时,我与他也是能是黄粱一梦罢了,堂堂天潢贵胄如何能与罪臣之女永结同好,伉俪情深?堂堂皇亲帝胄如何等尊贵牌位中摆上永无族谱罪臣之女?这束缚枷锁早已嵌入骨血,此生无!
开了木扉我缓步走进,房中并无旁人,只有菊心靠破旧扶手椅上,她望着窗外清冷月光,面容黯然无色。再瞧见我时,她眼中迸发出一抹阴毒而凌厉恨意,我被她这样阴毒眼神骇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也会怕?”她望着我,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怨毒。
我稳住心神,勉强镇定道“有什么可害怕?”
她冷笑一声“是啊,有年妃庇佑你当然不怕,不过你也莫要得意,你与我也一样,都只不过是个供人驱使贱婢罢了!”她说道后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诡异,笑眼角都沁出泪花,她缓缓起身朝我走来,瞧着她有些失控样子我背脊微凉,额上缓缓出虚汗。
她靠近我身边时却只是浅浅望了一眼我,眼神空洞,罢了她推门走了出去!
我轻吁了口气,绷紧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夜色幽幽,窗上印出被风卷起枯叶,恍若一只凄惶寻着枝头可以栖落蝶。我躺榻上,翻来覆去,困不成眠,内心困惑重重,菊心她究竟犯了何事要被年妃如此惩罚?她那些话仿佛谶语怨咒般回荡我耳边,一遍又一遍让人毛骨悚然,这些未知悬疑我心中蒙上了一层深深黑纱…
清晨片刻宁静被一阵嘈杂喧闹声打破,我睁开困顿眼仁瞧了瞧四周,通铺上只剩我一人,院中传来喧嚷声中夹杂着几声惊呼不绝于耳,我披上长衫来到院中,只见院内西边古井旁围满了宫人,她们望着井中面色恐慌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好像是菊心啊?”
“天啊!好恐怖!”
我听疑惑,上前排开众人望向井中“啊!”我不由得一声惊呼,酿跄几步,被眼前所见骇了一跳!只见古井中沉浮着一具女尸,散发恶臭腐烂气味扑鼻,黑发四散缠绕将面容遮掩,只从她身上那泡烂衣衫依稀可辨是昨日菊心所穿鹅黄锦衫!昨日自从她出去便没再回来,难道就是那时掉进井中吗?她是自杀还是被人陷害?我望着眼前浮尸,脑中一片滞白。
柳姑姑很就来了,她排开众人上前,望着井中浮尸,凝神思索眉头紧蹙,片刻工夫她稳住心神,沉声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可有一人泄漏出去,否则殃及便是辛者库所有人。若是有一人嘴巴胡诌,我立刻将她拖入慎刑司乱棍击毙,都听见了吗?”
她话很有震慑力,刚刚喧闹宫人们片刻便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应道“是”
随后柳姑姑遣散了众人。
我随大体宫人之后缓步走着,心神不宁。刚刚情景如一颗尖锐长刺一般盘踞脑中,挥之不去!
为何合媛姑姑昨日来了菊心便恰巧死去?为何是合媛姑姑警醒她之后,菊心才变得一反往态?还有昨日合媛对她警告分明再说年妃有破绽握菊心心中,这一切一切都暗指着年妃,难道真是她下毒手吗?难道真是那般温善合媛置她于死地吗?年妃究竟要迫害多少条人命后才肯善罢甘休?
我不知道这后*宫之中为何视人命为草屑?为何会有这么多阴霾与黑暗?我已没有再继续周旋道德与目之间力气,只觉身心昏聩,疲惫不堪。甚至要失去这深墙大院中立足生存下去勇气。
天阴沉灰暗,如一道无口漩涡,一点一点吞噬着我理智。灰蒙蒙潇肃天空像有大雨将至,空气中浮尘翻涌宣扬,风声鹤唳,像是斥责着这朱红长巷中肮脏阴鸷。
仅是片刻,倾盆大雨夹杂着呼啸风声滂沱如注,铺天盖地般地倾泻袭来。远处殿宇飞檐卷翘如拉开了一张巨大水帘,重重翻涌。雨水砸落至大理石路面,溅起千层飞花。
我站倾盆雨中,四肢冷骇,雨水湿透了全身。这如排山倒海之势大雨夹杂着狂风摧残中,我失去理智一点一点复苏燃起,这后*宫里、这高墙深院中、这朱红长巷内。我能依靠就只有我自己,若是我失去勇气,输掉了不仅是我与纤巧性命,是爹爹一生名誉耻辱,宓家一族满门荣耀兴衰!所以我不能倒下,无论前方多么坎坷曲折,我都不能倒下!我只能向前,唯有向前!
正三品:掌事嬷嬷
从四品:风仪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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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二号终于要闪亮登场了,敬请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