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带着独有的光芒穿透浓密的黑烟,将在已经烟尘笼罩的日月城划开一道口子,顺着夕阳的光芒,便可以看见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如同涅槃后腾飞的凤凰,带着与夕阳同辉的光芒。
乐璇从玄凌珏的怀中露出头来,便看见了一个略沾染了金色光芒的新世界,不由得满眼敬佩地望着玄凌珏,以火灭火的原理她高中的时候听到过,可一早便被警告过,除非有足够的经验,否则很容易引起更大的火灾,而玄凌珏从小在宫廷长大,他绝不是那种会有足够经验的老猎人啊!
玄凌珏在乐璇的眼中看见了一抹敬佩,便不由得含了笑意,可以得到乐璇的一个赞许,可不是这般容易的。
“小心!”瞭望台上的天鹤猛地惊呼,玄凌珏便警觉自己余光中扑来一个浓黑色的身影,不由得霎时抱紧了乐璇,用自己的身子挡了挡,便被一掌重重地拍了下去,玄凌珏怀中的乐璇都感受到了那一掌带来的震撼,支撑着玄凌珏向后趔趄了几步。
乐璇的眉头不由得皱紧,她抬眼看见的哪里还算得上个人呢?虽然仍可以看见人的身形,却早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仿佛是一个由木炭堆成的炭黑色身躯,仔细分辨,似乎还有火苗未熄灭,却丝毫挡不住那东西紧密的进攻,一掌才落,便又有一掌紧随其后而来。
玄凌珏为了救乐璇,将软剑抛在了瞭望台上,如今空手上阵,如何会是这个木炭人的对手,玄凌珏将乐璇紧紧护住,用自己的手臂阻挡了两次袭击,却已然将他的衣服烧得千疮百孔。
乐璇不由得皱眉,他们如今便如同在与一块巨大的木炭在斗争,这样根本没有胜算啊!
乐璇咬牙,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深黑色的身影,双唇不由得抿得极紧,这个人不过是一个不受控制了的武尸,不是真正的人,他一定会有属于他的弱点!
乐璇盯着那早已经分辨不出眉眼的面容瞧了许久,不由得猛地抽出身,一路屏息往后倒退了数十步,眼睛始终观察着那炭人的表情,退后的步速并不很迅速,那始终在与玄凌珏缠斗的炭人却置若罔闻般,甚至不曾朝她瞧上半眼。
乐璇甚至站在几十步外张牙舞爪了许久,才冲着瞭望台霎时大喊:“把武器丢下来!”
乐璇才刚刚开口,那炭人便猛地抬头朝她的方向冲去,乐璇瞪大眼睛,霎时屏住呼吸,朝左迈了几步,而那炭人却饶是奔着她刚刚叫嚷的位置猛地扑去,当然,只能是扑得一场空。
便是这一个简单的声东击西,玄凌珏便已然接到了从天而降的宝剑,冷冷一哼:“你怎么逃了?”
那炭人便又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的野狗一般直直地朝着玄凌珏的方向扑去,玄凌珏瞧准了那心脏的位置,握着宝剑没有半点拖沓地直刺进了那人的心脏处,而说时迟那时快,乐璇也捡起了一柄长刀,朝着他的腰间拦腰便是一刀,一个炭人霎时便分成了两截,而让乐璇惊奇的是,拦腰截断的那人,竟半滴血都不曾流。
“王爷,王妃!”正门方向,传来了慧律的声音,原来趁着这段时间,慧律已经在守卫身上找到了日月城的钥匙,急匆匆赶下来打开了城门。
玄凌珏微微抿唇:“走吧,出了城,要再将这里烧上一烧才行!”
乐璇跟着玄凌珏踏着满地的草木灰,径直地离开了这个早已经满目疮痍的日月城,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玄凌珏的一场山火格外醒目,乐璇几人分明已经离开了清旁山很远,仍可以看见那冲天的火光。
乐璇应该庆幸这连续十几日的晴天呢,让这场大火尤其好燃,根本不需要众人去看管,便已经布天盖地而来。
时值午夜,乐璇几人才在月光的伴随下回到了大队伍之中,这日月城一战比她想象中要迅速,看来明日一早,便必须渡江了。
驻扎在岷江边的队伍早已经陷入了属于夜的宁静之中,乐璇才走近,便看见一片空地上那略带孤单的身影,乐璇原以为是鬼瞳为情所困,才难以入眠,谁知走近了,才看出那是红帕。
乐璇不由得叹气,女人呐,都过不了这一个情关。
与玄凌珏略对视了片刻,乐璇才转身朝红帕勒马而去。
始终坐在江边望着天幕的红帕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时,便已经发现了王爷王妃几人,便讪讪地起了身,见王妃勒马而来,便微微福身,冲着她行礼:“王妃。”
乐璇翻身下了马:“你这副模样,让我特别想见见大皇子。”
红帕不由得倒吸冷气:“王妃……大皇子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啊!”
“你啊!”乐璇无奈浅笑,“都满心情伤了,还为大皇子吓操心,谁说我是去兴师问罪的!大皇子好歹也是珏的亲哥哥,我该去见见他的!”
红帕叹气,微微点头:“好,回京我便去跟大皇子联系。”
“不用,”乐璇阻止道,“可以联系大皇子的途径有很多,你才刚刚被他伤了心,还是好好疗伤吧!”
“让我去吧!”红帕慌地主动请缨,“已经七八年呢,若是说第一次被伤会很难过,伤得年头多了,我自己也都习惯了。还是让我去吧,我不想将这么好一个见大皇子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红帕的眼神是带着满满的幽怨的,借着月光格外哀伤。
乐璇点头:“听你的。走吧,明日还要渡江,小心休息得不好再晕船了,我说过的吧,别为了感情伤害自己的健康!”
红帕点头:“王妃,我应该从来没跟您提起过吧?遇见您这样一个主子,是我们几个人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天鹤、鬼瞳、茗燃,偶尔坐在一处,便都对您充满了敬仰,若信佛之人会对佛祖满心尊崇,那么您,就是我们四个人最大的信仰。”
乐璇微微浅笑:“信仰别人,永远不如相信自己来的有效,无论你们几个中的哪一个,我都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一辈子,早晚有一天,我必定要将你们都送走,让你们去过你们自己的人生。”
“王妃……”红帕微微吸气,说真的,她们四个真的相约过要服侍着王妃一辈子呢,可是听王妃今日的语气,看来是决计不会让她们跟随一辈子了,可是……若是她们都走了,该由谁来照顾王妃的起居呢?
天才刚刚亮,玄凌珏便带着队伍踏上了摆渡船只,摇摇晃晃地往京城而去。
乐璇知道,此刻的玄凌珏心中必定是焦虑和不安的,可该面对的事谁都逃避不掉,她们能做的,不过是始终专心面对一切挑战。
玄策派来的两三个接风大臣已经在渡口等了许久,见船只摇摇晃晃地驶来,不禁略舒了一口气,皇帝曾一度担心玄凌珏占据了江南五郡自立为王,这样一种时机下,玄凌珏只要振臂一呼,便会有几万大军跟随他。
更何况还有那些将玄凌珏奉为神明的百万灾民呢?
昨日的船只被毁几乎将满朝文武都吓坏了,若是玄凌珏一日拖两日,两日拖五日,他们便真的要做好渡江征战的准备了!
乐璇抬眼,便在一个官员的眼中看见了满满的庆幸,不由得便想到了他们的猜想,不禁冷冷浅笑,他们都是傻么,江南五郡刚刚受灾,恐怕一整年都要接受朝廷的赈济,他们就是再怎么渴望皇位,也绝对不会选在江南五郡这种连饭都吃不上的鬼地方好吗?
几个官员话了许多客套话,才将玄凌珏两人迎进了京城,迎进了皇宫。
整个皇宫仿佛一如往昔,根本没有任何庆祝或是欢迎的模样,乐璇不由得抿唇,她曾经听闻过京城的百姓提及,当日四皇子凯旋归京之时整个京城为此欢庆了三天,偌大的京城张灯结彩,竟如同又过了一个年一般。
而如今玄凌珏安抚了整整五个郡的灾民,却连一个欢迎的锣鼓都不曾响过。
这便是差距吧!
玄凌珏倒是面色从容,带着乐璇一路走进了长生殿,大殿之上,玄策一身便装,不知道在批改着什么折子,听见了玄凌珏的山呼万岁,才略抬了抬眼睛,声音不冷不热:“奔波了多日,恐劳累了吧,回府去歇息吧!”
“父皇,”玄凌珏反而开口,抬起黝黑的眸子迎上玄策的眼眸,语气笃定:“儿臣已经完成了父皇的指派,还请父皇答应儿臣当然的请求,准许儿臣辞去王位,回归山林。”
玄策的眼神这才微微聚焦到了玄凌珏身上,语气仍是听不出任何语气:“你是朕的儿子,就没有回归山林的权利,朕已经放任了你许久,绝不能再继续如此,回去休整几日,朕便会允你新职。此事以定,不必再议,下去吧!”
连乐璇也不由得诧异起来,皇帝这是在打什么算盘,按理说,玄凌珏因为这赈灾之事得了不少的威望,玄策该狠狠地打压一下才对,怎么会仍要重用?这个老头儿的心思,乐璇竟越来越搞不懂了!
大殿之上的玄策紧抿了双唇,半晌才回头望向梁喜:“刚刚得来的消息说老七烧了皇后的一个贼窝点是么?”
梁喜恭敬点头:“回万岁爷,锦衣骑在半路上截获了一个报信之人,得来的消息是如此。”
“将知道这件事的其他人全部处死,老七与皇后势均力敌才好,等他们两败俱伤,朕才好一网打尽。”玄策的面色冷酷,这几日得来的消息都是皇后居心叵测,权势渐涨,他怎么会允许后宫干政,而若是他亲自出面,这件事便更复杂了许多,反不如借着这个老七的手,好好煞一煞皇后的锐气。
后宫竟然是这般复杂的大染缸,曾经看起来最无害的皇后,如今也动了谋权篡位的心思?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玄策低声吩咐梁喜:“对了,老九也关得够久了,既然老七回来了,便将他也放出来吧!”
玄凌珏腰杆挺直着,一路极安静地朝午门走去,若今日父皇放他回归山林,便说明了父皇彻底信任了他,反之……玄凌珏抿唇,看来父皇是期望留他在朝中,抵御一些他不想亲自出面解决的人。
乐璇抬眼,叫住了玄凌珏:“珏,孩子还在八弟那,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玄凌珏微微点头,轻声嘱咐:“万事小心。”乐璇与玄凌珏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无论何事玄凌珏都可以陪她前往,却惟独这孩子的事情不行,世人仍不知这孩子是他佛王的,他若是对孩子太过宠爱保护,反而如同在昭告天下。
乐璇带着茗燃,一路往明镜宫而去。
整个明镜宫仍是一片安宁,院中的石榴花已经盛开,一片片如云霞般火红的石榴红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将整个明镜宫都映照得灿烂明亮。
“七嫂,”八皇子见乐璇前来,便浅笑着迎上来,“不是说今日一早才回京的,怎么也没去歇歇?”
乐璇微微抿唇:“这么急着将我的孩子带回去似乎有些不信任的感觉,但是一个多月没见到川川和月月,我实在是想得难受,现在可方便,我想将他们俩带走。”
八皇子点头:“方便,他们俩很乖,我昨日还夸他们聪明呢,不止已经学会说自己的名字了,而且如今已经能蹒跚学步了。”
乐璇的脸上染着一抹慈爱的光芒,八皇子的浅笑带走一丝怔忪,虽然只是一瞬,仍是让八皇子略一心慌,才回神往内院中而去,抬眼间,便看见乐宁一脸茫然地走过来,看见了乐璇,不由得略迟疑地皱了皱眉,才轻声开口:“七嫂怎么会来?”
“七嫂来领孩子回去,你去布置一下吧!”八皇子轻声开口。
“可……宛妃娘娘刚刚说七嫂去了她的宫中,派冰儿到后门来,已经将孩子带走了……”乐宁似乎也察觉了这其中的差池,不由得迟疑开口。
乐璇不由得一个趔趄,竟只差了这一步,显然是有人听闻了她进宫,才假借着这个名义将孩子带走的。
“乐宁!”八皇子不由得皱眉,“不是说过无论谁来,都不能将孩子给人吗?”
“可那是宛妃……”乐宁微微迟疑,宛妃可是七嫂的亲姐姐啊,她怎么可能会说谎来骗孩子?
乐璇抿唇:“八皇子,我先走了!”乐璇丝毫不敢迟疑,急匆匆地便离开明镜宫,一路往宛妃的子衿阁而去。虽然她如今还摸不透这个乐菁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但她将她的孩子骗到了她手中,便必定是为了要挟她。
有什么事冲着她来,川川和月月才那么小!乐菁若是敢伤害到他们毫发,她必定是要让乐菁用命来偿的!
乐璇的眉头皱得极紧,连紧跟着她身后的茗燃都感受到了王妃身上浓烈的杀意,不由得趁着周围没人微微拽住了王妃的衣袂:“王妃,别这么外显,若是谈判,就该有些满不在乎的架势才行。”
乐璇重重地叹气:“我也想,可我做不到。”乐璇的软肋便是这两个孩子,她们敢拿这件事来与她叫嚣,她便绝不会有任何一丝手软。
子衿阁并不远,乐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子衿阁之中,那常年不变的竹叶也被乐璇生风的脚步刮得飘扬起来,乐璇不等众人禀报,便已经一路奔进了内院。
内院之中,乐菁正摇着宫扇指挥着一个小宫女熬药。
乐璇咬紧了牙关,冷冷开口:“宛妃娘娘这儿还真是安宁啊!”
满脸迷茫的乐菁回头看见那几乎连头发都要飞扬起来的乐萱,不禁有些诧异:“你这是……”
乐璇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才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开口:“我寄养在八皇子宫中的孩子,刚刚被你宫里的冰儿抱走了,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这件事吧?”
“孩子?冰儿?”乐菁仍是满脸的茫然,这个冰儿是她的贴身丫鬟没错,可她从来没有嘱咐她去偷抱乐萱的孩子啊!她的一个十八皇子已经让她操碎了心,她干嘛好端端地去抱乐萱的孩子来?
乐菁低头望着那个正在熬夜的小丫头,面色也有些冷冷,“冰儿何在,让她出来解释!”
那小丫头急匆匆地在整个宫中寻了一圈,却只能皱眉回来:“回宛妃娘娘、王妃娘娘,冰儿姑姑不见了。”
乐璇与乐菁不由得同时皱紧了眉头,不见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还是宛妃身边的大红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不见?
乐菁微微叹气:“只要真的是冰儿做的,姐姐不会不管你,姐姐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孩子出事是怎样的心情,你对我的质问我都懂,可是萱儿,真的不是我。”
乐璇几乎要将玉牙咬碎,乐菁的眼神真诚得让她都不得不相信,可她除了来质问乐菁以外,还有什么线索呢?
“也许我知道川川和月月在哪儿!”十八皇子不知从哪儿走出来,因为烫伤了脸,一直留在宫中未去上学的十八这几日还真是听闻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十八皇子走到乐璇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走吧,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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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猜猜孩子被谁带走了,反正明天这章便会公布了!
苗苗最近累蒙圈了,白天要上班,每天要写的材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晚上要码字,还要复习公考,哎…突然觉得自己好苦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