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橏脑海中万千景象,如白驹过隙,疾闪而过,那卧薪尝胆的艰辛和甘苦,王图霸业的雄心和壮志,江山社稷的热衷和痴迷,尔虞我诈的惊心和动魄……都仿似片片浮云,闪过即逝。
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忽而痛苦,忽而兴奋,忽而执着,忽而惶恐……状甚癫狂。
这时,他脑中的景象突然越来越快,仿似加速快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在脑海中只留下一道白光。
朱由橏只感到一阵晕眩,差点站立不住,倏地,那道白光陡然一顿,一幕景象异常缓慢地出现在他脑海中:青山绿水的蝴蝶谷内,一个小女孩从呀呀学步,到欢快地追逐着漫山飞舞的蝴蝶……时光荏苒,一个少年也一天天长高长大,他看向她眼中的关心和宠爱,也与日俱增,一天天浓厚起来。
朱由橏脸上的神情也定格在温柔的微笑……貌似发花痴的状态。
而小梅猛然间看到朱由橏,也是愣住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含着警惕……而眼底深处,还有一抹畏惧。
但朱由橏看到她后的反应,却是把小梅吓了一跳:额?师伯……不,王爷他突然看到我,肯定是明白小姐也到了京城,竟然刺激如斯,发了癫痴……
小梅猛地回过神来,一转身,便要穿过庭院往大厅而去。
“站住——”
小梅这一动,也终于将朱由橏拉回到现实中,连忙出口叫道。
对这个“师伯”,甭管是小梅小菊,还是蝴蝶谷其他人,都有着深深的畏惧。
一则是受独孤傲对他的态度影响,不像是师徒,倒像是主仆……而仆人竟然是独孤傲这个师傅;二则,朱由橏在蝴蝶谷“卧薪尝胆”的日子,不但很少说话,并且,除了对独孤羽,几乎很少露出笑容,阴沉的一比,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气,让人看到他不由得不生出畏惧之心。
正因为如此,虽然朱由橏已经被独孤羽扫地出门,但他在蝴蝶谷的余威仍在,小梅一见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此时她一听朱由橏叫唤,几乎是本能地驻足……转身……
朱由橏只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竟然还谋划着轼兄篡位,并且得意于计划一步一步成功……现在想来,这一切早在皇兄的掌控之中,他将自己的“密探”召回京城,让他在酒楼大打出手,正是为了引起本王注意,从而接近我,也是警告我……见我仍然谋反之心不死才忍无可忍,公开了西门町密探的身份……而这西门町,这……这厮还真是好演技,好手段,不但神不知鬼不觉地惩戒了朱慈烺,竟然……居然……能把羽儿请来京城,还跟我假惺惺说什么借医经一用,这显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送给了羽儿……想想这些都可恨,可恨,可恨那——本王竟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唉——罢了,罢了……
他原本已是万念俱灰,但最后那一幕场景却如当头棒喝,让他猛然醒悟,王图霸业啥的都是过眼烟云,只有羽儿才是自己一生所求,一生所依,内心里不由得煞是怀念和向往在蝴蝶谷的日子。
“小梅,请你给羽儿……咳,谷主通报一声,就说我想见她一见。”或许意识到这不是在蝴蝶谷而是在京城,朱由橏竟是露出笑容,很是温和地拱手说道。
……
独孤羽栖身阁楼下的堂屋,朱由橏虽然静静地坐着,但马上要见到已经两年多没见过的羽儿,内心里却是心潮起伏,有激动,有担心,有兴奋,有紧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朱由橏已坐等了快半个时辰,眼看便要到中午时分,独孤羽却还没出现。
朱由橏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渐渐褪去,但紧张和担心却是越来越盛,频频抬头望向阁楼楼梯,更是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忽然,阁楼上终于传来脚步声响,朱由橏连忙正襟危坐,但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楼梯口,很是担心只是小梅,或是小菊出来说:谷主不见你。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出现在楼梯后的曼妙身影不是小梅,也不是小菊,正是朱由橏心底深处的羽儿。
或许从小到大,独孤羽在朱由橏面前从没掩过面,这次也没用薄纱遮掩住她那素颜清雅,美到让人窒息的脸。
她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看起来很有精神,更没让小梅小菊搀扶。
毕竟,朱由橏已经两年多没见独孤羽,现在的独孤羽再无十六岁时的青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熟透了感觉,显得更加沉稳,老练,别有一股谷主的威严。
朱由橏是看着“自己的”羽儿从萝莉到御姐一点点成长起来的,现在竟然有点向女王发展的势头,对女色一贯心静如水的朱由橏,一颗心也是很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而他的嘴,也不由得张成了o型。
独孤羽再见到朱由橏,却是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而她下到楼梯口便停住了身形,一手抱着那只怀炉,一手轻扶楼梯,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问道:“不知王爷见小女何事?”
这一句话,顿时让朱由橏狂跳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竟是呆呆地看着她忘了说话。
独孤羽也是看着他,只是眼中不含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看一张椅子,一张桌子,那么地随意,那么地淡漠。
良久,良久……
朱由橏颤颤巍巍站起身,便要向独孤羽走去。
“王爷请止步——”独孤羽淡淡说着,但眼中竟是掠过一道凌厉之色。
而这一道眼神,仿似在朱由橏心口划了一刀,让他的心猛地一疼,眼睛痴痴地看着独孤羽,嘴里颤声说道:“羽儿……”
却是被独孤羽微一摇头打断:“王爷请自重,小女子名叫独孤羽,可不叫什么羽儿。”
“呃……”但朱由橏神情一滞,却是说道:“羽儿,难道你不认我这个师兄了吗?”
“我师兄在两年前离开蝴蝶谷那刻起,便再也不复存在……”
“没有——”朱由橏连忙打断道:“本王……我虽然人离开蝴蝶谷,但我的心却从未离开蝴蝶谷,更没有离开过你。”
独孤羽脸色一沉,冷冷道:“不需要!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胸怀宏图大业,小女子只是偏隅一民女,不劳挂怀。”
朱由橏很是后悔脱口而出“本王”二字,闻听独孤羽之言,赶忙声情并茂差点声泪俱下地忏悔道:“羽儿,我错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还是大错特错,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爷,什么宏图大业,通通都是狗……狗屁!我情愿做一个升斗小民,做一个蝴蝶谷的弟子……羽儿,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师兄,我都想重回蝴蝶谷,再也不做这劳什子的惠昭王,从此以后,在蝴蝶谷陪你一生一世……”
说实话,朱由橏此番忏悔的确是发自内心,是他的肺腑之言,若是在独孤羽来京城之前说,独孤羽念及旧情,很可能让他重回蝴蝶谷,甚至有可能考虑到父亲遗言,跟朱由橏探讨一下重塑体内经脉的叉叉之法。但自从断定是朱由橏对朱微如下毒手暗算,更是从西门大官人口中得知了朱由橏想谋反篡位的惊人内幕,朱由橏在独孤羽的心目中再也不是往日那个虽然心机深沉,却是有情有义的师兄了,变成了一个弃亲情于不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弑杀自己的皇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狠歹毒之徒。
这样一个人,在独孤羽看来,便是不忠不孝!更是无情无义!!
如此,此时听了朱由橏的忏悔,独孤羽没有受感动,反而感觉有一粒粒鸡皮疙瘩从汗毛孔里钻出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道:“做不做惠昭王是你的事,跟我,跟蝴蝶谷无关。好了,如果王爷没有别的事,小女子便告退了。”说着,独孤羽也不看他,回转身,便上楼而去。
朱由橏心中最后一个美好的愿望被“自己的羽儿”无情地破灭,刹那间,真正地感到了万念俱灰。
他眼看着独孤羽一步一步,毫不迟疑地往楼上而去,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也不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你我一起到阴曹地府,找你父独孤傲团圆去吧……
一伸手,朱由橏已将那支玉笛擎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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